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别哭了，给你变个魔术

夜色已深，在灯光污染不是那么严重的居民区，还能望见几颗星星，它们闪着微弱的光。

野原鹤加快脚步，在静谧的街道上穿梭，时间还不算太晚，吃完晚饭的人们大多选择在这时候散步。

偶尔也能见到几只慵懒的狗趴在自家门前，几只猫飞快地沿着电线杆爬上院墙。

街景迅速变换。

穿过这条路就是樱井公园了......

联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幅情景，再结合刚刚看到的情况，他大概有了些许猜想。

家庭矛盾？野原鹤默默想道，脚下的速度仍然加快了几分。

他怕长泽千叶有什么危险，或者说，是怕她自己一时想不开。

所以，他干脆跑了起来。

......

只用了三四分钟，野原鹤就走完了这条平时要走十几分钟的路。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樱井公园里。

此时，公园里人正多，樱花树光秃秃地立在小路两旁。

喧闹，叫喊，大笑......杂音充斥了野原鹤的耳朵，但他却仿佛聋了，不闻不问。

他一边巡视周围，一边努力回想着一个小时前，在扑克上看到的那幅场景。

他在想，长泽千叶会在公园的哪个角落。

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行人渐渐变得稀少。

周围也从一排排光秃秃的樱花树，变成了撒下一地红火的枫树。

踩着厚厚的枫叶堆，野原鹤几乎绕了半个湖，才在那朱红色的栏杆边上看到了长泽千叶。

野原鹤默默走过去，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她的侧边上。

月光如银泄地，长泽千叶穿着单薄的红色针织毛衣，下身是一条有丝绸质感的黑色休闲长裤。

皎洁又模糊的月光下，野原鹤仔细看着长泽千叶的脸，有些不太真切，直到，她的眼角沁出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趴在栏杆边上，分明是哭了。

那泫然欲泣的样子，让野原鹤忍不住想上去好好安慰她。

他想上前，去到长泽千叶的身边，但看到她这幅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他也只向前稍微挪了几步。

野原鹤默默给大木勇发了个信息，告知了他长泽千叶的具体位置。

只过了几秒钟，大木勇就回了消息，表示大约再过四十分钟就能到这，让野原鹤照看好长泽千叶。

放下手机，野原鹤重新看向长泽千叶，却发现对方正用哭红了的眼睛静静盯着他。

在深沉而寂静的夜色里，野原鹤迎着当空的银月，看向孤单的长泽千叶。

他试图了解长泽千叶封闭起来的内心，但她脸上的泪花，却把她的心衬托得像旁边深不见底的湖水……

野原鹤知道，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只不过这些痛苦常常会被藏起来，不为人知。

但现在，长泽千叶的那份痛苦却被野原鹤看了个一清二楚。

湖水平静，月色依旧。

人们的喧闹从远处传来，若有若无。

两个人相视而立，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倾诉着长泽千叶无言的痛苦。

长泽千叶紧了紧衣服，背过身，用手擦过眼角，尽量不带感情地说道:

“你来干什么？”

野原鹤见她问起来，也没有掩饰，省去一些不必要的信息，说道:

“你爸爸，还有大木叔……找你找得都快疯了。我也在找……来这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在这找到了你。”

长泽千叶听到他的话，脸上有了犹豫的神色，尤其是当她知道野原鹤也在找她的时候，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知道了……我没事，只是想来公园看看湖，还有月亮……”

野原鹤轻声笑笑，走到长泽千叶身边，倚着栏杆，望着月亮，说道:

“我知道，总会有什么东西比一场考试更重要……比如眼前的大月亮，比如夜色里的粼粼波光……不是吗？”

“你是在说我不遵守约定，没去考试？”

“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长泽千叶顿了顿，接着轻声说道:“我只是忘了有考试这回事而已。”

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像之前那么沮丧了。

呼呼吹过的风带来一阵凉意，长泽千叶再次捂紧手臂。

野原鹤像没听懂她那句明显的狡辩似的，照例展现了绅士风度，将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轻声说道:

“怎么说，也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吧……”

然而，他却没想到，这句话一出，长泽千叶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止不住地下流。

这一下，野原鹤乱了手脚，他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一抽一答的样子像敲在他心上的锤。

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

野原鹤就那样站在风里，手足无措。

长泽千叶也站在风里，梨花带雨。

……

良久，长泽千叶看着野原鹤那幅不知为何忙乱的样子，忽地破涕为笑，转过头说了一句:

“笨蛋。”

野原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他知道，长泽千叶还会说些什么。

风停了，在月光的注视下，只有空灵动听的声音在这一方小小天地回荡。

“刚刚，你说的那句话……我妈妈很久以前也对我说过。”

长泽千叶轻声说，乌黑的，含着亮光的眼瞳中满是悲伤和遗憾。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东京，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直到……直到前天，我得知了，她已经组成了新的家庭……”

前天，也就是野原鹤得到扑克的那天。

也是长泽千叶和她父亲争吵的那天。

野原鹤不知道该不该听，了解别人的隐私也意味着，要多承担一份责任和隐私里的痛苦。

可能长泽千叶只是想简单地倾诉，无论对象是谁，是风也好，是月也罢。

眼看长泽千叶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却又把眼泪强逼回去，对野原鹤说道:

“不说这些了……呐，该你了。”

“什么该我了？”野原鹤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感受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痛苦……作为回报，我也要帮你分担一些啊……快说说你的事……最好要悲伤一点的。”

野原鹤笑笑:“我在世上活得逍遥自在，哪有什么痛苦……”

“我不信，你快说，不然……我就反悔了！”

“反悔什么？”

“你不说，我是不会加入你那个什么破小组的。”

？

这可不行。

野原鹤噎住了，脑袋瓜子疯狂转动，想想该怎么避过这个话题。

夜晚中的人本来就是情绪化的动物，要是再回忆起那些伤心事，怎么得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说道:

“嗯……那这样好了，我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你会变魔术？”

“当然……瞧好了，魔术马上就来……别眨眼哦。”

“3……2……1……”

野原鹤故作神秘，倒数了三个数。

数字“1”从他口中蹦出的一刹那，他右手同时打了个响指。

接着，在长泽千叶毫无注意的情况下。

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腾起灿烂的烟火，一束接着一束，一环接着一环。

缤纷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炸响，吸引了往来的路人。

“竟然有人放烟花哎！”

“怎么回事……花火大会不是才过去不久吗？”

“管他呢，这烟花真不错。”

“确实。”

……

长泽千叶眼睛闪着光，又好奇地望望野原鹤，那眼神好像在说:这是你的魔术？

……

乘着东风而来的烟火在天空如花绽放，吹落下如同星星般的雨点。

绚烂的，明亮的，红的，黄的，五颜六色的……这简直是一场意外呈现的惊喜。

大概放了五六分钟，烟花才有明显停止的迹象。

最后那束烟花明显要特殊一些，它快速上升，怦然炸裂。

烟火在半空中短暂停留，形成了一段五彩的话……

“长泽千叶同学，要永远健康快乐噢！”

停留了两三秒钟，组成那句话的烟火也悄然而逝。

就像上天的祝福，来去无影踪，但终究在人心里留下了痕迹。

长泽千叶眼里闪着光，看着这绚丽夺目的烟火。

看到最后那句话，眼角忽地又洒出泪来。

但是，那弯成月牙的嘴角告诉野原鹤，这一定是快乐的眼泪。

是的，在这一刻，没有人比长泽千叶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