雾都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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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进一步叙述奥列佛在布朗罗先生家的详情以及他出外办事时一位格林维格先生发表的非凡预言

奥列佛听到布先生的突然一声惊叫,顿时昏了过去,但不久便苏醒了。老绅士和贝德温太太在后边的谈话中谨小慎微地避开画像的事,绝口不提奥列佛的过去及未来,总是围绕着能使他快活而不让他激动的一些话题。奥列佛仍虚弱不堪,没力气起床吃早餐,但次日他下楼到管家室时,一进门就急切地把目光投向墙壁,指望能再次看到那位画中女士美丽的面庞。但他的希望落空了,因为画像已被人取走。

“啊!”女管家留心观察着奥列佛的视线说,“你看,画像被人拿走了。”

“是的,我看见了,太太。”奥列佛叹口气应了一声,“为什么要拿走呢?”

“孩子,把那幅肖像取下来,是因为布朗罗先生说它好像令你心情不安,也许对恢复健康不利。”老妪解释道。

“哦,不,真的不是那回事。它并没有使我心情不好,太太。”奥列佛说,“我非常喜欢那幅画,喜欢欣赏它。”

“好吧,好吧!”老妪语气温柔地说,“你争取早日康复,亲爱的,到时候就把画像再挂上。一定会挂的,我向你保证!现在咱们谈点别的事情吧。”

当时,关于那幅画像的情况奥列佛只了解这么些。由于他生病期间老妪待他很好,所以他尽量暂时不再想这件事。他聚精会神地听她讲了许多故事。她说自己有个善良、漂亮的女儿,嫁了个善良、英俊的丈夫,两口子住在乡下。老妪还有个儿子,在西印度群岛为一个富商当办事员,也是个非常好的小伙子,每年往家里写四封寄寓着孝心的信。一谈起那些家书,老妪便热泪盈眶。她用了很长时间详细介绍孩子们的好处以及她那善良、杰出的丈夫之美德(那可怜的人儿已亡故了整整二十六个年头),待她讲完,已到了吃午茶的时间。用过午茶,她开始教奥列佛玩“克里比奇”[16],奥列佛一学就会。二人怀着浓厚的兴趣认真地玩牌,一直玩到病人需要喝一杯温温的水酒,吃一片烤面包,舒舒服服上床睡觉的时候为止。

奥列佛在养病期间过着幸福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宁静、整洁和井然有序,所有的人都是那么和蔼可亲,使一直生活在喧嚣和动荡中的奥列佛觉得像是到了天堂。他刚刚恢复得能自己穿衣服,布先生便吩咐为他置办了一整套新衣服、一顶新帽和一双新鞋。奥列佛听说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换下来的旧衣服,便把这些旧东西给了一个待他非常好的女仆,让她把衣服卖给一个收破烂的犹太人,得来的钱她自己留着用。女仆欣然照着做了。奥列佛从客厅的窗口望去,见那犹太人把旧衣服卷起塞入一个麻袋里背走了。一想到那些旧衣服已彻底消失,一想到自己再也没有穿那些旧衣服的危险了,他便感到由衷的高兴。实话讲,那些衣服已破烂不堪。奥列佛以前从未穿过一套新衣。

画像的事过去大约一星期后的一个傍晚,他正坐着跟贝德温太太聊天,布先生派人捎来口信,说如果奥列佛·特维斯特精神很好,请他到布先生的书斋里去一趟,布先生想和他谈会儿话。

“哎呀,我的老天!快洗洗手,让我为你把头发好好分一分,孩子。”贝德温太太说,“苍天在上!要是知道他想见你,我就给你戴一条干净的领子,把你打扮得像一枚闪闪发光的六便士硬币!”

