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香魂女 导演工作台本
根据周大新小说《香魂塘畔的香油坊》改编
导演：谢飞
（在本工作台本中，表述了导演对文学剧本的总体把握与各段、各场戏的具体处理、拍法、长度等的设计，是摄制组拍摄工作的依据。具体镜头的分切与摄法，在各场拍摄前的排练与掌握后再决定。）
时间：当代
地点：北方水乡
人物：香二嫂 三十八岁，香油坊老板娘。
环环 十八岁，香二嫂儿媳。
瘸二哥 五十岁，香二嫂之夫。
墩子 二十四岁，香二嫂之子。
芝儿 十岁，香二嫂之女。
任忠实 三十五岁，运输专业户，香二嫂情人。
金海 二十岁，环环相好。
老五奶 六十多岁，媒婆。
新洋贞子 四十岁左右，日本商人。
技术员 二、三十岁。
王所长 三十出头，镇信贷所所长。
环环爹 五十多岁，渔民。
环环娘 四十多岁，渔民。
场号 内容 长度（尺）
序
1.香魂淀 黎明前 外 45
镜头在夜光下的水面上缓缓飘过。（叠化）
划过的芦苇，水中的倒影。
画外一个乡土味极浓的女声民谣歌声由远渐近。
片名渐显：
香魂女
（叠化）
淀水尽头，一个沉睡的村镇渐近。岸边一所房屋泄出的黄色灯光映在水面上跳动。
叠映主创人员名单。（叠化）
2.香油坊 黎明前 内 40
香二嫂添火，察看火候。
膀大腰圆的墩子和精干的金海各在一口大炒锅前挥锹炒着，赤裸的上身汗水淋淋。
香二嫂端着一筐炒好的芝麻走到石磨边添加。
电动机带动的石磨旋转着，深褐色的油浆缓缓地流下。
叠映职员表。
3.香二嫂家院 晨 内 15
天蒙蒙亮了。香二嫂从油坊回到前院。
叠映职员表。
4.灶间 晨 内 25
女儿芝儿边吃边帮着做饭。香二嫂进来接过手，让芝儿背上书包出门去上学。她利落地把饭菜摆到桌上，进自己睡房。
叠映职员表。
5.二嫂睡房 晨 内 30
香二嫂推醒丈夫，打开窗户，又提着夜壶出门去。
瘸二叔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来。
叠映职员表。
6.香二嫂家院 晨 内 15
香二嫂洗完手，端一盘馒头，边吃边送到前面香油坊去。
叠映字幕完。
（处理：开头与结尾均采取一组夜色中的水乡画面叠化，配以特色的音乐与音响，带出本片抒情与乡土的艺术风格。随着人物的调度，展现香二嫂家的环境关系。视觉造型突出一个“真实”，即生活气息；一个“特色”，即北方水乡（不拘一地，河北、河南、山东的均可采用）。摄影机一直在不停地运动，像流水一样流畅、平稳、自如，构图、光影讲究形式美，为全片定下视觉基调。
片头长170尺，2分钟。）
第一节 来了个日本人
7.香油坊 日 内 30
芝麻炒完了。
香二嫂：（边收拾边说）金海，带墩子去的淀边洗洗。明儿早上准时来，别总让日头晒住屁股！
金海难为情地笑笑，拉墩子出后门。
香二嫂灭了火，向前面店屋走去。
8.街前店屋 日 外 45
瘸二叔正给人打油。
瘸二叔：（见香二嫂来了，从钱匣子里摸张票子）我去买盒烟。
香二嫂啪地打了丈夫的手一下，收回他拿的那张十块的钱，给换了张五块的。瘸二叔尴尬的笑笑，走了。
香二嫂：（喊）快去快回，别在酒馆泡个没完！
买油的顾客被逗笑了。
9.村街 日 外 15
环环与几个姑娘划小船穿过村街木桥。
10.香二嫂家后门 日 外 80
墩子和金海在后门水边洗身。环环和几个姑娘边唱边划着船过来。
金海：哎，今黑儿里范庄请了唱梆子的，去看不？
姑娘们停住，只是抿嘴笑。
墩子：（傻呼呼地）说啊，去看不？
姑娘们突然爆发出笑声，笑得前仰后合。
一姑娘：傻墩子！人家金海是问环环，你搭啥腔？
环环羞得满面通红，摇桨就走。姑娘们笑着。
金海：你们去做啥？
一姑娘：（回头）帮环环起渔网去。金海，你还不来？（又是阵笑声。）
金海听了，忙擦干身子，跳上一船追去。
墩子傻呼呼地笑着，也跟了上船。
11.镇东码头 日 外 20
一轮渡轮靠岸，新洋贞子在王所长、翻译的陪同下登岸。
12.街前店屋 日 外 10
香二嫂在灌香油，东边传来一阵喧闹。
13.镇街 日 外 15
人们新奇地围观着外国人。新洋贞子在王所长引路下，穿过街道。
14.街前店屋 日 外 55
王所长：（声音先到）香二嫂，你家来贵客了！
香二嫂： 找我？
新洋贞子施礼，说着日本话，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油来。
翻译：新洋贞子女士说，她从日本来，在省城看到您做的小磨香油，特地来拜访。
香二嫂慌得什么似的，又是让坐，又是敬茶。
15.香魂淀 日 外 65
姑娘们在船上，金海与墩子在水里，一块起着渔网。
围住的鱼儿翻跳出水面，年轻人们笑闹着往船舱里捞鱼。
一群光屁股娃娃在浅滩上玩着“娶媳妇”的游戏。他们一队驮着手持红荷花的新郎，一队驮着穿红肚兜，打着菏叶伞的新娘，边唱边做着拜天地的仪式。
歌声： “小伙今年一十八，嘴上的胡子快黑啦；媒人媒人你听着，给说个媳妇来家吧！媳妇进门你不要慌，先要磕头拜天地。拜完花堂你不要急，轻轻拉她进洞房……”
年轻人们边干边看。环环发现墩子笑呵呵地看傻了，捅给金海看。人们爆发出一阵哄笑。
16.镇街 日 外 60
一半大小子跑来，给正在路边侃大山的瘸二叔报信，他慌忙向家跑去。
行人甲：（议论）呵，洋人都上门来了！香二嫂的香油坊这回要发了！
行人乙：瘸二叔有福哇，找了个好老婆。
坐在街边算命的老五奶瞟了人们一眼。
老五奶：（念念有词地）好汉没好妻，赖汉娶了个娇滴滴……香二嫂七岁过门当童养媳，熬到今天，不易啊！
17.街前店屋 日 外 140
瘸二叔拐拐地挤过人群，进屋，一下子傻在那儿了。
香二嫂：（向客人介绍）俺外头人。
新洋贞子施礼。瘸二叔慌忙后躲，险些摔倒。人群哄笑。
新洋贞子说着日语，要为瘸二叔让坐。
香二嫂：（赧然）不用，不用。他这腿生下来就有残，祖上有病根。
她跟丈夫说了几句悄悄话，瘸二叔忙离去。
新洋贞子同情地看着一拐一拐走了的瘸二叔，说着日语。
翻译：（边听边译）新洋贞子女士说：您一个妇女，家务繁重，还做出了这么好的香油，真令人钦佩！她说在省城看到您的香油，化验发现含人体必需的不饱和脂肪酸特别高。所以一定要来看看原因。
香二嫂：（听得胡里胡涂）啥高？就是按祖传的老法子做的。只是咱这儿的芝麻不一般，个儿大，嘴歪，叫歪嘴芝麻。
说着，她引客人进屋参观。
18.香魂淀 日 外 70
一个驮人的孩子绊倒，新郎摔疼了，两人吵了起来。“婚礼”很快变成了水仗。
环环笑着，面前猛地递上来一朵荷花。是傻墩子送的！
姑娘甲：（玩笑地）金海！环环可要被人抢走了！
人们又一阵狂笑。
一个划船青年来报信儿：镇上来洋人了。人们忙收拾东西上船，划去。
