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零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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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980年的新闻

老沪说:“把谁?我们?”

小差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接着,每个人都四下张望起来。四周的杨树正好都跟人一样粗,但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衣角。

我说:“那片还是那座?”

小差跟C加加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说:“片。”

我说:“就是说,这片墓地都是衣冠冢?”

小马哥说:“啥叫衣冠冢啊?”

小差说:“就是埋着一堆衣服,并没有人。”

小马哥说:“埋衣服干啥?”

小差说:“原因有很多,比如死者的遗体找不到了,或者已经葬在了很远的地方,必须再修一座坟墓以便祭拜。还有一种叫生基,人没死,给自己造个假坟用来消灾的。”

我的思路马上锁定了第一种可能——“找不到了”,可是为什么404有这么多人死了之后只剩下了衣服?接着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404网页。

小马哥看了看C加加:“人家短信删了你都能看见?我咋不信呢?”

C加加的脸一下就憋红了,嘴巴张了几下,就像一壶沸腾的开水一下下冲撞着壶嘴,终于没有说出来,最后还是对着小差耳语起来。

小差说:“不信你们可以扒开看看。”

小马哥马上说:“我来检测一下。”

说完,他大步走到坟上,使劲跺起脚来。

Asa又说话了:“你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小马哥不屑地说:“C加加不是说这是衣冠冢吗?那就说明里面没有死人,只有衣服啊。”

那座坟其实就是一堆悬空的土,只隔着一层腐朽的棺材板,早就承受不住重压了,它“轰隆”一声坍塌下去,小马哥机敏地跳开了,接着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变换着角度朝里照了半天,终于说:“还真是空的……”

C加加已经把电脑收起来了,又把那个古怪的手机递给了小差,小差随手就扔到了远处的草丛里。

我说:“走了走了。”

Asa说:“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我说:“你还想干什么?”

Asa说:“得拜拜。”

我有点没懂:“拜拜?”

Asa说:“你给我三根烟。”

我明白了,一边掏烟一边说:“你还挺迷信。”

他说:“这是生者对死者最起码的礼节。”

我把烟递给他,他点着之后插在了坟前,然后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叨念着什么。

我和其他人则慢慢朝外走去。

后来我觉得,李翠莲女士对于她被打扰还是挺介意的——我们刚走出不远,就听见Asa喊了声:“我的天……”

我们同时转过头去。

那三根香烟点着了附近的枯草,窜起了火苗!

小马哥几步就冲了过去,跟Asa一起踩踏起来……李翠莲的怒火终于被熄灭了。

我们赶紧退到了路上。

那个手机虽然扔掉了,但它的出现却像病毒一样在每个人的大脑里蔓延开来,我首先说:“C加加,你还记得那条短信的发送时间吗?”

C加加看都不看我,又在小差耳边低声说起来。

小差说:“大概是10天前。”

我看了看其他人,接着说:“这条短信会不会真的是针对我们的?”

小马哥说:“你太自作多情了。应该是哪个包工头进来干活儿,工地就在那片衣冠冢附近,老板让他把人都带到那里去。结果他去了之后,不小心把手机给掉进坟窟窿里了。”

我说:“先生,那是‘带’,不是‘引’。”

小马哥不擅长抠字眼,他撇撇嘴不说话了。

小差说:“不可能。”

我说:“为什么?”

小差说:“我们是刚刚遇到的,而那个短信却是10天前的。”

我还是不甘心:“可是,为什么你和C加加去了树林里,那手机就响了?”

小差说:“只是赶巧了吧。”

说来说去,我也觉得那个短信跟我们这群人扯不上什么关系,也就闭嘴了。

不再讨论之后,大家加快了脚步。四周太安静了,一点动态或者声音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有个雪白的小东西从不远处的草丛中跑出来,它看到我们之后停下了,直起身望过来。

不用紧张,那是只兔子。

C加加居然是第一个叫出来的:“兔子!”

难道程序员也喜欢小动物?好吧,这是职业歧视,我慢慢改。

小马哥说:“都别动,我去逮住它,万一我们弹尽粮绝了还可以吃它的又(肉)。”

说完,他就轻手轻脚地朝前走去。

Asa说:“小马哥,它活得好好的,你干吗要伤害它?”