奥列佛对老妪百依百顺。老人家虽然悲痛地唉声叹气,抱怨说连给奥列佛的衬衣领子褶边理纹线的时间都没有,可奥列佛尽管失去了这一重要的优势,仍显得清秀俊美。她十分满意地把奥列佛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声称即便老早接到通知,也不可能把他打扮得比这漂亮到哪里去。

受到如此的鼓励,奥列佛前去叩响了书斋的房门。他听见布先生喊了声“请进”,举步迈入了一间小小的内室,这儿满目图书,有扇窗户面向一座可爱的小花园。窗前摆着张桌子,布先生正坐在桌旁看书。他瞧见奥列佛,便把书推开,让他坐到桌子跟前去。奥列佛一边照着办了,一边心里却在纳闷:编著这些书似乎都是为了让世人变得更聪明些,可从哪里找能够读这许多书的人呢?直至现在,比奥列佛·特维斯特经多识广的人仍天天在为此感到诧异。

“这儿的书很多,是不是,我的孩子?”布先生见奥列佛在好奇地观察从地板堆至天花板的满架子图书,便这样问道。

“非常多,先生。”奥列佛回答,“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书。”

“你如果好好做人,将来可以多读书。”老绅士亲切地说,“你会喜欢的,那比光看书的外表强。可是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有些书最精彩的部分则是其书脊和封面。”

“我想那几本书大概很难,先生。”奥列佛用手指着几册烫金封面的四开版大部头书说。

“不一定。”老绅士拍拍奥列佛的脑袋,同时笑了笑说,“有些书的部头虽然很小,但也一样难读。你长大后愿不愿当个聪明的人,愿不愿写书?”

“我觉得我比较愿意看书,先生。”奥列佛回答。

“怎么?你不愿意当个写书的作家?”老绅士问。

奥列佛考虑了片刻,最后声称还是当个卖书的好。老绅士一听开心地大笑起来,说他回答得非常妙。奥列佛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高兴,不过他一点也不清楚他的答复妙在何处。

“好吧,好吧。”老绅士敛容道,“你别害怕!只要有正当的手艺去学,哪怕去学制砖,我们决不强迫你当作家。”

“谢谢,先生。”奥列佛说。老绅士见他回答时的语气一本正经,便又大笑起来,并说了些关于人之奇怪天性的话,奥列佛不解其意,所以没十分留意。

“现在,”布朗罗先生说道,语气尽量和蔼些,但据奥列佛所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郑重,“我想让你注意听我要说的话,我的孩子。我将毫无保留地跟你交谈,因为我相信你和许多年龄比你大的人一样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千万别告诉我你要把我送走,先生,求求你啦!”奥列佛被老绅士语气郑重的开场白吓坏了,不由惊叫出声,“不要把我赶出门去重新流浪于街头,让我留下做你的仆人吧。不要把我送回我已经摆脱的那个鬼地方。对一个可怜的孩子发发慈悲吧,先生!”

“我的乖孩子,”老绅士说,内心已被奥列佛突然迸发出的苦苦哀求所打动,“你不必担心我会撵你,除非你自己不争气。”

“不会的,我决不会不争气,先生。”奥列佛插话说。

“但愿如此。”老绅士说,“我认为你也不会的。以前我周济过一些人,可他们辜负了我。不过,我非常愿意相信你,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你会如此关心。我曾经最诚挚地爱过的人已长眠于坟茔之中。虽然我的幸福和欢乐也随着埋葬于地下,但我没有把我的心变成棺材,没有把我最美好的感情封固在里边。深切的痛苦反而使感情得到了巩固和升华。”

老绅士说这席话时的声音很低,与其是让旁边的人听,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随后,他沉默了短短一会儿,而奥列佛坐着一动未动。

“好吧,好吧!”老绅士末了以一种比较愉快的语气说道,“我讲这些话,只是因为你有一颗幼嫩的心。你要是知道了我遭受过极大的痛苦和悲伤,也许就会更加当心,以免再次伤害我。你说你是个孤儿,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我所能了解到的一切情况都证实了你的话。让我听听你的身世:你来自何方?谁把你抚养这么大?你怎么会跟那些我曾看到的人为伍?倘若讲出实情,我一息尚存,你就不会缺少朋友。”