19.香魂淀边 日 外 150
香二嫂领着客人看水淀。新洋贞子让人装了一瓶淀水。
香二嫂：这淀水又甜又凉，从没枯过。我就是用这水磨的香油。（她越说越高兴）这淀子还有个传说哩。说是乾窿年间，一天早上人们发现，镇上大财主的千金和穷铁匠的女儿同时投水自尽了。两人都是十七岁，为啥死的谁也说不清。那以后，就叫了香魂淀。
新洋贞子：（有些吃惊地）她们的尸体……一直在里面？
香二嫂：（一楞，忙改嘴）不！有人看见一早儿闺女们化成两只漂亮的鸟儿，从水里飞上天去了。
人们一阵笑声。
20.街前店屋 日 外 120
青年们赶到时，参观已经快完了。新洋贞子说着。
翻译：她说：如果化验的结果好的话，她愿意给您的油坊投资，买些现代化的机器，做出口香油。（人群一阵惊呼。）新洋贞子女士还说在城里是一位任先生给她介绍的您的油。
人们议论：“是老任啊！运输专业户，常来。”
香二嫂笑着没吱声。
抱满肉菜回来的瘸二叔正赶上客人离去。客人同他握了手，上车。
瘸二叔：（焦急地）咋就走啦？吃饭！吃饭！
人们望着远去的卧车，感叹着。
蓦地，芝儿喊叫着跑来。
芝儿：（惊慌地）娘，快去看哥！
21.村街 日 外 150
桥下水边，发狂了的墩子一边欢叫着“入洞房！入洞房！”，一边紧捏着环环的双手，拼命地往怀里拉。环环恐骇至极地挣拒着。
香二嫂、金海等跟着芝儿跑来。
香二嫂：（拨开围观的人，一声断喝）墩子，放手！
墩子闻声一激灵，扭头望着母亲。
香二嫂上前扯儿子，墩子不松手，仍旧喊着：“入洞房！”
香二嫂急了，一个巴掌挥上去。墩子呆了，放开了手。
香二嫂忙扶起环环。
香二嫂：（问环环）伤着没有？（又扭头冲着墩子）你还想招打呀？快滚回家去！
墩子苦着脸走了。
香二嫂：（驱散人群）散了，散了！（安慰哭泣的环环）好闺女，别哭了。看我回去教训他。芝儿，送你环环姐回去。
看着人们散开，香二嫂深深地叹了口气。
（处理： 7—20 节为第一单元，戏的开端，矛盾冲突的提出。情节面上的事件是外国人的到来，暗中提出的是二嫂的心病：傻儿子的婚事。因主要是内容的交待与铺排，叙述要精练、准确，场面要生动、好看。主要人物都亮了相了，特点一开始就要抓准。淀、村、镇街的联系，也让观众有了印象。第一章长1185尺，13分钟。）
第二节 相亲
22.香二嫂家院 黄昏 内 120
天黑了。芝儿在灯下做功课。
芝儿：娘，人都说那个女老板涂脂抹粉的，穿得可怪气哩，是吗？她真要给咱们投资吗？
香二嫂：（洗完碗筷）可能吧。对了，给娘念念这片儿上写的啥？（她掏出张名片给芝儿。）
芝儿：（念）新洋贞子，日本山田株式会社经理。
香二嫂：（笑笑，自语地）女经理——
她穿过堂屋，走到后院墩子屋外，见饭菜还搁在门边的凳子上。香二嫂推门不开。
香二嫂：（向里喊）墩儿，开门！把饭吃了。
23.墩子屋 黄昏 内 10
墩子躺在床上，发出委屈的哼哼声。
24.墩子屋外 黄昏 内 50
香二嫂：（放软了声音）墩儿，你都二十二了，该懂事了。今天是娘不好，不该打你那一巴掌……吃饭吧，明早儿还要炒芝麻呢。
屋里传出墩子孩子般的哭声。香二嫂也禁不住红了眼圈。
25.船屋酒馆 暮 实 100
人声鼎沸。设在码头边大船上的酒馆彩灯闪烁，生意兴隆。大屏幕的彩电上放着喊喊杀杀的香港功夫片。
人们在哄瘸二叔请喝酒，说着发财、有福等恭维话。
瘸二叔：（连声大笑）请！请！掌柜的，给这两桌上酒！这事要真成了，我请大伙吃大席，外加通宵香港录相片！
一酒友：（冲着过来的老板）那得给放个有看头的，带点色的，是不是，老板？
老板：（佯装着脸）想让公安局封我的店啊？
人们轰笑。
金海划一小划子从馆前飘过。
26.香魂淀 暮 外 25
金海的划子驶入暮色中的波光淀影之中。他唱的一曲渔歌悠悠飘荡。
27.环环家外 暮 外 35
淀边一栋破旧院落。环环爹架着鱼鹰归来，三个年幼的孩子帮着收鱼、拉船。
环环和妈摸黑在院里编着苇席。听到金海的歌声，环环找个托词，划船离去。
28.香魂塘 夜 外 40
夜幕降临，淀水泛波。
远远地可见金海与环环的划子聚到看鱼篷子下，俩人登上篷子。
夜色里的菏花随风摇曳。荷叶上的水珠晶莹闪烁。
29.香油坊 夜 内 25
香二嫂在芝儿的帮助下，费力地把两袋芝麻倒进铁锅，用水洗涤。
30.香二嫂家院 夜 内 25
疲惫的母女俩回来。
香二嫂：（对芝儿）睡去吧。
香二嫂走向后院的墩子房。
31.墩子屋 夜 内 45
墩子在床上和衣睡着了。
香二嫂进来随手收拾四处的碗筷杂物。她给儿子脱掉外衣，拧了条湿毛巾，给睡得像死狗样的儿子擦洗肮脏的脸面、手脚。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32.香二嫂睡房 夜 内 190
黑暗中，传来瘸二叔踢门声和拐杖声。
香二嫂：（从床上抬起身）回了。我有事要等着你商量哩。
瘸二叔：（醉熏熏地一下倒在床上）商量个啥？那日本娘们儿准给钱，你等着看！
香二嫂：（厌恶地）又灌酒了？（她给丈夫扒着衣服）我是说墩儿。兴许给他提个亲，病会好些？
瘸二叔：成！咱有钱，娶！（说着他的手就摸上来扯香二嫂的衣服。）
香二嫂：（极力推挡）去！商量正事呢……
瘸二叔：（借着酒劲）商量啥？这点屁大的事，你做主！
香二嫂推挡不过，最终，还是被酒醉的丈夫压在了身下。
黑暗中，香二嫂从枕头下摸出个药片，干咽了下去。
（处理：21—31 节为“婚事”。对从黄昏到深夜的村镇上各色人等的描写要强调对比、意境，重点又放在二嫂对儿子的焦虑、思索的描绘上。环环的淀上夜会与前面的起渔网二场虽无台词，却是展示人物青春、活泼、无忧虑一面的重要时机。要注意用镜头扑捉、突出她，以便与后面人物的变化形成对比。戏演到这儿，水乡的天光水色、渔舟荷苇的美应该得到了较集中地表现。以后人物冲突一展开，它们就退到背景去了。）
33.香油坊 晨 内 35
石磨不停地旋转。
香二嫂指挥着墩子和金海给麻油浆兑水。
老五奶探头招呼。
34.街前店屋 晨 外 340
香二嫂跟老五奶来到柜台前。一个长相标致，穿着时髦的姑娘等在那儿。
老五奶：（介绍）来，灵芝姑娘，这就是顶顶有名的香二嫂！
姑娘：（不见生，灵牙利齿）大婶好！俺早就听说您来着，都说您的香油坊全镇第一，说您是咱这地方的女强人……
香二嫂：（打断）姑娘，你家住哪儿？
姑娘：（一楞，有些尴尬）俺家在西边山里的穷赵庄……前年，俺去省城俺大舅他姨家做过活。俺啥都会。
香二嫂：灵芝姑娘，知道我家墩子得过癫病，智力略低些吗？
姑娘：知道。老五奶都给说了。俺不在乎这个。俺愿意照顾他，省了您的心，好把香油坊办得更好。
香二嫂：（笑笑）我这墩儿平时也挺好的，能干不少活。就是总好玩……
姑娘：（打断，眉飞色舞地）俺陪他玩啊！俺会下跳棋，下军棋，光麻将，俺就会五种打法！连打一天都行！
