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忍耐背后的故事
狂风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已经朗月当空,静静地洒在院子里,哪有一点昨晚那风吹雨打的影子。
宋家大宅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不管对方的吹寒问暖是否虚情假意,一律奉陪到底。宋徽扬的寿宴,谁会不给面子?说实话是,能收到请帖的才算是在城中地位的一种肯定。
语嬛对这种宴会不甚热衷,更有点唯恐避之不及。反正姐姐一站出来便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她的存在与否根本无关紧要。不过,今晚她是一定要来的,父亲转眼就65岁了,远远看去,他还是那样意气风发,哪有别人眼中一个花甲老人的样子?
父亲旁边伴着的永远是光芒四射姐姐,这样搭配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是个完美的父慈子孝的画面,所以她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多余的她?但是,都这些年了,她也释然了,无论怎么样,她感谢他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
无论如何,她由衷地希望父亲身体健康,安享晚年。语嬛举起杯子,向着父亲的方向举起,然后一饮而尽。她并没有走过去,因为无此必要。
从小到大,家里有宴会,她要么躲在厨房帮忙,又或者像今晚这样,在院里搭个小桌,为宾客调配冷饮,然后透过那扇透明玻璃窗,默默享受着屋里的热闹,自得其乐。
身后传来脚步声:“嬛儿今夜又有什么新玩意儿?”在宋家这样跟她讲话的,还会有谁?
语嬛转身递上一杯刚刚制好的西瓜伏尔加宾治:“来,帮我尝尝。”
魏子健接过酒杯,先是放在鼻尖闻一闻,然后抿一小口:“嗯,手艺果然越来越精湛了,这次甜度刚刚好,是放了些什么?”
“是啊….放了千古奇毒的‘莲玐粒散’,吃完了让人觉得什么都恰到好处,然后…”
“然后就一命呜呼,是吧?语嬛,那本小说我看一遍就完了,你到底是翻了多少遍,连个什么奇毒散都能背出来?”魏子健忍不住失笑。
“当初不是你怕我缠着你要你尝这尝那的,才推荐一本小说给我看?当初又是谁把这本书说得天花乱坠的,还说什么这书里有两大永恒的主题,是生死与爱情,我那段时间是如你愿,整个月都没找你吧?”说起那一次,语嬛可是要投诉上当受骗了!
“还有,那时候你提过要带我去旧金山喝的爱尔兰咖啡,现在还欠着哦,我都记着呢!”
“哇,真不能得罪女人,这么久都还记着!”魏子健连忙打哈哈。“我先自饮这杯,算罚。爱尔兰咖啡,有拖无欠!”
两人带点闹腾的调侃在他们自己眼里也许只是一场朋友间的胡闹,但看在别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我说怎么忽然就不见人了,原来在后院里还有更吸引的人。怎么,那杯西瓜宾治怕是下了些情蛊,迷得你晕头转向了!”敢这样斥责宋二千金及宋氏大将的,在这间大宅子里的怕是只有宋语侨了。
语嬛听到这话时脸上笑容一窒。魏子健也是眉头一皱,这个语侨平日对人落落大方,明亮照人,唯独是对着这个妹子,却尽显尖酸刻薄,小家子气。
这句话不止给妹妹一个下马威,也拂了他的面子,平日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正想辩驳,宋语侨却没给他机会,接着道:“还有,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科技园那块地,我已经转让给别人了,你们别再打它主意了。”
“什么?语侨,这件事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魏子健语气中有明显的惊怒。
“商量?你当初捐出这块地给德安孤儿院的时候,有没有跟我商量?”宋语侨也毫不示弱。
“语侨,这块地的面积并不大,康徽之前也表明无意发展小型地皮,而这次是以极便宜价钱买入,我们每年为慈善所捐出的善款就不止这个数目。这点事情,你原是从来不作干涉的。”
这是实话,魏子健在康徽做到今时今日这个地位,手中是掌握了一定实权的,深得宋家父女的信任。宋语侨在平日,对于这些事一般都会尊重他的决定,如果不同意了,也会大家有商有量,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般兴师问罪的。不过这次怕是魏子健有人情要给,宋语侨也有人情要送。
“是的,你若是真做善事,我不反对。只怕是拿这块地来讨好某人,我就不能不阻止了,你说是吧,语嬛?”宋语侨此时眼角带过语嬛,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昂。
“但是,当初能成功投得这块地,批核计划书上已经写明只能做教育用途,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支持一下语嬛?”魏子健语气坚持,但是,他只怕还不了解宋语侨的心病。
“这块地我自有用途,你就别管了。”宋语侨说完扭头离开,她不敢置信,平日他俩配合默契,他也凡事迁就她的意愿,今日竟为了语嬛如此固执己见。
魏子健还想理论,觉被语嬛拉住:“算了,子健哥,别伤了和气。”
“算了?嬛儿,我们争取了这么多年,这次有这块地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你就这样放弃了?你不是图纸都画好了?花了这么多功夫,你不可惜?再说,你现在叫孤儿院的院长夫妇和那些小孩子们如何接受得而复失?”