奥列佛抽抽搭搭,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待他正欲叙述他是如何在寄养所长大,又被班布尔先生送到了济贫院时,有人非常不耐烦地敲了两下临街的门。仆人跑上楼,通知说格林维格先生来了。

“他上楼来了吗?”布朗罗先生问。

“是的,先生。”仆人回答,“他问家里有没有松饼,我说有,他便声称他是来吃茶点的。”

布朗罗先生笑了笑,把脸转向奥列佛,说格林维格先生是他的一个老朋友,让奥列佛不要介意来者那不太文雅的言谈举止,因为来者是个心地挺不错的人,他这样说是有其理由的。

“我是不是该下楼了,先生?”奥列佛问。

“不,”布先生答道,“我想让你留下。”

这当儿,屋里走进来一个敦实的老绅士,一条腿有点瘸,拄一根粗拐杖,穿着蓝色上衣、条纹背心和本色布马裤,足蹬高帮松紧鞋,头上的宽檐白礼帽镶着一圈朝上翻起的绿边。背心里显露出一条打得很密的衬衫褶边,外边则松松地吊着条非常长的钢质表链,可表链的末端却没有怀表,只有一把钥匙。他把白围巾的边角揉成球状,和橘子的大小差不多。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实在难以描绘。说话时,他习惯把脑袋偏至一旁,同时用眼角斜睨,令人不由自主会想到一只鹦鹉。他露面时就摆的是这种架势,伸手出示一小块橘子皮,怨气冲天地嚷嚷道:

“你瞧!看清楚了吗?每次我到别人家去,总会在楼梯上发现外科医生的这种卑鄙朋友,你说邪门不邪门?橘子皮曾经弄瘸了我的腿,我觉得它迟早会要我的命。我发誓,先生,橘子皮会要我的命,不然我愿意吃掉自己的脑袋,先生!”

格林维格先生几乎每发表一种论断,都要以这种高昂的赌注加以衬托和巩固。这种赌注用在他身上是极为不寻常的,因为他的脑袋大得出奇,即便高度发展的科学能够使一位有此意图的人吃掉自己的脑袋,恐怕连最自信的人也不敢指望一顿就把它吞下肚,更何况上面还扑着厚厚一层粉哩。

“我宁愿吃掉自己的脑袋,先生。”格先生用拐杖捣着地面重复道,“啊!那是谁?”他望着奥列佛,朝后退了一两步。

“这就是咱们曾经谈起过的小奥列佛·特维斯特。”布朗罗先生说。

奥列佛鞠了个躬。

“你该不是说这就是那个患热病的孩子吧?”格先生又朝后缩了缩身子,“等等!先别急!容我想想……”格先生突然若有所悟而得意非凡,把对热病的恐惧统统忘到了脑后。“吃橘子的正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他剥了橘子皮扔在楼梯上,我宁愿吃掉我的以及他的脑袋。”

“不,不,他没有吃橘子。”布先生呵呵笑道,“好啦!放下你的帽子,跟我的小朋友说句话吧。”

“我在这方面感触是很深的,”那位易怒的老绅士摘下手套说,“在我们住的那条街的人行道上总或多或少地有橘子皮,我知道那是街角一位外科医生家的孩子扔下的。昨晚一个年轻女子给滑了一跤,摔倒在我家花园的栅栏上。她一爬起身,我就见她把目光投向了外科医生家用于招徕生意的那盏可憎的红灯。我从窗口喊道:‘别去找他!他是个害人精!那是个圈套!’情况确实如此。如果他不是……”脾气暴躁的老绅士说到这里,用拐杖重重捣了一下地面。他的朋友们都明白,虽然话不说出来,但这代表的是他惯常下的那笔赌注。随即,他坐下来,手中仍握着拐杖,打开一副用宽宽的黑丝带系在身上的双折眼镜,开始打量奥列佛。奥列佛见自己成了别人审视的目标,不由红了脸,又鞠了一个躬。