香二嫂：（似乎极感兴趣）输赢呢？
姑娘：（忘乎所以）总赢！有一次，俺一夜就赢了六十三块！俺还有个了爱好，喜欢学日本话……
香二嫂：（一丝冰冷的东西在眼里闪过，仍笑着，象突然想起什么事，从椅上站起）我油坊还有点急事，你先回吧，晚上我跟他爹商量。
姑娘：（摸不着头脑）那……能见见墩子哥吗？
香二嫂：他不在，去拉芝麻了。下回吧！
姑娘：好。（走到门口，她想起什么的回头）萨哟那啦！
姑娘走了。
老五奶：（看到香二嫂阴下来的脸，解释地）这姑娘是她自个儿找来的，俺也不认识……
香二嫂：还有别的姑娘吗？
老五奶：二嫂喂，这几天我腿都要跑断了！不好办哪……
香二嫂：老五奶，我说过的，办成了，不会亏着你。
老五奶：瞧你说到哪去了？墩子我看着长大的，替他操心还不应该？（她停停，试探地）东家营有个闺女愿意，人老实，能干，只是她一只眼有毛病，看不见。其实依我说，长相好坏有啥讲究，上了床，一灭灯，还不一个样？
香二嫂的脸全沉了下来。
35.镇百货店 日 实 20
香二嫂买了盒点心和两双花线袜。
36.环环家外 日 外 120
点心放到门外的石桌上，香二嫂落坐。
香二嫂：上回儿让你家环环姑娘受了惊，实在是对不住！其实我们墩儿近来也很少犯病，干活倒是怪好的。
环环娘：（受宠若惊地）香二嫂，您这是做甚？乡里乡亲的，还让您破费！
环环爹：（在淀边饲弄着渔鹰，猛吼一声）环儿，做死哇！还不烧水！
正在编席的环环忙起身，抱柴、点火、舀水。
环环娘：（难堪地）不怕您笑，家里穷，连个纸烟都没。娃多地少，光靠个捉鱼、编席能得多少？去年贷了信贷社五千，围了个鱼塘，没想秋里一发水，连个本都没捞回……
香二嫂听着，眼睛却不住地观察着来去忙碌的环环。
（处理：32—35 节“相亲”。本片是个写人物的戏，香二嫂是描绘的中心。塑造出一个真实、复杂、独特的中国当代农村妇女的形象，是我们艺术上的主要追求。独特的身世造就了二嫂泼辣、极有心计的个性；传统中国妇女的地位又使其有着懦弱、逆来顺受的一面。善良与狠毒、精明与愚昧、美好与粗俗等矛盾的东西都有机地杂存在她的身上。这一切要通过生活场面与情节的流动，一点点的、一层层的让观众不自觉地逐步感受到，切忌直露、表现。如果说，31节以前观众还只又是从家庭、劳动状况中去认识二嫂的话，从“相亲”起，就开始接处她的内在隐密世界了。）
37.镇街 日 外 20
逢集，人头躜动。
一辆载满货的卡车开来。
38.街前店屋 日 外 200
卡车停在香油坊门前。
任忠实跳下，从车上搬下成箱的空油瓶来。
瘸二叔：（热情地）来了，老任！墩子，来搬货！（他给任忠实上烟）那个日本娘们来了，多亏你给拉线啊！
任忠实：知道。日本人带着东西回国去了，等好消息吧！（见香二嫂出来）老板娘，我这个推销员干得不错吧？
香二嫂：（一笑）事还没成呢！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费。（她拉住墩子扛过的一箱瓶子）哎，这怎么碎了两个？
任忠实：颠的。
香二嫂：（查箱）这还有三个，那有一个。这都得扣你的钱！
任忠实：（叫屈）这可是正常消耗，哪儿都有这个规矩——
香二嫂：（一扳脸）我要的是装香油的好瓶子，拿些碎玻璃喳子让我付钱，不成！走，算账去！（说完，她扭头进里面去了。）
任忠实：（摇头，对瘸二叔）二哥，你这个婆娘啊，谁也斗不过她！（他跟进。）
围观的人哄笑，连瘸二叔也笑着摇了摇头。
39.香油坊 日 内 50
任忠实走进阴暗的香油坊，路过二道门时，旁边暗处伸出的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
是香二嫂！黑暗中，只见一双火辣辣的眼睛闪光。
任忠实喜极地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拥到阴影里，亲吻。
收工后的香油坊静寂无人。半晌，墩子扛东西走来。
阴影里，二人分开。
香二嫂：（低声地）到家去。
40.香二嫂家院 日 内 150
一把票据和钱扔到桌上。任忠实大大趔趔地坐在堂屋。
任忠实：（抽着烟）算吧！三百瓶我全给你卖出去了。日本人那事要成了，你这买卖就做大发啦！
香二嫂：（数着钱，娇怪地）能的你！
芝儿哼着歌跑进来。
芝儿：娘！任大叔！
任忠实：（亲热地拉过芝儿）下学了，芝儿！（他掏出个新式的花铅笔盒）给，喜欢吗？
芝儿： （高兴地接过，又看看娘）喜欢。
香二嫂：拿着吧！娘托任大叔给你买的。（问任忠实）多少钱？十块够了吧？（她随手扔过去张票子）快谢大叔！
芝儿：谢谢！（她欢喜地跑了。）
任忠实：（一笑，伸手捏住香二嫂的手）我夜里来？
香二嫂：（脸一红，摔开）不行，他在家……说点正经的。俺正想着给墩儿说个媳妇，你说能行吗？
任忠实：（情绪没了）这孩子有病，在城里可不合法——（见香二嫂拉下脸）有人愿跟？
香二嫂：（收拾钱）托媒人说去了。
任忠实：（低声）晚上老地方？
香二嫂瞪了他一眼，起身。
41.香魂淀 夜 外 10
夜幕降临，波光苇影。
42.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40
晚饭后，芝儿高兴地拿出新铅笔盒，惹得墩子抢着要看。
瘸二叔：（躺椅上乘凉）哪儿来的？
香二嫂：我托她任大叔从城里买的。（起身收碗）
瘸二叔：（不满地自语）买啥不好？费这钱！
香二嫂不理他，去厨房洗碗。
老五奶探头进门，香二嫂迎过去。
老五奶：（俩人低声地）环环爹妈真不知好歹，他们不愿意！
香二嫂：为啥？
老五奶：还不是嫌你家墩子——（她瞟了墩子一眼）都说环环和金海那小子在搞对象呢。
香二嫂：金海？俺倒没注意。定亲了？
老五奶：不会。金海爹妈不会讨这门穷亲家。
香二嫂：（阴着脸没说啥）老五奶，你回吧。
香二嫂心神有些不定，匆匆洗了碗，嘱咐芝儿一句什么，出门去了。
瘸二叔：（看着婆娘的背影，拿过铅笔盒看看，对芝儿冒出一句）你妈能了！
43.香魂淀 夜 外 65
香二嫂划小划子驶过寂静无人的淀面。
远出传来哪个姑娘唱的片头那首乡土民谣，幽幽哀哀。
荷花淀中，月光下金海与环环偎依在小船上。环环把玩着一朵荷花随手潦着淀水。水珠撒在菏叶上滚动，晶莹闪烁。
风来了，芦苇摇荡。隐约中可见香二嫂与任忠实在苇丛后拥抱幽会。
44.香二嫂家院 夜 内 50
香二嫂从前门进来，坐在暗处抽烟的的瘸二叔把她吓了一跳。
瘸二叔：哪去了？这晚。
香二嫂：到信贷所王所长家问点事，又到老五奶那儿，说事说晚了。
45.香二嫂睡屋 夜 内
俩人进屋。
瘸二叔：说啥？
香二嫂：还不是墩儿的事。（她收拾东西）你说，环环那姑娘咋样？
瘸二叔：好哩！人家能乐意？