“地没了,可以再找,反正我们都等了这么些年了,也不差在这点时间,院长夫妇那边我会交待,别为了这个跟姐姐伤了感情,好么?”语嬛语气平和,看不出一丁点的不悦,似乎真的不在乎。
魏子健叹了口气:“嬛儿,我真不明白你。平时的你不卑不亢,为那群老人和孩子谋福利时,言辞犀利,丝毫不让。怎么一回到家,你就变了个人似的?”
语嬛笑了笑,不答反问:“你知道少明的故事吗?”
魏子健想了想:“是我们那个武术冠军少明?”
语嬛点头:“嗯,你知道他是怎么到孤儿院的吗?”
魏子健不作声,静静地听着语嬛说。
“他父母本来是非常恩爱的,但其母亲不幸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虽然被救了下来,但其父亲却认定是他才害死了母亲,后来还染上了酗酒。少明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想念他母亲时便对他拳打脚踢。后来,因为醉酒闯红灯,被车撞死了,少明从此便成了孤儿。
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情,只是认为这种父亲不要也罢,还问少明,你那么能打,怎么还会被父亲拿来撒气?少明听了,一脸凄然地对我说,父亲再怎么坏,对他再差,当他受了别人的委屈的时候,他还是能跑回家里,心存着一线希望,也许终有一天,父亲将会回心转意,为他出头。父亲去世后,他连那一线希望都没有了。”
语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看着魏子健:“你能明白吗?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世上没有人能代替他们。”
魏子健点头的时候,心里很是沉重,他不知道那个阳光男孩背后,竟有这样一段凄然的故事,也不知道在语嬛那淡然地微笑背后,藏着是怎样一种心情。
自他认识这俩姐妹以来,就发现她们关系不好,他不明白一个在外面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在家里为什么会遭此嫌弃?宋徽扬时常在客户下属面前赞扬大女儿,却对二女儿有着天壤之别的态度。
语嬛即使与他亲近如此,却从不愿意谈及,每每至此,他总觉得语嬛对他,始终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隔阂。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语,却最终放弃了。这多年来的一个结,他却无力解开。
随着华尔兹舞曲的音量逐渐收小,宋家的客厅里响起阵阵掌声,宋徽扬携着大女儿走到场中心,喜气洋洋,春风得意地接受着大家的祝贺,也同时宣布正式退任康徽董事长一职,以后大权移交给接班人宋语侨,对她寄予无限厚望。
场内掌声再次响起,宋语侨身边立即围满了前来说声恭喜的人,而宋徽扬呢,则走向一位刚来到的宾客。
默默隐在人群里的语嬛随着父亲的方向望去,原来是傅承骏来了。今天的他,穿了一套黑色燕尾服,一身挺拔,气宇轩昂。她嘴角微微掀起,自己老公那么英俊潇洒,鹤立鸡群,真忍不住让她的小小虚荣心有点膨胀!
父亲对她这个女儿,自出娘胎便不屑一顾,但是对着这个女婿,倒是满意至极。那时姐姐不知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傅承骏,结果傅太太一上门却相中了她。原本苦着个瓜子脸的父亲一得到消息,竟立刻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一向不管家里事的他,竟破天荒地对他俩婚事事事过问,句句上心,为此,她还受了姐姐不少的闲话。最让她惊讶的是,父亲头一次把她招进书房。
父亲最紧张他的书房了,没他允许,听说连母亲也不能进去。姐姐也是加入康徽工作后,越来越受到父亲的看重,这才得以经常进出书房。而她这个宋家的闲人,当然是被禁足了。
所以,这次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