“真的是这个孩子吗?”格先生末了问道。

“真的是他。”布先生回答。

“你感觉如何,孩子?”格先生问。

“感觉好多了,谢谢你,先生。”奥列佛回答。

布先生似乎担心他的这位古怪的朋友会说出不入耳的话,于是打发奥列佛下楼转告贝德温太太他们要吃茶点了。奥列佛一点也不喜欢客人的态度,所以非常乐意地去了。

“这孩子长得很可爱,是不是?”布朗罗先生问。

“不知道。”格先生憋着一肚子火气说。

“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我看不出孩子家有什么不同之处。我只知道男孩子分两类:一类是粉脸,一类是肉脸。”

“奥列佛属于哪一类?”

“他属于粉脸。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属于肉脸一类,都说他长得好看,圆圆的脑袋、红红的脸蛋、亮亮的眼睛,但依我看他可怕极了,躯干和四肢胖得像是要挣断他那蓝衣服的缝线,声音粗得像领港员,胃口大得似饿狼。我了解他,是个令人讨厌的孩子!”

“得啦。”布先生说,“这些并非小奥列佛·特维斯特的特征,所以你没必要生他的气。”

“的确不是他的特征。”格先生答道,“他的特征可能比这还要坏呢。”

听到这里,布先生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格先生似乎因此而感到极为高兴。

“他的特征也许更坏哩。”格先生又重复了一遍,“他从哪里来?是谁?干什么的?他害了热病,可这又怎么样呢?害热病的并不一定全是好人,是不是?坏人有时候也害热病,对不对?我认识一个人,他在牙买加因谋害主人被送上了绞架。他曾经害过六次热病,但并未因此获得宽大。妄想!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其实,格先生在内心深处很想承认奥列佛的相貌和举止都非常惹人喜欢,但他天性酷爱跟人对着干,更何况这次又发现了橘子皮,所以他内心打定主意,不管任何人评价一个男孩好看与否,他都不会人云亦云。他打一开始就决心和他的朋友抬杠。布先生承认,对他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无法给予满意的答复,因为布先生对奥列佛的身世经历仍拖而未问,想着等他身体好些了再说。格先生听了冷冷一笑,以揶揄的口气询问女管家是否有晚间清点金银餐具的习惯,因为如果哪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发现少了一两只汤匙,那他一定会……诸如此类的话。

布先生自己的性格也有些急躁,但他熟知朋友怪僻的脾气,所以在听这席话时极端心平气和。用茶点时,由于格先生吃得满意,对松饼表示十分赞赏,事态总算进展得很顺利。奥列佛此时也在座,跟这位样子凶狠的老绅士刚来时相比,他感觉自如了一些。

“奥列佛·特维斯特打算何时把他的身世和经历详尽、如实地全部告诉给你呢?”格先生在吃完茶点时问布先生道。他一边旧话重提,一边斜了奥列佛一眼。

“明天上午。”布先生回答,“到时候我想单独和他谈。我的孩子,请你明日上午十点钟来找我。”

“是,先生。”他答话时神情有些迟疑,因为格先生死死盯住他瞧,弄得他心慌意乱。

“听我进一言,”那位绅士跟布先生咬耳朵说,“他明日上午不会来找你的,因为我见他迟疑了一下。他在欺骗你,我的好朋友。”

“我发誓他没有撒谎。”布先生情绪激动地说。

“如果他没撒谎,我就……”格先生没把话说完,用拐杖捣了捣地。

“我愿以生命担保这孩子讲的是实话!”布先生敲着桌子说。

“我以脑袋担保他在撒谎!”格先生也敲了敲桌子回应道。

“那就等着瞧吧。”布先生按捺住升腾起的怒火说。

“等着瞧吧。”格先生挑衅地笑了笑答道,“会见分晓的。”