香二嫂：（没马上回答，扭头边铺被子边说）试试吧。
（处理：36—44 节为“幽会”。二嫂的情人这个秘密要揭示得自然、引人，又留有不少疑团。处理、表演上都要抓准分寸。任忠实、瘸二哥都有着特定的性格及两面性。演员要通过观查生活、排练等方式找准、丰富人物。采用尽可能的联拍及内景拍摄，为表演创造尽可能好的条件。希望演员在拍摄过程中发展、丰富角色，把自己的特长与魅力揉进去。生动、丰满的人物，光彩、准确的表演，应是全摄制组的追求。第二章长1900尺，21分钟。）
第三节 逼亲
46.香油坊 晨 内 25
又是炒芝麻的时候，墩子与金海干得汗流夹背。
香二嫂：（对金海）金海，一会儿干完了到婶前边来一趟。
47.街前店屋 晨 外 230
香二嫂在开启门面。金海来到。
香二嫂：（把三十块钱给他）这月的。金海，你干得不错。家里活忙吗？
金海：还有我爹、我哥呢，不忙。
香二嫂：愿不愿找个挣钱多又见世面的活儿干？
金海：（嘿嘿一笑）哪有？
香二嫂：俺打算在省城里开个零售店，要个人常住在那儿负责经营。你要是愿意去，工资一月先定一百三。
金海：（惊喜）真的？
香二嫂：你愿去？
金海：（一拍大腿）愿！
香二嫂：（笑笑，慢慢地）不过，我有个条件。做生意要讲究经验，我不想三天两头的换人。只要定下来，就要一干几年，而且两年内不许谈对象、结婚，专心工作。就是以后找对象也最好找城里的，免得来回跑。
金海开始很高兴，听到后来脸有些发怔。
香二嫂：金海，你——
金海：（迟疑一阵）我——干！
香二嫂：（笑了）这是大事，还是回去跟爹娘让商量一下。早给俺个信儿，行，好找别人。
信贷所的王所长拿着封电报，兴冲冲地跑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王所长：（嚷着）投了！日本人投资了！
人们围了过来，金海闪在一边听。
瘸二叔从后面赶出来，惊喜地听所长念电报。
王所长：（念）“香二嫂女士：请速来省城协商投资事宜。新洋贞子。”
围观的人欢呼。
王所长：老任也来了电话，让你马上动身。
香二嫂：（又慌又喜）就走？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
金海欲上前说什么，又止。
48.镇东码头 日 晨 20
穿戴一新的香二嫂和金海站在开航的渡船上向岸上招手。
环环躲在送行的人群后面张望。
49.香魂淀 晨 外 10
渡船驶过苇巷。
50.省城街道 日 外 10
高楼大厦，人潮车流。
51.饭店门厅 日 实 10
香二嫂与新洋贞子见面，任忠实与金海在场。
52.工厂车间 日 实 15
新洋贞子领着香二嫂参观现代化的炼油厂，把一位中国技术员介绍给她。
53.餐厅 暮 实 10
时：黄昏
新洋贞子请香二嫂们吃日本饭。
54.宾馆门厅 暮 实 40
他们走出餐厅。
翻译：新洋贞子女士说请香二嫂去她房间坐坐，说些我们女人之间的事。
众笑。任忠实向新洋贞子告别，他给香二嫂一个纸条，说上面是他的电话号。
55.客房 夜 实 380
翻译陪新洋贞子与香二嫂进来，与新洋贞子说了几句日语，离去。
新洋贞子：（用生硬的中国话）请坐！
香二嫂：（吃了一惊）您会说中国话？
新洋贞子：（没太懂问什么）我——爸爸的爸爸——中国人。
香二嫂：（明白）哎呀，闹了半天咱们都是中国人啊！
新洋贞子拿出几件包装讲究的礼品给香二嫂。
香二嫂：给我？这不好意思……（新洋贞子为她打开，是女用内衣、丝袜与头巾）这我哪穿得了？
新洋贞子把头巾给香二嫂围上，让她照镜子。
新洋贞子：（说中国话）漂亮！你美！
香二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成妖精了！（她忙扯掉头巾，倒在椅子上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不怕您笑话，俺这辈子还没人送过俺这样好的东西……俺七岁那年，乡里遭大灾，爹把俺卖了当童养媳。才十三岁，瘸二就逼着圆房……那晚上，我差点跳了房后的香魂淀。是俺婆婆吼住俺，说：使不得，忍忍，就过来了……一忍就忍了二十年……（她捂脸哭泣，猛地意识到什么，忙止住）俺这是瞎说了些啥？
新洋贞子：（基本没听懂，吃惊地指着礼品）不好——？
香二嫂：好，好！
翻译回来，她与新洋贞子说了半天日语。
翻译：“女士说她很对不起，她有个紧急约会。她说太晚了，让你就住她这里，明天一早她就回来。”
新洋贞子匆匆鞠躬离去。
香二嫂（没明白）：“她去哪儿？”
翻译：“她的一个合作者，叫山口。”
香二嫂：“是她丈夫？”
翻译：“新洋贞子女士为了事业一直没成家。山口是她的情人吧。”
香二嫂：“情人？”
翻译（笑）：“他们外国挺流行的，咱这儿不行。休息吧。”（离去）
香二嫂慢慢参观房子，想起什么，找出纸条，拨电话。
香二嫂：“我找任忠实。是车队吗？他不是值夜班吗？呵，孩子过生日，给叫回去了！好，我，我农村来的。没啥事。”
香二嫂放下电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哭了。
（处理：48-55节为“进城”。这是个插曲，要简练、自然，重点还是要放在刻画香二嫂的身上，不能跑题。）
56.街前店屋 日 外 25
人们蜂拥着欢迎香二嫂归来。她烫了个新发式，引起人们的兴趣。
她运来了不少机器，那位技术员也来了。
57.香油坊 日 内 30
油房里，技术员指挥改装机器。
几个雇工粉刷房屋。
瘸二叔来回敬烟递水。墩子乐呵呵地打着下手。
58.街前店屋 日 外 25
门面也在改装。
香二嫂看见看热闹的人群中有环环，还没打招呼，见王所长来了，忙迎进门，递烟。
59.香油坊 日 内 50
香二嫂引着王所长边看边说。
香二嫂（介绍）：“外商说要保持老传统的做油方法，也要搞机械化。说这样才有特色，才能出去竞争。让先小规模试一批，等打出名了，再造新厂房。”
王所长（边看边夸）：“香二嫂你真为咱小镇争了光了。”
60.香二嫂家院 日 内 70
二人进院。
香二嫂：“所长，我听说咱这儿有些户欠了不少贷款不还，群众可有意见呢。”
王所长（猜测）：“你是指谁家？环环家？”
香二嫂：“我说不管谁家都得按规矩办。人家日本那儿还不起钱，就收房子、收地，可严啦！”
王所长似乎悟到了什么。香二嫂随手拎了一塑料桶香油，塞给了他。
61.香二嫂家院 黄昏 内 15
香二嫂在请技术员吃晚饭。
62.香二嫂家后门 黄昏 外 20
墩子蹲在后门同几个小孩儿玩儿游戏，又吵闹起来。
淀水、夕阳。
63.环环家院 黄昏 外 20
环环突然哭着跑出屋来，远去。
环环爹妈随着王所长缓缓走出门来，立在院里说着什么。
64.香油坊 日 内 95
