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2)
雨后的街道有些泥泞。傍晚的街灯闪烁着,映照着柏油的路面。发着斑驳淋漓的光。
车辆不断的驶过,路面上的积水被卷起,喷溅在匆匆走过的行人裤腿和衣物上。偶尔会有人发出低声的抱怨。大多数人还是左右巡视,找准空当,急匆匆跑过。鞋子不小心踏进一个个小积水潭,溅起一朵朵水花。
雨后的县城,傍晚时分。人群好像突然多了起来。也许因为昨晚的一场急雨和今天的阴雨绵绵,蛰居在家的人们只待雨一停就商量好了似的,集体出动了。
那霓虹灯闪着绚丽的灯彩,招牌上的窈窕女郎,微笑着露出标准的“八只牙齿”,目光迷离地斜睨着,广告语是:你有没有“心动”过?
不错,这是县城最繁华的街道。有着这所县城最高档的酒店和宾馆、商场和歌舞娱乐厅。门前的汽车摆的密密麻麻,时髦的男女来来往往,出入喧哗。
L型路旁一家大型商务酒店,一共五层。装修的非常豪华气派。就连门廊也做的非常精致有品。门廊里负责泊车的小伙子,穿着礼服,笔挺的站在门口,看起来那么精神。他刚一路小跑着为几位腆胸凸肚的客人指挥着把车倒出来,眼睛一瞥,已经发现有几位客人正穿过车阵,往酒店门廊方向走过来。
习惯使然,他赶快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微微含胸,准备做出邀请的动作。突然,他停住了。那几位客人恰巧从阴影里走到灯光下,他一看这几位客人,立刻停止了动作,甚至有些发愣起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瘦瘦的,有些驼背。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衣服有些邋遢不整,但泊车员并不是以衣貌取人,而是因为这人的脸,在灯光下面,有一道清楚的伤疤。斜斜从耳根直到嘴角。看着那么瘆人。
那人可能也不想被人发现这个明显的标志,所以头部微微侧向一方,试图阻挡别人的一些视线。但是,泊车员正好站在他侧面的这一方,而且酒店的霓虹灯光刚好这一瞬间大亮,所以看的格外清楚。
这个人身后跟着的一个人就更奇怪了。他是一位老者。看起来年过七旬,但身板挺直,步态稳健。他非常瘦,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整条被剔光了肉的排骨架子一样,瘦骨嶙峋,棱角分明。
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可以飘起来一般。脸上的颧骨高耸,眉骨凸出,眼睛却深深凹了进去。他个子中等,穿着一套黑色的纱衫裤。脚上穿了一双现在不多见的平地黑布鞋。
这个老者像一具木乃伊,刚从古墓里爬出来一样。而且,他轻飘飘地从泊车员眼前走过,头也不抬眼也不睁,仿佛没将任何人放进眼里,又仿佛早就已经把所有的事物和人看得明明白白似的。但他从眼前经过,泊车员情不自禁地感觉身体哆嗦了一下。夏天才刚开始,怎么跟秋天似的变冷了?
跟在后面的一个男人,个子又高又瘦,却像一根长竹竿。灯光下一张长长的马脸,一双眼睛,不住的四处乱看,神情颇有些鬼鬼祟祟。
看到这三位客人,泊车员的小伙子心里倒是愣了一下,这几位怎么也不像入住高档酒店的人物,倒像电视里那些监视地下党接头的特务一样。
这年轻人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三位从他眼前经过,并没有走进这富丽堂皇灯红酒绿的高档酒店,而是从这所酒店和旁边紧挨着的精品会所之间一条狭窄的缝隙里,穿了过去。走进一片模糊的黑暗里。
年轻人有些懵,他来到这里站了一个多月,并没有注意到这条窄缝后面的世界。旁边华贵典雅的精品会所也不是他这种底层人员能够随便出入的,所以他只管羡慕门前一片歌舞升平。
这时,他注视着他们一行三人从这条窄缝穿过去,倒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走近几步,瞪大眼睛往那里面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耳边却是一片寂静。
这条夹道不过一米多宽,仅容一人直行。如果两人走个面对面,不擦肩都过不去。因为两边的建筑都非常宏伟阔达,所以这条夹道就像地道一样狭长。
不怪那年轻人没有注意到这条夹道,在两幢建筑的对接处,有一个方形的花池,种了一棵长势茂盛的龙瓜槐,它虬结的枝条,茂密的枝叶,张开来,几乎将这条夹道挡的严严实实。来这两处建筑消费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会在这种隐秘的地方做出种种不雅的举动(比如小便)。所以,这处地方几乎无人光顾和注意。
那一行三人对这一条夹道,似乎非常熟悉。悄无声息地走到尽头,右转,这里竟然是一个隐秘的院落。前面的一些高楼大厦环形而建,但大厦的后面,有一块一二百平的空地。空地中建了一排简单的平房,周围凌乱地堆积了一些旧物,比如废弃的广告牌,旧门板,旧窗棂和泡沫板等,好像是大厦装修时抛弃的废品,外人若是看到,一定会这样认为。但他们三个人,轻车熟路地推开平房的小门,走进屋里。屋里亮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一张桌子,桌子后面的墙上还有一个小门。
他们很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为首的那个人拉开小门,门后居然是一排往下的台阶。他并没有急着走上去,而是侧耳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他回头与中间的老头对视一眼,然后三个人循着台阶鱼贯而下。
这个台阶一直往下旋转迂回,走了好多层台阶。前面墙壁上亮着一盏灯光,墙壁上有一个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暗门。走在头里的那个刀疤脸,曲起手指,在门上轻敲了两下,停了一小会,门开了。
他们走进去,借着外面墙壁那盏灯光的红晕,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站在门旁,看见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他们站住,老者环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不知是地下几层。光线非常幽暗,许多束细微的灯光从头顶的各个角落里照射下来,让人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下,但是又很巧妙的让人看不清楚彼此的模样。
他们只略微一停,就跟着那个人往前走。他们脚下踩的是又厚又软的地毯,走起来寂然无声。往前走了有十几米,这个男人推开一扇门,他们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这间房间虽然不大,但装修的非常豪华。四面墙壁做着深嵌式的博古架,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一个古色古香的板台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看到他们三人进来。这个人慢慢站起来,微笑着说:
“你终于来啦!我可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