好像命运着意安排了似的,恰在这节骨眼上,贝德温太太拿进来一小包书,这是布先生当天早晨从那个已在本书出现过的书亭老板处买的。她把书放在桌子上,抬腿就要出房间。

“你把送书的人留住,贝德温太太!”布先生说,“有样东西让他带回去。”

“他已经走了,先生。”贝德温太太回答。

“去喊他回来。”布先生说,“这事马虎不得。人家也不富余,这些书还未付款哩。而且,还有些书需要送回去。”

临街的门被打开,奥列佛朝一个方向追,女仆往另一个方向,而贝德温太太则站在台阶上高声叫喊,可送书人已不见了踪影。奥列佛和女仆双双返回,气喘吁吁地禀报说一无所获。

“天哪,真是太遗憾啦!”布先生嚷嚷道,“我特别希望今晚就能归还那些书。”

“差奥列佛跑一趟得了。”格先生带着挖苦的意味笑了笑说,“他一定能把书安全送到,这你该清楚。”

“是的,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去吧,先生。”奥列佛说,“我能一口气跑到那里去,先生。”

老绅士正要说奥列佛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但格先生极其不怀好意的一声咳嗽使他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奥列佛如果能很快地完成这项使命,起码可以即刻证明格先生在这一点上的猜疑是不公正的。

“那你去吧,乖孩子。”老绅士说,“书就放在我桌子旁的椅子上,你去拿下来。”

奥列佛很高兴能对他人有用,雷厉风行地把书夹在腋下取下楼,手里拿着帽子,等着听有什么口信需要捎去。

“请你告诉书亭老板,”布先生边说边沉稳地瞥了格先生一眼,“你就说你把这些书给他送回去,另外把我欠他的四英镑十先令的书款付给他。我给你一张五镑的钞票,你把我的十先令给我拿回来。”

“我用不了十分钟就回来,先生。”奥列佛热切地说。他把钞票放入上衣口袋扣好,将书小心地夹在腋下,恭恭敬敬地鞠个躬,然后就离开了。贝德温太太跟到大门口,详尽地告诉他哪条路最近,书商怎样称呼以及那条街叫什么名字,直至奥列佛说他已完全清楚。老太太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不要弄错,路上不要着凉,末了才放他离去。

“赞美他可爱的脸蛋!”老妪目送着他说,“我真有些不忍心看着他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此时,奥列佛欢快地回头望望,点了点头,随即转过了街角。老妪还了他一个笑容,关上门,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等着瞧,他顶多不超过二十分钟就会回来。”布先生说着,掏出怀表放在桌上,“到时候天就黑了。”

“老天!你真的还指望他回来?”格先生问。

“那你呢?”布先生笑吟吟地反问了句。

此时,格先生心里跟人顶牛的情绪很强烈,见朋友发出自信的微笑,这种情绪就更加旺盛了。

“我不抱这种希望。”他用拳头擂着桌子说,“那孩子身上穿着一套新衣服,腋下夹着几册贵重的书,衣袋里装着五英镑的钞票,是不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去找他的小偷朋友,在他们面前嘲笑你。他要是再回到这幢房子来,先生,我愿意吃我的脑袋。”

他说着话,把座椅拉至桌子跟前。两位朋友坐在那儿默默地等候着,那块表放在他们俩之间。

为了表明我们是多么重视自己的判断,表明我们是带着怎样的自豪感做出极为轻率、仓促的结论,很有必要指出:格林维格先生虽然绝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尽管他看到自己敬爱的朋友上当受骗,会感到由衷的遗憾,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非常真心、热烈地希望奥列佛·特维斯特不要回来。

天色已十分暗淡,怀表盘上的数字都几乎辨认不清了,可两位老绅士仍分坐怀表两侧默默无语地继续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