机器试车，炒芝麻不用人力翻炒了。
人们高兴地鼓掌。
老五奶兴冲冲地跑来，把香二嫂拉到一边。
老五奶：“答应了，又答应了！是环环那姑娘自己的主意。就是他家有个条件，要一笔现钱。”
香二嫂：“多少？”
老五奶：“一万五。（见香二嫂皱眉，解说）说多也不算多，如今养一头牛不也卖一千多？”
香二嫂（笑笑）：“一万五，成！可我也有个条件，下周就得成亲！”
（处理：“逼亲”全是在暗中进行的。香二嫂表面上忙活的进城、改建、请客等要搞得热闹，心计用得自然，不露声色。第三章长1100英尺，12分钟。）
第四节 结婚
65.香淀 日 外 25
唢呐带头的喜乐声响彻了淀面，三艘披红挂彩的喜船开来。
新娘打扮的环环坐在船中，送亲的人与大堆的彩礼挤满了船板。
66.香二嫂家院 日 外 15
家里布置一新，双喜字和喜庆对联贴满了庭院。香二嫂和瘸二叔四下张罗，墩子穿得新簇簇地傻笑着。
67.镇街 日 外 10
任忠实开着卡车赶来，下车，穿过看热闹的人群。
68.村口淀边 日 外 20
彩船开来，绕河道而行。喜乐、鞭炮、欢呼声震天。
任忠实挤到人群围着的香二嫂、瘸二叔身边祝贺。香二嫂招呼着大家去吃喜宴。
69.香二嫂家后门 日 外 80
婚宴摆在后门外淀边并排相连的四条大船上，足有三四十桌。
香二嫂在后门里反复叮嘱墩子敬酒的话，引小两口出去谢客。
墩子（表现得好人似的，严格地说着他娘教的三句话）：“请喝好！我敬三杯！您请坐！”
环环虽没露半点儿笑意，但打扮得鲜灵、清丽，跟在墩子后面敬客。
一对新人引得宾客一片赞叹声。
瘸二叔高兴地与任忠实碰杯。
老五奶（更是得意，夸耀着）：“俺这媒做好了！你看，让这喜一冲，墩子全好了！”
香二嫂高兴地把两颊喝成了一片酡红。
70.新房 日 内 40
青年们拥着新人进到新房里，开始了闹房。
一个青年提着线吊着的糖果，喊着：“吃连心糖了！”捉弄新人。
环环羞得不行，死活不依；墩子倒大方，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引起青年们阵阵欢呼。
71.香二嫂家后门 日 外 15
香二嫂在喜宴给镇上各级头面人物敬酒，不时关注着新房方向的动向。
72.新房 日 内 35
闹着，闹着，新郎官墩子突然不耐烦了。他不由分说地把闹房的人轰出了新房，哐的一声关上房门。
他傻笑着把环环往床上推。
73.香二嫂家后门 日 外 25
被赶出来的青年们大呼小叫着。
香二嫂赶来，进后门。
74.新房外 日 内 40
香二嫂见门从里面插着。
香二嫂（歉意地）：“大家请到席面上去坐！（地回身听新房里，里面传出墩子与环环的撕扯声。她欲叫又止，自己倒红了脸）傻东西！”
75.香二嫂家后门 日 外 60
一挂鞭炮爆响。
香二嫂四处应酬着客人。
几个客人们在传悄悄话，挤眉弄眼地窃笑。
香二嫂感到什么，让乐队又吹打起来。
突然，墩子开门出来，兴高采烈地走到客人中间。
墩子（喊着）：“入洞房！入洞房！”
墩子手里挥舞着一把花花绿绿的东西：是环环的内衣、内裤！
人们哗然。
香二嫂忙拉住墩子，推他回屋。
76.新房外 日 内 10
墩子一进新房，哐的一下，又把香二嫂关在了门外。
（处理：65-76节为“结婚”，为影片的第一个高潮。这是场面戏，要红火，要好看。水乡婚礼本身就有特色，不要单纯地展示民俗，要糅到戏里去。今天华北地区的农村房屋、服装等特色不强，可下功夫在用具、饰物等上面。杨柳青、潍坊年画、胶西南鲁锦、编织等均可采用。）
77.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5
夜深了。香二嫂疲惫地收拾好院内外，见新房门半开着，走进去。
78.新房 夜 内 35
香二嫂慢慢进屋看。
墩子赤着膀子酣睡在新床上，环环不在！
香二嫂不安地四下找找。她到床前，推开睡着的墩子，查看着床单，没找着什么，想想，起身出门。
79.新房外 夜 内 10
香二嫂（轻声、不安地）：“环环！环环！”
她向后门找去。
80.香二嫂家后门 夜 外 40
香二嫂在门口站住。
淀边，环环一个人背身呆坐在小木桥上。她脸色苍白，默默地用水洗着身，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香二嫂担忧地望着，望着。
远远的那首民谣的音乐浮了起来。
81.香魂淀 夜 外 20
一阵夜雾从水面飘过。
夜霭中的荷花摇曳。
82.香二嫂家后门 夜 外 30
香二嫂似乎想起了什么，泪光闪现。
环环起身。
香二嫂缓过神来，忙闪进后门。
83.新房外 夜 内 70
环环进来。
香二嫂（在暗处，轻声）：“环环！”
环环（吓了一跳）：“娘！”
香二嫂：“墩儿不懂事，难为你了。（话中有话地）不过，你也是过来人了，该知道咋办。”
环环一惊，没吱声。
香二嫂：“睡去吧。”
香二嫂目送着环环回了新房。
（本片是以围绕着儿子婚事为线展开的一场婆媳冲突。这矛盾从没公开爆发出来，而是藏在事物后面，在暗中进行的。这是一场心理战。一老一小，两个农村女人。对比香二嫂，环环太幼稚，太软弱了。结婚之夜，以香二嫂的胜利而结束。环环这个角色基本没台词，全靠形象，特别是眼神；靠结婚前后人物精神与性格的巨大变化和发展来完成塑造。当然不仅仅是演员，各部门都要来担负这一任务。第四章长595英尺，7分钟。）
第五节 训儿媳
84.香油坊 晨 内 35
各式机器隆隆地运转着。
墩子和一个新雇的小伙子在烧火加着芝麻。
环环添加着两台石磨。另雇的一个姑娘管着出油机与装瓶机。
香二嫂与技术员、任忠实四处教授、检查。
85.街前店屋 日 外 15
瘸二叔监督着把一瓶瓶贴着漂亮的“二嫂小磨香油”新商标的香油装箱送入老任的车。
（处理：每次香油坊的出现，多是段落的开始或时间的过渡。从一个石磨到三架磨，手工炒到机械炒，黑、挤到清洁、明亮的变化，需要美术、置景、道具等花不少功夫。）
86.香二嫂家院 暮 内 70
香二嫂一家设宴为技术员饯行，任忠实作陪。
技术员：“这500瓶油技术标准、包装都挺棒，新洋女士会满意的。”
香二嫂：“那得谢谢师傅您了！（布菜）吃！（问任忠实）金海搞得咋样？”
任忠实：“这小伙儿你可选对了！机灵、肯学、长得又帅。周围小摊上的女娃子总是围着他转！”
环环端菜上来。
香二嫂：“你可告诉金海专心干事，不许胡来。这批样品一有了消息，马上来电话。”
环环注意地听着，回灶间。
87.灶间 暮 内 40
环环收拾碗碟。传来院里送客人声：
技术员声：“留步。”
瘸二叔声：“我也要出去走走，送你到你招待所。”
墩子进来，把一枝刚采的荷花递到环环面前，傻笑。
环环接过，找出一空瓶，示意他养上。
墩子喜出望外地接过去做。
88.香二嫂家院 暮 内 35