小马哥没理他,继续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

那只兔子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小马哥,慢慢屈起了前腿……

在西方神话中,山羊有着魔鬼的眼睛,我觉得兔子也是。

突然,它发出了一声尖叫——你可能没听过兔子怎么叫,说实话,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兔子会叫,它的叫声竟然跟人差不多。

小马哥愣了一下,停住了。

那只兔子突然一蹬后腿,跳起一人多高,迅猛地扑向了小马哥。小马哥吓得“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那只兔子在他脸前拐个弯儿,跳进芦苇深处,不见了。

小马哥回头看了看我们,赶紧爬起来,有些难堪地嘀咕了一句:“这兔子咋还会飞呢……”

我看得真真切切,那只兔子一跃而起的样子确实很像飞,老实说,我也有点被吓着了。

大家继续朝前走。

两旁的芦苇越来越少,渐渐变成了杂草丛生的旷地。城区依然还很远,似乎是个幻影。

我跟Asa一点点落在了后头。

我说:“我们跟他们告个别,单独行动吧?”

Asa戴着耳机正在听什么,他摘下一只来,对我说:“眼前就一条路,怎么告别啊?”

也是,我们要分开的话,大家肯定免不了要磨磨唧唧地客套一番,结果走着走着又遇到了……

我说:“你在听什么?”

他说:“《确定方向最重要》。”

很显然,又是成功学。

我说:“它能帮我们找到‘错’?”

Asa没有回答我,他用双手按住了耳机:“奇了怪了……”

我说:“怎么了?”

他说:“附近好像有干扰。”

接着,他把一只耳机递给了我,我听了听,里面都是杂音,吱吱啦啦的,我说:“你从哪儿下的音频啊,肯定是损坏了的。”

他说:“你没听到?”

我说:“听到什么?”

他说:“里面在播报新闻!”

我又听了听,还是听不见——我们各戴一只耳机,两只耳机插在同一个手机上,而我们听到的声音竟然不一样!

我说:“现在还在播报?”

他说:“是啊。”

我说:“在说什么?”

他努力听了听,然后就跟着复述起来:“……今年,蝴蝶缝纫机厂女工段丽英怀孕坚持工作,连续第九年被厂工会评为‘先进工作者’……”

我停下来了:“你在逗我吧?”

他说:“我?”

是啊,我跟Asa认识这么久了,好像还没见他开过玩笑。我又把那只耳机按在耳朵上使劲听了听,还是只有杂音。

小差他们停了下来,小差回头问:“你们在听什么?”

我说:“噢,一首歌。”

他们就继续朝前走了。

我压低声音说:“现在还有声音吗?”

Asa点点头,接着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的讯息传开之后,科学和教育界一片欢腾。根据大会精神,中国科学院立即恢复了技术职称的评定工作……”

我说:“来,我们换换耳机。”

他就把他的耳机给了我,我把我的耳机给了他。结果,我听到的还是杂音,我问他:“你还能听见吗?”

他点点头,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前面的芦苇,专注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奥林匹克运动会在苏联莫斯科举行。为抗议苏联入侵阿富汗,许多国家抵制了这天在莫斯科举行的第22届奥运会……”说到这里,他突然把耳机摘了下来:“这是1980年的事啊。”

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把耳机摘下来,就像击鼓传花一样急叨叨地塞到了他的手里。

我说:“你幻听了。”

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是吗?”

我朝前看了看,那些人都走远了,我说:“赶紧走吧。”

走出一段路之后,岔路和主路渐渐合并到了一起,我们终于来到了水泥路上。路面很宽,我猜这是当年为了方便军方运送物资修筑的。不过很多地方开裂了,顽强的羊草钻出来,灰色的混凝土和绿色的植物并存,形成了很罕见的景观。

太阳依然那么高,天地变得辽阔起来。

我打开了手机上的指南针,前面的建筑越来越近了,那是正西。

我回头望去,层层叠叠的芦苇荡中有个若隐若现的小白点,那就是哨卡了。

我们渐渐赶上了小差他们。

大家虽然是一起走,但三三两两地分了拨儿。似乎是个定律,每个旅行团队都不会一直死气沉沉地奔走,总有那么一个人要跳出来活跃气氛,把大家拴在一起,眼下小马哥就充当起了这个“穿线人”。他走到最前面,转过身来大声说:“这就是我的家乡!”

我心里想,你只是住得近了点而已,这是我的家乡好不好?

小马哥又说:“现在你们来到了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激动不?”

竟然没人答话。

小马哥一边倒着走一边继续发问:“来,你们给我说说,还有哪个地方是地图上找不着的?”

这次老沪回答他了:“保密等级很高的军事基地和科研基地都不在地图上显示啊,比如罗布泊……”

接着他就卡壳了,他应该只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Asa接着说下去:“还有青岛的战备公路,大连的710研究所。”

我补充道:“当初建造辽宁舰的时候,大连的船舶重工基地在地图上也是不显示的。”

小马哥有点泄气:“这么多?”

小差突然说:“用Google地图能不能搜到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