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6）

关于照片里的两个人，阿婆仔细地看了看，依稀认得出穿着布褂的大民子就是寨子里的苏大民。但另一个年轻人，阿婆没有印象。她说，那个时候，来到这里的学生娃太多了。全国各地大串联，山沟里也不例外。那几年，外地的学生、老师还有一些考察队，人来人往，各级领导也换来换去，老百姓根本记不清楚。

安沐一时间思绪万千。父亲22岁，大学生。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跟身怀有孕的妻子告别，来到这偏远的山乡村野。不想就再也没有了音讯。父母只有一个孩子，思念成疾，没几年就撒手人寰。而怀孕的妻子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坚强的生活下去。

一个贫苦家庭的女孩子，才二十一岁的母亲，不忍心拖累家庭，靠着自己的双手帮人做衣服，糊纸盒，贴烟盒商标，才把他养大。安沐从小就喜欢画画，十几岁的时候，母亲省吃俭用把他送到当地一位比较有名望的老画家那里学画，他绘画潜质高，领悟快，又肯认真去学，很快在当地就小有名气了。老先生惜才如命，后期不仅免去了他的学费，而且不遗余力地帮助他跟更高阶层的绘画名人学习。结果高考的时候，他顺利地考取了中央美院。

美院毕业以后，有一段时间他曾想留校任教，可是在几个朋友的极力撺掇下，他自己开办了个画室，一些绘画的朋友也陆续过来执教，规模越来越大，影响也很广范。教出了一批很有名的学生。他结婚以后，画室的运营都由妻子来管理，他只负责教书育人。反正他对金钱本来也没有什么概念。即使这样，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很好的经济能力。

可是母亲的身体却不行了。母亲辛苦了一生，刚七十岁就如油尽灯枯。也是前段时间复查身体的时候，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给他悄悄说：“安沐，你母亲的病没有好转的可能了，也许一年，也许半年或几个月。你做好准备吧！看一看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安沐就从那一刻下定决心，要完成母亲的心愿——找到父亲。哪怕是找到父亲的踪迹，知道他当年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和事。对于父亲笔记中的一些记载，他通过电视和历史书籍，大致也能知道那个年代的一些往事，但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永远记得，他四五岁时，在院子里玩泥巴，一个人匆匆穿过院子，告诉正在屋子里生火做饭的母亲，她一直等待的丈夫踪迹全无可能客死异乡的时候，母亲就如失去了灵魂，双目呆滞，灶下的火差点把屋子烧毁。从那以后，二十多岁的母亲就形如槁木死灰不燃。

母亲，可怜的母亲！安沐的眼睛湿润了。好在，他现在已经触摸到了父亲的气息。既然发现了线索，就一定要查找下去。正值青春年少的父亲，即使因为家庭出身被分到条件艰难的边陲小镇，仍然对生活充满了热情与期待。希望发挥自己所长，为祖国贡献力量！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才会四十多年来杳无音讯！安沐苦苦思索着。

严毅来到白塔前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进入了白塔。这座楼阁式白塔，选的石材极好，内部结构非常完整。里面的塔阶虽有破损但是拾级而上不成问题。孩子们沿着楼梯往上走，第二层与第一层的塔体高度间隔比较大，每一层有一个对外的塔门，和窗户一样，应该是木质的，从门口可以出入到外面的回廊上向外眺望。回廊很宽，外有围栏，但是大部分围栏已经朽烂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就非常危险。严毅放下背篓进到塔的内部时，伊扬正好站在三层窗口向外眺望，他双手平伸，整个身形暴露在窗口，眺望着远方层叠的山野，大声说：“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就不朽了。”杜豆豆说：“你没有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跳下去就只是个自寻短见。”严毅却说：“伊扬，你离那窗户远着点。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

安沐严厉禁止孩子们走出塔门走到外面的回廊。他自己却站在门口向外看。白塔一侧的沟壑很深，下面乱石叠障，荆棘丛生，从回廊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他口里没说，心里却想：冯大民究竟是因为什么要畏罪自杀呢？

正胡思乱想着，冯子沅发出一声尖叫，大家定睛一看，一条四脚蛇从一角塌馅的墙缝里钻出来，又迅速钻入另一个石缝，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冯亮笑着说：“叫得这…这么大声，以为你……你大…大白天见……见鬼了呢！”杜豆豆突然想起妈妈说的“闹鬼”的事，心里想，编这种故事纯粹是村里的人骗小孩子吧！白塔没有门窗，护栏也都腐朽，又紧邻几十米的沟壑，一定是怕孩子跑到这里玩耍有危险，所以才吓唬他们的。不过她转念又一想，既然这是一座已经荒芜的宝塔，前天晚上这里的灯光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