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成青青篇（一）

三十年前，进拓城下层，街道残破、灯光昏暗，衣衫褴褛的人到处可见。

这里的人们可以去上层工作，虽然不管工作多努力也没多少钱，但总比在下层工作要赚的多多了，而下层的人并不是谁都可以去上层工作的，可以去上层工作的仅仅限于会读书识字的人。

可是，有钱才能去读书识字，有钱的人即便不去上层工作，在下层都是过着吃饱穿暖的日子的；而没钱的人不能去上层工作，只能在下层艰难讨生活。就这样，人们从一出生，各自的家庭条件就自然注定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更别提上层人早已赋予了他们集体的被迫卑贱的命运。

成青青只是进拓城下层的一个可怜人，她的父母不识字，也没钱识字，然而她的命运还没有彻底糟透，她的父母因为没钱看病而在她年幼就双双去世了。没有其他亲人，幼年的她只能作为一个乞丐流落街头，然而下层最不缺的就是小乞丐们了。

成青青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但是吃不饱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小乞丐有长大的一天，虽然一方面长大了意味着自己可以找尽可能多的事情做从而填饱肚子，但成青青的长大却会将她置身危险的境地，因为她越长大，容貌越艳丽。这样的外表在和平的环境中自是无虞，甚至是好事，然而在这乱世中却随时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她每天出门都尽量把自己的脸蒙起来，把自己的身段隐藏起来，可一双狭长而妩媚的眸子却是怎么都遮掩不起来的，她只能尽量避开人，但这终归不是什么办法，她不知道已经躲过了多少次市井流氓的侵扰，她早已看够这下层社会的一张张丑恶嘴脸，本来都是可怜人，却还要互相欺凌，人性的丑恶永远没有底线。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总不能等到容颜老去的那天才可以揭下面罩、坦然在世间生活。她向往上层的生活，她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上层人，据说那里可以吃饱穿暖，人们互相之间也不会随意伤害对方。只不过，想成为上层人终归是想象罢了。

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据说，有个上层人看中了下层的美貌女子，把她娶了回去，这个下层的美貌女子便从此变成了上层人。

她也可以吗？她抚摸着自己白皙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这个从小便困扰她的外表有一天会成为她去往上层社会的通行证吗？

可是，怎么才能接触到上层人呢？这里可是几年都不会见到一个上层人，就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毕竟到处都是上层用来监视他们的摄像头，上层只关心下层人会不会对上层暴乱，才不会关心其他事。

她知道有个途径可以接触到上层人，那就是变成上层人的奴仆，可是据说奴仆都是世代相传的，她祖祖辈辈虽然贫穷，却从来没人做过奴仆，她该怎么成为一名奴仆呢？

她开始整日徘徊在奴仆区，等待机会。

机会来了，有一个奴仆生病了，只能在下层修养，等待病好了再去上层当差，这个奴仆恰巧也是个孤身的年轻女子，一个无依无靠生病了只能自己等死的女子，成青青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溜进了女子的房间，每天细心照顾女子，女子一天天好起来，对她讲了很多上层的事情，有一天，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得足够多了，便一刀结果了这个女子。第一次杀人她很紧张，可是随之而来离上层人更进一步的喜悦感却很快将紧张所取代。

她拿着女子的铭牌，打扮成这女子的样子，凭借着在女子口中知道的和上层有关的一切，她混入了去往上层的通道。

来到上层，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惊讶，单是所有地方都有明亮的灯光这一点就让她兴奋不已，她从来不知道银灰色能这么好看，那是代表上层、干净、高贵的颜色吧？就像下层的昏黄、黑色那代表的肯定是低贱、卑微和脏污。

她所服侍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女子，中年女子很聪明，虽然她的仆从众多，但还是发现了她的忐忑，她的身份被拆穿，她知道下层人可以被上层人随意打杀，她以为自己被拆穿后性命不保，谁知女子竟然把她送给了城主。

女子得到了丰厚的赏赐，而成青青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城主给了她上层人的身份，身边也有奴仆伺候。城主姓沈，已经年过四十，对她甚是喜欢，城主身边女人无数，她也看了城主的其他女人，姿色皆在她所下，她几乎要什么城主都会满足她的要求，城主给她布置了非常豪华的住所，并给她的住所取名叫星铁苑，说是取自一首诗。她没读过书也不识字，自是不知道那诗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城主念过。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从城主的眼神中能看出城主的情谊。成青青后来回忆，觉得那时的城主对她也是有过真情实意的，因着城主而自己突然有的翻天覆地的生活，自己对城主也生出了几分爱恋。

在过了开心富足的一段生活后，她见识了太多女子因为失宠而一无所有，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毫无作为，她想要个孩子，也很快就怀上了孩子，她的开心无以复加，这个小生命是她长久一来唯一的亲人了吧，不光如此，她想得很久远，她还想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城主的位子，这样假如有天城主不在了，孩子还可以成为自己的依仗，城主却变了脸，城主说别的都可以给她，却唯独不能给她孩子，她从城主的眼神里读懂也醒悟，自己虽然已经有上层人的身份，可是她毕竟是出生在下层的人啊，城主不会让自己的血统有所混淆。

她苦苦哀求城主留下这个孩子，她从城主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忍，可是城主还是强行让人拿掉了她的孩子。

她对城主那本就不多的爱恋消失殆尽，可她不知道，这件事还只是开头，她后面又有了几个孩子，可是每次都无情的被城主杀死了，城主后来甚至连一丝不忍的神色都不再给她，甚至在最后一次拿掉孩子后，医生告诉她她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似乎再没有了什么盼头，她从小父母双亡又没有其他亲人，谁都不知道她有多么渴望亲人，可是她连唯一拥有亲人的机会如今都失去了，她在心中萌生了对城主的恨意，她知道自己得找些别的依仗了。

她开始读书识字，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但并不顺利，上层人可不愿意被曾经是下层的人来领导，她退而求其次，改为在下层培养自己的势力，靠着城主给她的财物以及自己上层人的身份，她慢慢在下层建立了自己武装，并暗中开始发展下层的经济，想着有朝一日失宠自己可以带领下层从而和城主分庭抗礼。

然而还没有等到她失宠的那日，她又怀孕了，这次她没有去找医生也没有告诉城主怀孕的事，怀孕了这么多次，她很确定自己这次又怀孕了，极度的喜悦和兴奋包裹着她，她知道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拥有亲人的机会了。

她该怎么办，难道她要让这个亲人去死吗？成青青觉得此刻自己渴望亲情比渴望能一直做城主最宠爱的女人要强烈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