一家人在送客。
香二嫂：“明天早上我去送你们。”
任忠实：“不用。我们四五点就得走。我代表你们了。”
瘸二叔陪着他们向前门走去。
香二嫂（对瘸二，高声）：“别三更半夜的才回来，不给你留门！”
89.香二嫂家后门 暮 外 15
墩子装水、插花，还摘了两片小荷叶插入。
芝儿跟着他看。
90.灶间 暮 内 85
婆媳俩在收拾。墩子与芝儿捧着花跑进。
芝儿：“环环嫂，看墩子哥给你弄的，多好看！”
环环笑笑。兄妹俩捧花进房去了。
香二嫂（打量着环环，关心地）：“墩儿这几天没胡闹吧？”
环环摇摇头，无语。
香二嫂：“你脸色总不好，是不是有了？（环环又摇摇头，二嫂叹口气，掏出瓶药塞给环环）娘生墩儿前还生过两胎，都是死胎。他家祖上就有那病根。你先吃着药，等娘请老五奶算算卦，再说。”（离去）
环环惊讶地听着，拿起药。
91.码头酒馆 夜 实 30
港台武打录像正放到精彩处，人头攒动。
瘸二叔与酒友挤在观众中。
92.香二嫂家后院 夜 内 15
灯都灭了。安静。
环环扇着扇子走到墙角上房顶。
93.后屋房顶 夜 外 40
墩子已经在顶上的睡席上睡着了。在旁边环环的枕头边，放着那瓶荷花。
环环看花，又看看死睡的墩子，一阵心酸涌上。
房边的芦苇已经长出了白花。
她听到轻轻的一声大门响，好奇地过去向下看。
94.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0
夜色中的院落，隐约有个人影快速地闪进香二嫂房里了。
95.后屋房顶 夜 外 40
环环吓了一跳，没敢吱声。半晌，疑惑地回睡席躺下。
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爬过来要亲热。
环环（劝说着）：“算了，明天吧。”
墩子不依，纠缠。
96.香二嫂睡房 夜 内 220
黑暗中，俩人边说着边宽衣解带。
香二嫂：“知道吗？那个日本女老板没丈夫，有个情人。”
任忠实：“你咋知道？”
香二嫂：“翻译说的。哎，你插上大门了吗？（见任点头，才接着说）那晚上她就没回来住。”
任忠实（笑笑）：“你以为光外国有这？这几年，大公路边上开的个体饭馆一个挨一个，都雇着些姑娘站在门外拉客。”
香二嫂：“那是拉吃饭的。”
任忠实：“表面上是。到了晚上，你那车往那儿一停，呼啦一下子能糊上来七八个丫头，又是拽又是抢的……”
香二嫂：“真的？那得多少钱？”
任忠实：“总得50、60的。也有便宜的，有那刚从山沟里来的，自个儿还提溜着牙具袋，（学腔）5块钱，想咋就咋！”
香二嫂（笑，猛然醒悟）：“你胡来了？咋这清楚？”
任忠实（忙收住笑）：“听说的！些年轻人干的事。我有你就成了。”（他搂住香二嫂）
香二嫂：“你可别骗我？”
任忠实：“二嫂，咱们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信我？要说胡来的还真有。我认识个司机四十出头，钱多了，说公路上那些脏，怕染病，就养了两个，一个在广东，一个在东北，全是村里的……”
香二嫂：“？”
任忠实：“就是小老婆呗！”
香二嫂（又急了）：“你……你就是把我当个小哇？！”（她挥拳打任实）
任忠实（遮挡）：“说人家呢，不是你……”（他抱住香二嫂）
香二嫂（突然情绪激动，眼泪涌出）：“就是！就是！我可真命苦哇！二十出头的时候遇到了你，我只当着有一天能离开瘸子……可你攀了个城里媳妇，就……”（她泣不成声）
任忠实：“说这些做啥？来吧。”（他搂抱香二嫂，亲吻）
突然，后院传出环环恐骇至极的喊叫。
二人吓得猛地坐起。
香二嫂（意识到）：“墩子！”
她惶恐地下床，边穿着衣服边冲出了屋。
97.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0
香二嫂冲出屋，向房顶跑去。
98.后屋房顶 夜 外 35
香二嫂跑上，只见睡席上，墩子两手死死掐住环环的两个肩膀，口吐白沫，牙关紧咬，两眼翻白。
香二嫂上前，狠掐墩子的人中穴，用力拽开他掐着环环的手。环环的肩头已掐出了血，吓得浑身乱抖，面无血色。
99.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5
芝儿出屋，跑上房。
任忠实闪出，悄悄离去。
100.后屋房顶 夜 外 35
香二嫂在芝儿帮助下用凉水喷醒了墩子。
香二嫂长缓了一口气，回头发现环环不见了。
香二嫂：“环环？（对芝儿）快去找你环环嫂！”
101.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5
二人一前一后下到院中，焦急地找着。
102.香二嫂家后门 夜 外 20
香二嫂赶到后门，见环环已划船远去。
芝儿（喊）：“环环嫂——”
香二嫂制止了女儿，沉重地吐了口气。
103.环环屋 日 内 80
墩子病在床上。老五奶在给他治病—做些简单的按摩，同时念着咒语驱邪。
老五奶：“正捏三，反捏三，娃子命里有福哩；左有福，右有福，娶个媳妇撒种哩。种有儿，种有女，有儿有女有福气……”
墩子（昏迷中，叫着）：“环环！环环！”
香二嫂提几盒点心给老五奶。
香二嫂：“麻烦你去环环家，说说好话。”
老五奶：“成！俺知道咋说。”
104.香油坊 暮 内 50
脸色疲惫的香二嫂在指挥着洗芝麻。
老五奶来传信儿了。
老五奶：“唉，俺好话说了一箩筐，那环环只是哭，就是不说回来不回来！”
香二嫂（眼一瞪，哼了一声）：“我再等她一天。”
105.街前店屋 日 外 100
香二嫂和瘸二叔在柜台售油。
墩子捧着那朵已经枯死了的荷花，失魂落魄地四处乱窜。
墩子（哭号地）：“环环——，环环——”
香二嫂（一把把败花扔掉，厉声）：“墩儿，回家去！脸还丢得不够？”
墩子吓了一哆嗦，害怕地躲回后面去了。
瘸二叔：“这环环家也没个信儿，是不回了？”
香二嫂：“她敢？！”
瘸二叔：“人家要告到法院去，咱理亏啊。当初，不如不结这个亲……”
香二嫂（生气地）：“放屁！”
她起身，出去了。
106.香魂淀 阴日 外 15
香二嫂划着船。
107.环环家外 阴 日 外 15
香二嫂走来，看看愣在院里的环环爹娘，径直去了环环屋。
107.环环家屋里 阴 日 实 100
环环见婆婆来了，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环环娘（赶进来）：“亲家，坐！”
香二嫂（不坐，站在屋当中，冷冷地）：“环环，我来提醒你，你是我花了15000块钱娶来的儿媳妇，老住在娘家算什么？你当初就知道我家墩子有病，你是自愿同意的！如今后悔也可以，把我花的钱和利息都拿来！”
