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灵蕴
风丽行不是对他老爹在从事什么工作没有好奇。他小时候经常和身边的老管家或厨娘们打听老爹和阿娘年轻时候的事儿，每每听到阿爹为了救阿娘而气消形散、阿娘用十六年的时间等候阿爹重聚归来，便会落下泪来。可是，老爹似乎对他曾经风弋阁主的身份以及与之相关的事情讳莫如深，每次提及要么是避重就轻，要么就是避而不谈。久而久之，风丽行也就不再多问了。
风老爷风霆刚回来的那天晚上，风丽行和他在庭院的凉亭中谈论了很久。老爹很少见地主动提起了昙城的现状，也提到了桃橙。就是这场对话让风丽行忧虑。
风霆说，昙城存在的基础在于世间人们对美好品质的坚守、对自然界的热爱和信仰。这些美好品质包括自由、平等、无私、助人、责任、信任、柔和、真诚等，以及对大自然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爱护。但是如今，这些品质在人们的心中正在逐渐弱化，昙城正在逐渐失去赖以存在的基础。
风霆说，还记得三十八年前那场昙城和人间的浩劫吗？虽然金木水火土风六大家族合力阻止了自然灾害的肆虐，并且昙凡之锚得以重建，但是，昙城里的个别恶势力在浩劫期间被解封，借势隐藏在了人间。这些恶势力神出鬼没，无定所地游荡，是弱化人们对美好的信仰和坚守的原因之一。
风霆说，我看桃橙这孩子心思纯净、童真未泯，也正因此才会踏入昙城，与昙城结缘。她，或许是帮助解决昙城存在危机的关键。
如何个关键法？风丽行问。
风霆接着说，你明天带她去“忆鉴”那里看一看，进一步探探她与昙城关联的深浅。
如果她与昙城关联深会怎么样？关联浅又会怎么样？风丽行问。
风霆看着风丽行，用他一贯温和儒雅的声音说，孩子，你还是不要和桃橙走得太近，避免羁绊太深。
老爹，难道你真的打算让桃橙一个凡尘界的女孩来承担起昙城存亡的命运吗？风丽行有些着急地说，双手比划着，摇着头。
风霆没有说话。
桃橙在忆鉴之行中看到了昙城的过去，经历了那场昙城与人间共同的浩劫。这说明她确实是与昙城有紧密关联的人，或者说，是与昙城的气息有紧密关联的人。
可是，然后呢？风丽行第一次感到不确定了。
为了弄清楚老爹带回来的那些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也为了摸清老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风丽行打算夜闯风云谷仓库。
风云谷仓库位于庭院的最西边。是两间大房子，原本是打算作为厢房用的，后来改为了仓库。平时，门是锁着的，但是风丽行知道，仓库门的备用钥匙就藏在门旁边第二个石头的石缝下面，以备不时之需。
藤亦箜来拜访的这天晚上，等到大家都差不多休息了，风丽行悄悄从房间里溜出来，沿着庭院的回廊，走到了仓库门口，顺利地摸索找到了仓库门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仓库里漆黑一片。风丽行不小心被靠近门口的一个箱子绊了一下，窸窣的声音在黑暗中泛起涟漪。Ta索性直接坐在箱子上歇一会儿。待到房顶的天窗流泻下来更清晰的夜光时，Ta站起来，打算点亮自己随身带着的蜡烛。
昏黄的烛光摇曳起来。风丽行转身，一个人影映照在烛光中。Ta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老爹，你怎么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啊，怪吓人的。”看清楚这个人影后，风丽行嘟囔道。
“还说我呢。我倒要问问你小子，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仓库里来做什么？”风霆反问，但语气中并无责备之意。
风丽行索性耍起无赖来：
“还不是因为老爹你总是神神秘秘的，连这些箱子里装的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不，既然你不告诉我，我就只好自己来打探喽。”
风霆轻叹了一声：
“你这个孩子，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哦，那什么时候才是‘到时候’呢？”风丽行眨眨眼睛，问。
“既然你已经自己找到这儿来了，那也没什么到不到时候了。”风霆接过风丽行手中的蜡烛，示意Ta跟上。
风霆走到一个箱子前，用一把很小巧的钥匙打开了箱子。
“你来看。”
风丽行探头看去，只见箱子里洁白一片，晶莹剔透，还泛着冷冷的清辉，有丝丝凉意扑面而来，带着洗涤万物的清爽。
“这是？雪？”
“没错，”风霆道，“这是高山深处从未被人踏足过的雪，干净，纯粹，有着净化的力量。”
“你再来看。”风霆又打开了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里是水，荡漾着清波，仿佛能够照彻一个人的灵魂。
“这是从无垠高空中落下的未触及地面的雨水，”风霆说，“同样干净纯粹，有着净化的力量。”
风丽行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看去。山野最深处朦胧氤氲的雾气，第一缕晨光照耀时草尖上凝结的露珠，初春时枝头上绽放的新绿，盛夏正午时分明媚透亮的阳光，秋天里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冬天里的第一缕冷风，漆黑夜空中的点点星光，清晨太阳未升起时天边的那一片蔚蓝，傍晚夕阳落山时的最后一片余晖……
看到最后一个箱子后，风丽行轻轻合上盖子，看着风霆，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这些是我从各地收集来的纯净之物。它们应自然之灵气而生，受自然滋养而长，我称它们为‘灵蕴’。我期望用自然界的纯净来涤荡那些可能被恶势力污染的心灵和精神。”风霆轻轻抚摸着箱盖，“但这些‘灵蕴’是如此的易散，我不确定能否将它们完好妥善地保存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风丽行重复道。
“就是昙城的存亡之时。”
风丽行沉默了片刻后，问：
“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昙城的存在本就是缥缈的，如海市蜃楼一般。当没有人相信她存在的基础的时候，那命运便是必然的。古往今来，有多少个世界还未被人认知便已消散啊。”
烛火突然跳跃了一下，仿佛想让自己在夜色中延伸的更远。
“可这些和桃橙有何关联？”
风霆抬头看着从天窗流泻下的淡淡夜光，缓缓道：
“当其他的一切都无效的时候，桃橙可能就是那最后的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