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迷电（二）
双方的僵持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就在高明心力交瘁之际，黑衣人突然发现高明的手机上同时进来l了好几条短信，发件人显示的正是他的妻子杨慧娟。他们打开短信，发现夫妻二人似乎都误以为女儿在黑衣人手上，为了将女儿从水火中救出来，杨慧娟反对卖铺子的决心已出现了动摇。高明得知短信的内容后喜出望外，立即提议给杨慧娟回电话。然而，马老板心里清楚得很，高杨这张王牌并不在他手上。因此，他疑心这是夫妻二人设下的圈套。在与黑衣人商议了一阵后，他们拟定了一个计划。
高明在他们的监督下给杨慧娟回了电话，并按照他们的指示，约定在转天上午十点在步行街上的知名品牌连锁咖啡店内见面。而之所以选在此处，为的就是便于黑衣人对高明行动的跟踪与监视。
之后发生的事，马爱国已亲身参与其中，彭万里便也不再详述。
马爱国听完讲述后沉默良久，似是老牛反刍般逐一消化着过个中细节。
“这么说，对于高杨是被马老板指使的黑衣人绑走的这一认知，高明从头至尾都是确信无疑的？”
口干舌燥的彭万里呷了一口茶，颔首道：“是的。”
“这么说，他到现在都不知晓高杨已经死了？”
彭万里将口中的茶叶碎沫吐回到杯中，回答道：“在被我们带回所之前是不知道的。但在做笔录的过程中，他得知了高杨已经身亡，且尸体被藏匿在他床底下的行李箱里。他当场暴跳如雷，一度欲撞破讯问室内的禁制，冲到隔壁去将黑衣人暴打一顿。”
“打黑衣人？”马爱国先是露出了迷惑的神情，随即释然，“他以为这一切都是黑衣人干的。那么，黑衣人对此又有何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他们从未接触过高杨。”彭万里将手一摊，耸了耸肩道，“为了证实他所言非虚，之前已有一路侦查员前往了马老板的办公室。他们在马老板的办公室内发现了一组监控探头，并查阅了相关的录像资料。黑衣人说辞的真实性已得到证实。而且同时跟去的刑事技术人员对现场进行了勘验，未发现血迹反应。马老板处同样非高杨的遇害地。”
马爱国转念一想，又问道，“他们有没有查到高明在外有其他落脚点？”
彭万里轻摇着头，回答道：“没有，除了高家，高明并无其他暂住地或是落脚点。他以往逃债在外，无非是从一个赌博聚点逃至另一个赌博聚点，一边逃债一边继续欠债，不断地恶性循环而已。”
马爱国听后又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方又开口询问道：“法医那里有没有给出高杨确切的死亡时间？”
“听刑队的副支队长说，法医对高杨的胃溶物进行了样本分析，所含物质与我们在高家见到的八仙桌上放置的那些菜式基本一致，都是周四晚饭时的食材。依据胃部和肠道内食物的消化程度分析，她的死亡时间应在晚饭后的三至六小时内。”
“依据高明的行程推断，他离家时是周四当晚六点前后，此时高杨也应刚吃完晚饭不久。按照这个时间往后推三到六个小时的话，就是当晚的九点至十二点间。”马爱国低声念叨着，“从时间线上看，高明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黑衣人呢？”彭万里反问。
“黑衣人或许有作案时间，但是缺乏作案动机。”马爱国分析道，“商人的本质是求财。为了逼高明还债而背上一条人命非他们所愿。马老板如此精明之人，怕是不会干出这种不值当的赔本买卖来。”
彭万里默然点首：“如果高杨既非死于高明之手，又非遭遇黑衣人的荼毒，那她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又是死于何处呢？”
“高家发现的第四组泥鞋印的调查有进展吗？”马爱国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追问道。
“没有。因为一开始的侦查的目标就锁定在高明身上，所以并没有对那组鞋印开展深入的调查分析。”彭万里如实回答道。
“这起案件背后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一切，而我们警方仿佛是被那看不见的手在牵着鼻子到处乱转。我不喜欢这种局面不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马爱国使劲甩了甩头，“这种局面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呢？是我们立功心切，太过急于求成？还是我们悲天悯人，想要替天行道？”
彭万里回答不上来，只是凝视着马爱国，苦涩一笑，继而又道：“高杨的遇害地还仅仅只是这起案件中的谜团之一，另一个谜团就是打给高明、黑衣人及月芳的那四通神秘诡异的电话，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专案组怀疑打电话的神秘男子可能才是真正的嫌疑人。”
“月芳？”马爱国再次露出了讶异之色。
“是的。”彭万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是之前马月芳来所时抄给他的一串电话号码。他一边指点的那串数字，一边解释道，“因为暂时排除了高明的作案嫌疑，专案组将排查重点放在了高明与黑衣人接到的那几通神秘来电上。经过专案组的研判分析，神秘来电者所要针对的目标显然是高明，而他的目的应是将高明从高家调离。也就是说，这人很可能是真正的幕后凶手。高杨意外死于他手，而他为了嫁祸高明就必须让高杨的尸体出现在高家。若是高明一直待在高家，或是无法确定他外出的时间，那么这位神秘人物的计谋实施起来就存在极大的风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的办法就是创造一个条件确保他实施计划的这段时间内高明无法回到高家……”
“被讨债者追债被迫外逃应是一个很不错的安排。”马爱国接口道，“这人显然对高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也时刻掌握着高明的一举一动。”
“不错。所以专案组希望从那几通神秘来电入手，揪出这位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物。之前，侦查员分别从高明与黑衣人的手机中调取出了神秘来电的电话号码。经过比照，发现三通电话竟来自同一组电话号码。”彭万里继续敲击着纸片上的数字，“这个号码是月芳抄给我的，我记得她之前也曾接到过一起陌生的骚扰电话，对吧？我在副支队长落实追踪电话号码的任务时，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那串数字有些眼熟，顺手掏出了口袋里的这张字条，对照之下，竟是一模一样的八位数字。也就说骚扰月芳的那通电话很有可能也是这位神秘人物打的。”
马爱国眉头深锁，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人给高明和黑衣人打电话的意图还能理解，他骚扰月芳的目的又何在呢？”
彭万里含糊其辞地回应道：“侦查员们已经去往电信局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是从一部公用电话亭里打出来的电话，那么就应先将它所在的地理位置摸清，然后再搜索下一条线索。”
“所以这就是召集专案组全体成员开会的目的？”
“是的。”彭万里欣然承认，“现在就是在等派出去调查公用电话亭的那路侦查员回来。”
说话间，彭万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打电话来通知他们上楼开会。
彭万里挂断电话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五点十一分。他将面前的茶杯往外一推，双手拍膝，霍然起身，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襟，开口道：“走吧！我们上楼去听听他们有什么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