环环没说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环环娘（焦急地打圆场）：“亲家，坐。好商量嘛！”
环环慢慢地下了床，抹一把眼泪，一步步地向门外走去。
109.香魂淀 阴日 外 30
香二嫂直身坐在船头，头也不回一下。环环一下一下地划着桨。
沉默。
（处理：“训儿媳”一章是婆媳矛盾激化、冲突的一段，也是集中展现香二嫂心灵与性格多侧面的时候。她过去的追求与苦楚，及“熬成婆”后的顽固、冷酷竟如此不协调地，却实在地融为一体。由于外景条件所限，许多景在内景拍。内外景交叉相接，就要求在光、景、服、道、表演等方面严格注意，达到一致、协调的效果。第五章长1170英尺，13分钟。）
第六节 秘密
110.香魂淀 日 外 10
芦苇黄了，有人开始收割了。
111.香油坊 日 内 15
香二嫂、环环、墩子在忙着把收回的苇子扛回来。芝儿跑前跑后地帮忙。
112.香二嫂家院 日 内 35
院内上上下下堆满了苇子。
瘸二叔啥事不干，出门去了。
香二嫂看着离去的丈夫，一脸的不高兴。
113.香魂淀 暮 外 25
环环来提水，她瘦了，面色发白。
树叶黄了，落叶飘向水面。
114.香二嫂家 暮 内 55
环环提水回来，让累了一天的墩子洗。
香二嫂（累得腰酸腿疼，问芝儿）：“你爸呢？”
芝儿：“吃完晚饭又去酒馆了。娘，我都耽误三天课了！”
香二嫂：“晚上俺跟你爹说说。快洗洗，睡吧。”
115.香二嫂睡房 夜 内 100
半夜，瘸二叔又是半醉地回来。
他摸上床，去扯香二嫂的衣服，香二嫂生气地甩开他的手，瘸二叔又伸了过来，香二嫂恼怒地打了他的胳膊一巴掌。
瘸二叔（火了）：“你翻了天了！”
香二嫂：“全家都忙着收苇子，你可轻闲！明儿芝儿要上学了……”
瘸二叔：“女娃子还上多少学？将来还不是人家的人？别念了！”
香二嫂正要说话，瘸二叔又摸了上来。她一巴掌打过去。
瘸二叔（发火）：“你了不得了你？我还是一家之主，你还是我的老婆！”（说着又扑了上去）
香二嫂抗拒着，用力一推，瘸二叔摔到了床下。
瘸二叔（恼了，借着酒气发起疯来。他挥着拐杖猛打香二嫂，嘴里高声叫着）：“我打死你这个婆娘！”
116.环环屋 夜 内 10
环环与墩子闻声起来，出门。
117.香二嫂睡房 夜 内 120
瘸二叔发疯似的打着，掀翻了被褥与枕头，露出了香二嫂藏的药。他捡起来看。
瘸二叔（明白了）：“我说你怎么总怀不上，你在吃这个？”（他打得更厉害了）
香二嫂（拽住拐杖，哭着乞求）：“不能要了，再像墩儿……”
瘸二叔：“胡说！芝儿不是好好的吗？我还要个儿子！”（他又使劲地打了起来）
瘸二叔（蓦地，他住了手，一把拽住香二嫂，质问）：“芝儿是我的吗？是谁的？”
香二嫂一下子傻了。
瘸二叔（猛打猛骂）：“你个臭婊子，婊子！”
香二嫂（吓得又哭又叫）：“是你的！是你的……”
她挣脱，跑出房去。
118.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5
香二嫂冲出门，猛地撞见站在门外的环环和墩子，她一愣，跑到灶间去了。
119.灶间 夜 内 120
香二嫂扑到灶台上，大哭。
半晌，她抬头，见环环和墩子站在旁边，环环把一条毛巾递给她。
香二嫂眼里闪过一丝羞愧，立即止住哭泣。
香二嫂（她抹抹泪，没接毛巾，冷冷地）；“你们来干啥？我和你爹不过是拌几句嘴！睡去吧！”
环环二人慢慢离去。
香二嫂（压低声）：“环环！把你看到的烂在眼里，说出去小心我撕你的嘴！”
环环点头，无声地移了出去。
120.香油坊 日 内 30
机声隆隆。
面色苍白、有伤痕的香二嫂干着活儿。芝儿一脸的不高兴，也在干着活儿。
121.街前店屋 日 外 90
柜台上，瘸二叔悠闲地哼着戏，望着街景。
任忠实开车过来。人们欢迎地围过来。
任忠实（高兴地）：“瘸二，这回你们家可发财了！日本女老板来电报，说样品合格，每月要1000瓶出口日本！说明年修新厂房，换机器！”
众欢呼。
香二嫂等赶出来听。
任忠实（见她脸上的伤，问）：“咋着啦？”
香二嫂（眼圈微微一红，忙掩饰）：“摔了一跤。”（她接过订货单看）
在人们热闹的时候，任忠实又悄悄把个纸包给了香二嫂。
122.香二嫂家院 夜 内 65
芝儿在灯下看着新玩意儿，一些太空金刚的贴画。
芝儿（放下贴画）：“娘，我还要上学！爹不出钱，让任叔出，好吗？任叔喜欢我！”
香二嫂（一愣）：“胡说啥？这都是娘花了钱的。给你哥两张！（她见包里还有两双女人的花袜，刚要欢喜地拿起，瞥眼看看注意着这边的环环）环环，这是给你的。漂亮吧？”
环环高兴地接过，点头。
香二嫂（有些心神不定）：“早点睡吧。”
123.码头酒馆 夜 实 30
人头拥挤，今天一个丑角儿在表演滑稽戏。
瘸二叔喝着酒，看得入迷。任忠实也坐在一边。
123.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5
香二嫂关了路灯，虚掩了二道门，回屋。
124.环环屋 夜 内 10
环环猛地醒来，她感到什么，出房。
126.香二嫂家院 夜 内 60
院里静悄悄。
一声轻轻的门响传来。环环忙探头向前院看去。
一个黑影踮着脚，摸进了婆婆的房。
环环没敢出声，她悄悄走到婆婆窗下。
屋里传出对话声：“没给人看见吧？”
“没，我小心着呢。瘸二正看得高兴。你脸是他打的吧？”
婆婆的哭声。
环环不敢久留，离去。
127.香二嫂睡房 夜 内 200
俩人坐在床边说话。
香二嫂（哭着）：“这几天我特别怕，要是被他发现了……我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啊！”
任忠实（沉默良久）：“二嫂，我想了些日子了……咱们断了吧！”
香二嫂一愣。
任忠实：“芝儿我会管的。（他从兜里掏出一捆钱，放在香二嫂手上）这是1000，先拿着。让她接着上学。”
香二嫂（像被烫着一样，把钱扔回去）：“咋？你屋里的知道了？”
任忠实摇头。
香二嫂：“你又有别人了？”
任忠实仍旧摇头。
香二嫂（急了，扑过去又打又骂）：“说啊！你到底是咋啦？”
任忠实（抓住香二嫂的手）：“咱们都不年轻了……都有家……过年，你连孙子都该有了——
香二嫂（猛地冷静下来，低声命令）：“你走！快滚！”
任忠实（尴尬地站了起来，见香二嫂眼泪 刷刷地流）：“你这是干啥呢！”
任忠实又过去，抱住香二嫂安慰着。
128.环环屋 夜 内 35
环环坐回床，发现桌上新供养的一枝未放的荷花，她扭头看着熟睡的墩子，苦笑。
前院传来门声，环环一惊。
129.香二嫂家院 夜 内 20
传来瘸二叔踢门进院和大声咒骂的声音：“妈的，说封就真给封了……”
130.香二嫂睡房 夜 内 15
