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15）
安沐度过了一个他毕生难忘的下午。
在杨老师家的餐厅里，一桌子的饭菜都凉了，可是没人动。因为那年近七旬的老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而安沐也激动的泪流满面。
严毅坐在那里，像听小说一样，听杨老师讲述了那尘封了四十多年的往事。那属于他们的青春与热血交织的峥嵘岁月。
“四十多年了！我以为那些往事永远不会有人来探寻了。”老人激动得拍着安沐的胳膊，“我再也想不到，你竟然会是剑平的孩子……”
“杨川第一次给我说起你，我就觉得仿佛早就认识你。看到你们的照片，我就觉得你和剑平太像了。可是你姓安，你家在山东……”
安沐说：“那个时候，因为祖父家牵扯了太多的问题，难以说清。所以我母亲的户口一直在山东老家，并没有迁到京城。母亲怀了我之后，祖父又怕我们受牵连，就让我母亲先搬出去住，想等到平静一些再想办法。结果，父亲一直杳无音讯，祖父祖母又相继过世，所以，我们就一直住在我外公外婆家。后来，母亲怕有别的事情牵扯到我的头上，索性让我改姓安。”
“我记得剑平说过，你母亲姓吴的。”杨老师说，“剑平还说，刚开始的时候，你们还住在通县的一个叫葫芦把的胡同里。后来，剑平失踪以后，我曾经还陆续给你母亲寄过东西，但一直没有回信。”
“是的。”安沐苦涩地说，“我母亲说过，她刚从祖父家搬出来的时候，是住在通县一个老乡的家里。可是只住了几个月，就有人去调查，母亲怕连累别人，就匆匆搬走了。走之前还给祖父传过口信，也给父亲写过信。同样也没接到回信。母亲也是担心会有别的调查，所以就让我跟外婆姓。对外说在车站捡了一个孤儿。这样没人调查我。”
杨老师说：“剑平告诉我们，他离开BJ的时候，你的母亲刚刚怀孕，身体非常不好。他还一直担心这个孩子保不住。没想到……没想到你长成这么个有出息的孩子……”老人热泪纵横，“剑平如果泉下有知，该瞑目了……”
安沐焦急地问：“杨伯伯，你快说说，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现在在哪里？”
“你的父亲，我的好朋友！”老人擦干眼泪，但新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剑平，他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到处找也找不到他。但是，我知道他肯定遇到了意外，他一定是被人害了。因为，他无论去哪里，一定会想方设法通知我们其中的一个。他什么也没说，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谁会去害死我父亲呢？他们是为了什么呢？”安沐焦急地询问着。
“因为，我们三个，”老人停顿了一下，坚定地说，“我们三个知道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安沐和严毅异口同声地问。
“这个秘密就是——”老人沉思了一下，终于，他慢慢地说了出来，“我们发现了一处山洞，那里面藏着一些可能来自于古夜郎国的宝藏！”
安沐和严毅都惊呆了！
古夜郎国！那可是传说中的一个国度。虽说已经被证实确有此国，但关于古夜郎国的宝藏，谁也说不清真伪。毕竟那只是本地居民的一个传说，孰真孰假，口耳相传，没有凭据。
“你们听说过前段时间的玉女山文物大案吗？”杨老师问。
“是的，从网上看到过。”安沐说。
“我曾经一度怀疑，这次的玉女山文物大案，就是有一伙人也找到了跟我们当年一样的宝藏。”
老人说，当年正是运动最激烈的时候，勘探队来到了这里。沐剑平就是其中的一员。他非常开朗大方，人缘也特别好。当年，杨老师是县里的宣传干事，他是玉女山隧道会战临时被抽调到这里的。而苏大民则是民兵连长，在工地监工挖隧道。他们住的地方很近，一次次的接触之后，竟然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们年龄相仿，脾气也相投。他们中除了杨老师没结婚，沐剑平和苏大民都已经结婚了。苏大民的婆娘还经常过来给他们送吃的，他们几个单身在外，一些衣服脏了破了都是她给他们洗洗涮涮和修补。
