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豆豆的夏天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91章 (4)

早晨。

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明媚的阳光驱散雨后的晨雾,空气里的水分折射出光线中的七彩霓虹。当远处的群山被朝霞映红的时候,鸟儿的啼唱早就充当了号角,把人们从酣畅淋漓的睡梦中唤醒了。

寨子的超市门口,冯元庆卸下一堆货物,分门别类地放到超市的货物架子上。又叮嘱他母亲贴好价格标签。然后,他问他母亲,他爷前天从医院回来,吃了药,夜里睡觉还咳嗽的厉害不?睡得安逸不?

他母亲说,吃过药后咳嗽见轻咯,睡觉不晓得怎么样。

“你莫急走,去问一下你爷,看他觉得咋样了不好嘛?”他母亲说。

冯元庆答应一声,把车熄了火。他爷的房屋离超市不太远,爬上一个坡,穿过一片田垄就到了。他路过田垄,看见两个孩子在地头菜园子摘四季豆,把紫色的扁豆花插在头发上。仔细一看,是冯亮和他小叔家女儿冯子沅。

“哎!你俩个做么撒?扁豆花摘起怎么结豆子?”他笑着喊了一嗓子。

“元庆哥!”两个孩子笑嘻嘻喊。

“元庆哥,你……你过来……找…找家公吗?”冯亮问。

“是哒!”冯元庆往近处一幢房屋看,没看见他爷惯常坐在廊下那地方。

“他跟我家公在那边说话呢!”冯子沅用手指指爷爷家。

他们两家离得不远,爷爷家那片房子是二层的水泥楼房,地基垫的老高,场地很宽敞。四面都是树,树下有几个石凳石桌。周围这一片木房子,住的大都是老年人。没事都聚在这里下棋喝水听广播。

冯元庆搭眼往那边一望,看见他家公正和冯亮的爷爷坐在那边说话。他就招呼一声,走了过去。

这边冯亮和冯子沅,摘完四季豆,又去忙着篱笆架子上逮天牛去了。

冯元庆走上几节台阶,走过几家房屋,转到那边树下。他看见他爷正抽着烟袋跟叔公说话。他叫了两声。

“公”,“叔公”。

他们答应一声。

“医生不是喊你不要早起就抽烟袋吗?”

冯元庆看着他家公吸着那刻不离手的大烟袋。不满地说,“你吃了药还是要吸烟,药效还怎么管用呢?”

“吸了四十多年了,戒不掉。不吸不安逸。”他家公漫不经心地说。

“你早起的药吃了没得?夜里睡觉还咳嗽吗?”

“哦,好多咯,能睡两三个时辰不憋气咯。”他家公说着,站起来往家走,“我忘记吃早晨的药咯,这就回家吃去。”

冯元庆跟叔公招呼一声,看他家公一瘸一拐的走下台阶,赶快紧走几步扶着他。

他们走下场地的台阶,又走过一片房屋,慢慢走回家。冯元庆找出药,眼看他爷吃上。然后再三叮嘱一番。他说完以后走下门前的石阶,刚要转弯离去,一抬头看见对面走来两个人。一个是安沐,另一个竟然是镇上中学的杨老师。

早晨吃过早饭,安沐和杨老师商量了一下。他们想今天就去找冯瘸子。冯瘸子这件事成了整个事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安沐想起来就觉得很激动。但考虑到杨老师和冯瘸子年龄都大了,谈论起四十年前的旧事容易引起情绪波动,所以他一再提醒自己,谈话过程千万要平和。

有些事只要问清楚缘由,找到一个答案就可以了。没弄清楚以前,谁也不能评判别人。那本来就是个特殊的时代。在那个时候,一个人的本来面目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隔着四十多年的心酸路往回看,谁又能说得清呢?

安沐向阿婆问明冯瘸子的家,两个人就一路走了过来。他们并没有看到篱笆墙边的冯亮和冯子沅,倒是冯子沅眼尖,老远就喊了一声,两个人跑了过来。听说他们要去找冯元庆的家公,他们就指了指房子。

冯亮问安沐,严毅在家干什么?安沐说,一大早他就打电话给镇上通讯公司,正安装网线呢!两个孩子就打声招呼一溜烟跑走了。

安沐他们就走上前来,没想到正好跟冯元庆走个对面。

冯元庆也是在镇上中学上的初中,那时候杨老师还是校长。听说安老师跟杨老师是来找爷爷的,冯元庆非常惊讶。

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杨老师只说他跟冯瘸子是四十多年前的朋友,这次来想见他一面叙叙旧。

冯元庆今天特别忙,接了好几个单要去给人家送货。尽管他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但他已经没有时间陪他们聊了。于是说了两句话就匆匆忙忙走了。

他虽然急急匆匆开车走出寨子,心里却满腹狐疑。杨老师认识家公也并不稀奇,毕竟是同一个乡镇,而且杨老师跟家公年龄差不多。但这个山东来的安老师,他怎么会认识杨老师呢?他又想起家公那天第一次见到安老师时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们跟爷爷有什么可谈的呢?

安沐跟杨老师慢慢走上台阶。安沐打量着这栋普普通通的木房子。这栋房子跟周围的房屋差不多。虽然有些破旧,但是依然很结实。门前有一截石头垒成的墙。墙边有一棵树,树旁有一大丛鸡冠花和地雷花。花儿开得正旺,红黄相间,非常好看。

房子的廊下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一只空碗。一只花猫本来伏在桌子角边,看见人来,警惕的瞪大眼睛,一下子窜到房子上面去了。

旁边灶屋的门口有几只摘下来的南瓜。堂屋的门开着,他们走过去,看见迎面的墙上贴着几张旧年的挂历。挂历上印着绿绿的西瓜和大大的土豆还有沉甸甸的稻穗。下面印刷着某个厂子生产的肥料。

里屋的门半开着。听到有人来,里屋的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他的头发全白了。背有些驼。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褂裤。他走路有些瘸,一条腿走出去,另一条腿才慢慢地拖过来。好像比另一条腿短了很多似的。

他看见来了两个陌生人,开始有些发愣。再等他仔细看清安沐以后,忽然,他的脸色大变。

“瘸子,是我。”杨老师慢慢走过去,“我是杨鸿洲,你还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