床上的一对身子一抖，刷地坐了起来。
香二嫂（惊恐地）：“你怎么没插门？快，后窗户！”
任忠实慌张地抓起衣服，从后窗跳出。
131.香二嫂家后院 夜 内 10
任忠实跳出，正撞见立在房门口的环环。
二人呆在那里。
132.香二嫂睡房 夜 内 90
屋里，香二嫂也看到了那一幕，倒抽了口气！
瘸二叔进屋，啪地拉亮了灯。
瘸二叔（看看床上把头都蒙上了的老婆）：“睡了，怎么也不把窗户关上？”
他过去关窗。
被子下的香二嫂止不住哆嗦起来。
瘸二叔（关好窗，坐到床上，骂骂咧咧地）：“娘的，正看得高兴，说是黄片，说封就给封了！没开过眼，这片黄什么？傻驴……”
灯关了，香二嫂松了口气。
瘸二叔的手又伸过来了，香二嫂浑身像瘫了一样，任其摆布。
（处理：“秘密”的逐渐泄露，是婆媳关系的转折点。“打二嫂”一场是香二嫂在儿媳面前走下坡路的开始，“暴露”一场则是香二嫂精神全面崩溃的时刻。这也是全片的情绪高潮。要注意节奏的起伏与紧凑。荷花与芦苇是外景地提供的两个造型物，要用得有表现力，又要自然。一个陪衬环环，个陪衬香二嫂。有设计，又不可露痕迹。第六章长1175英尺，13分钟。）
第七节 悔悟
133.香魂淀 晨 外 10
清晨的淀面，雾气笼罩。
134.香油坊 晨 内 20
环环、墩子们干着活儿。
瘸二叔（走来）：“环环，你婆婆一早上头疼得厉害，你一会儿去看看。”
135.香二嫂睡房 晨 内 50
环环端了碗热粥，送进来。
环环：“娘，喝粥！”
躺在床上的香二嫂没说话，也不看她，半晌，哼了一声。
环环等了等，退出。
香二嫂转过脸来，一脸惶恐。
136.香二嫂家院 日 内 15
环环在院里织席。芝儿放学跑来。
137.香二嫂睡房 日 内 70
芝儿进屋。
芝儿（跑到床边）：“娘，任叔让给你这个。”（她把一个藏在书包里的纸包塞给母亲）
香二嫂（打开，是那捆钱。她问）：“他人呢？”
芝儿：“开车走了。说他要出远门，最近不来了。”（离去）
香二嫂倒在床上，流着眼泪。
环环进来。
环环：“娘，要不要请个医生来看看？”
香二嫂（把纸包藏起，闭着眼皮）：“不！”
138.香二嫂睡房 夜 内 15
黑暗中，香二嫂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
139.睡屋 日 内 25
环环换下床头没动过的饭菜，退出。
香二嫂睁开眼，神态已复平静。
140.香二嫂睡房 暮 内 25
面色苍白的香二嫂下了床。
她走到门口，胆怯地向外望望，见没人，出门。
141.香二嫂家院 暮 内 15
香二嫂慢慢地穿过院落。
142.香油坊 暮 内 50
香二嫂掩示住恐惧，缓缓来到油坊。环环与墩子正在洗芝麻。
环环：（迎上）娘，咋起来了？
香二嫂没回答，径直向前屋走去。
143.街前店屋 暮 外 60
香二嫂来到街边柜台，坐下。来往的人同她打招乎，问候病情。一如往常。
瘸二叔与芝儿在应付着买油的顾客。
王所长高兴地跑来。
王所长：二嫂，病好了？喜讯啊！县里来电话了，“二嫂小磨香油”荣获省首届香油评选一等奖！明天县领导要亲自来给你发奖状！
众祝贺。
香二嫂疲惫地笑了笑。
144.香魂淀 暮 外 20
香二嫂一人划着船驶向淀里。
145.香魂淀 暮 外 50
风来了，黄色的苇子摇动。
香二嫂划到那片苇丛处，猛地蹲在船仓痛哭起来。
苇丛颤傈着。
（处理：133—144节可称为“恐惧”。宣染香二嫂对丑事暴露后身败名裂的恐惧，以及身心的脱胎，一次大变化的过程。话不多，运用组接、光影、调度、音乐，当然更重要的是表演及化装。）
146.香二嫂家院 黄昏 内 40
一身城里打扮的金海迈进院门。
金海：香二婶，我回来了！
香二嫂：金海？
金海：任叔的车去广州了，没空。我租了个车，把空瓶运来。同时，向您老汇报一下……
147.后院 黄昏 内 15
洗完衣裳的环环回家来，听见金海的声音，激动地止步。
148.香二嫂家院 黄昏 内 95
香二嫂：（对金海）你先回家去看看，事儿明天再说。
金海：谢二婶。（他从口袋里往外掏着衣料、酒等东西）带了点小东西，这给您的，大叔的，墩子哥的，芝儿妹的，还有——墩子嫂的……
香二嫂：（客气地）怎么让你破费呢！
环环从后院走来，金海手拿着花布，一下子呆住了。
环环没看见人似的从金海面前走过，上屋顶去了。
金海：（一阵尴尬，半天没缓过神来）那——我回了。
香二嫂望着离去的环环与金海，沉思。
149.后房屋顶 黄昏 外 100
香二嫂缓缓上到房顶，望着凉衣服的环环。
香二嫂：（良久，低声）环环，你没把那件事说出去，娘会记在心里的！
环环： （背身，半晌）娘，俺知道，你心里也苦。（她下房去了。）
香二嫂身体一阵震颤，慢慢坐在苇堆上，两行泪水断线似地流下。
150.后屋房顶 暮 外 25
天边的红霞落下去了。
香二嫂呆坐着。
151.后屋房顶 夜 外 30
夜深了，苇花摇曳。
香二嫂还那么坐着。半晌，她缓缓起身，下房。
152.香二嫂家院 夜 内 15
香二嫂走向环环屋。
153.环环屋 夜 内 99
墩子睡过一觉，起来要小便。在床前织席的环环拿起夜壶。
香二嫂上前接过，自己过去扶侍墩子。
环环奇怪地望着婆婆。
墩子便后，香二嫂扶侍儿子睡下，凝视着。
环环提夜壶出去。
香二嫂感到，起身。
154.香二嫂家后门 夜 外 200
月光，淀影。
环环在洗刷。香二嫂慢慢走来，蹲在旁边。
沉默。
水面的夜雾升起。远远那个民谣的音乐又传来了。
俩人水前的背影。
香二嫂：（背影）环儿，你和墩儿离了吧！
环环手停。
香二嫂：（背影）一辈子太长了！以后再找个合适的，娘给你准备嫁妆。
环环没有说话，眼泪滚了出来，手中的水撒出，落到下面的荷叶上溅跳滚动。
环环：（背影，猛地捂脸痛哭）谁还会要我呢——
沉默。
一阵清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
沁人心肺的音乐渐强。
（叠化）
155.香魂淀 夜 外 60
月光下，沉睡的村镇渐渐远去。
（叠化）
156.香魂淀 夜 外 140
苇滩倒影，波光流泄。
音乐。
叠印演职员表。
叠印“剧终”。
（处理：“悔悟”是影片的尾声。着力运用画面、组接、光色、音乐来宣染人物的情绪。要想出新鲜、有表现力的手法来，不落俗套，又恰当。本片应尝试漂亮的运动镜头的运用，外景的水面，内景的多层次景，提供了条件。移动车、升降机等辅助设备要具备。第七章长1235尺，14分钟。
全片总长 8635 尺，96 分钟。
以 15 尺一个镜头计算，约计 576 个镜头。）
1992.7.6—7.15 初稿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