一次，他们趁休息的时间一起出去玩（就是拍照片的那次），沐剑平无意中掉入一个野外无名深坑，发现洞中另有天地，他从里面转了半天，才知道这不仅是个四通八达的人工地洞，竟然还发现了一堆宝藏。
“发现宝藏？这不是文物吗？为什么不马上公开呢？”严毅忍不住插嘴。
杨老师告诉他，那个时候，大部分人还意识不到文物是古代人民留下来的宝贵财富，是历史研究和考察的重要依据。而且，在特殊时期。人们对于这些东西，统统把它们划归为封建残余。所以经常会看到一些珍贵的典籍被焚烧，一些精美的器皿被砸毁。
老人说，剑平出身名门，他的家族收藏了很多的珍贵书籍和字画。他亲眼看到它们被人搜出来堆在院子里，一把火付之一炬。他的祖父，本是一介文人，看到心爱之物悉数被毁，心疼难忍，竟含恨而逝。
“那时候，大家心里本来就谨小慎微，更何况有那些居心叵测披着人皮的“狼”，在这场激流中借别人之手大肆掠夺。”杨老师谈起往事激动万分愤恨不已。
“我们这个偏远的地方，人们的文化水平低，容易被有心之人蛊惑和误导。一些有名的名胜古迹、独版典籍、少数民族的绝版印刻，不是被一些无知之人砸烂就是被居心叵测之人人偷偷运走，不知去向。”
“我当宣传干事，之前接触过一些珍贵的古董，曾经给它们拍摄过图片，后来才发现，它们竟然出现在国外的展览馆里，并且堂而皇之地对外展览。很显然，这都是当时某些人暗地里操作的。”
杨老师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对严毅说：“孩子，我曾经告诉过你，历史记录一个民族的成长。典籍和文物，更是一个民族存在的证明。但是，当灾难发生在眼前时，最让我们痛苦的却是，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杨老师说，因为特殊时期，所以剑平发现了宝藏，却只告诉了他和苏大民。杨老师大学里学的是历史，剑平家学渊源，也是懂文物的。苏大民却只是一介农民，少许认得一些字。但大民子嫉恶如仇善良正直，本来就瞧不惯他们某些人的做派，所以三个人一拍即合，共同商定了一个保护文物的办法。
“贵州地貌特殊，到处是溶洞天坑。但勘探队到处勘探，那个地洞离玉女山隧道也不远，很难保证不被人发现。一旦暴露，在这时不难想像后果。于是，我们就想找机会把宝藏转移。”杨老师说。
“那些宝藏里都是什么呢？”严毅好奇地问，“里面都是金子吗？”
“里面有一部分玉石器，铁器，青铜器皿。”杨老师严肃地说，“还有一些陶罐和刻着字的墓砖，甚至还有几副青铜的将士盔甲。”
“剑平的祖父热衷于收藏古物，所以剑平粗略懂得一些。根据器皿上不一般的纹饰图案，以及器皿的造型和铭文。他断定这是一些远古时期的墓葬品，被盗墓者挖掘出来的。但不知为何，遗留在了山洞里。联想到贵州当时是古夜郎国的地盘，遂大胆设想，这些文物都是夜郎古国的历史文物。”
“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清楚它的历史存在价值远远超过它的市场价值。我们第一反应不是要把它据为己有，而是想要保护它们不要落在无知之人手里。在那个破旧立新的年代，我们清楚它一露面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这些东西因为体积太大，不好存放，而且因为材质的特殊，需要控制温度和湿度。否则这些珍贵的文物会被我们的无知毁掉，这就太可怕了。我们商量了好久，准备在下一个休息日的时候，取出来，放到村寨里的山洞里。”
“为什么要放到山洞里呢？”严毅继续追问。
“青铜器和别的东西不同，他需要保持干燥，否则就容易生锈。”杨老师说，“贵州多雨空气潮湿，不容易存放。山洞一般比较干燥，空气不流通，而且不会有人发现。所以我们第一考虑的就是先暂时存放在一个山洞中，等过一段时间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献给国家。”
“你们把它们安全转移了吗？”安沐问。隐隐约约的，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们是抢挖隧道的，规定是七天轮休一次。剑平是勘探队的，没有休息日，但一个月可以有三天假期。我和大民子四天后就是轮休的日子，本来决定剑平也四天后请假，我们晚上连夜动手转移。却不想，第二天出事了！”杨老师沉思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