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魅影
继续探索记忆深处。
可是，这次的场景与前面的场景又是大不相同。四周朦朦胧胧，仿佛置身于水墨画之中，一景一物都尽显含蓄和婉约。足下一孤舟，放眼望去，茫茫然水天相接，真真是“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桃橙从没有见过这样写意的风景，不禁赞叹出了声：
“哇——”
“嘘——”风丽行忙阻止道，“切莫大声。”
桃橙本能地以手掩口，住了声，但心下仍是不解，疑惑地看着风丽行。
未等风丽行解释，藤亦箜先接过了话茬，窃窃地道：
“笨蛋，这样静谧的景致就是让人安静地观赏的，岂容人声搅扰？”
桃橙羞赧地耸了耸肩。
“去去去，”风丽行把藤亦箜扒拉到一边，对桃橙说，“别听他的。”
然后环顾众人，轻声道：
“我说‘切莫大声’，是因为这里是李大武记忆里的幻境，我们所见皆是魅影。倘若动静太大，打破了维持这幻境的平衡，这里就会坍塌，”
众人皆惊，不约而同地以手掩口。
可是蒲子川还是有话要问：
“那，如果这个幻境坍塌了会发生什么？”
“这个，还没有人知道。”
“哦——”蒲子川招呼众人道，“大家都憋说话啊，都憋说话——”
不知为啥，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
桃橙心下暗笑，这个时候说话的明明只有他一人。
安静了。舟在水中，似动未动，不知是舟浮于水，还是水覆于舟。水像一面平平展展的镜子，映照出内外两个世界。
安静了。安静的连一片树叶落于水面的声音都能听见。
你看，那片树叶，碧绿青翠，叶边细齿状，脉络纹理清晰，像一只绿色的蝴蝶，像一盏泛着光的萤火，不偏不倚地栖落在了这一片水。
你听，那轻盈的触到水面的声音，像清脆的玉碎，像游子的歌吟，酿成了波心一点，圈圈涟漪层层地四散开去。
水欢喜了。
载着叶，飘飘荡荡，追逐远方的跫音。
碧水叶影随流去，茫茫水天一片心。
可是，突然乌云堆叠，狂风大作，水面掀起浪花，将圈圈涟漪吞噬。那叶，那绿色的蝴蝶，那泛着光的萤火，被浪花拍打着，不知流浪到哪里去了。那水的波心，被抽走了水，打起了漩涡，空空荡荡的，像一间废弃了的空旷的房子。
一个声音，鬼魅一样飘荡着：“不要走，不要走。”如秋天的风撕扯着落叶。
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飘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这个水墨般的世界，转瞬间就挂起了无数的雪帘，一串一串，从天际延伸到水面。茫茫的天地更白了。
六方晶系的雪花，每一片都是翩跹的精灵，晶莹剔透。众人能够从中看到自己的眼睛。
“下雪啦。”
同样的声音，可这次不似鬼魅，而似春风拂面，似满眼的樱花盛开。
“好像童话的世界。”
伴随着这个声音，众人的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了一个童话的王国：一带碧水，一座木桥，一盏孤灯，树木掩映中透出建筑的一角，银装素裹，清冷纯净。淡淡的夜色中，孤灯映照出晕黄的光，又带来丝丝暖意。
真是个美好的童话般的世界。
童话的美好能维持多久呢？
雪更大了，扑簌簌地、密密地、急急地往下坠。一团一团的，是带来冷意的棉花。水面、岸边、天边，目光所及，皆是冰雪。
“吾思一人，所见皆其，亦皆非其。”
幽幽的声音，在厚厚的雪帘中弥漫。
众人又感到挡不住的冷意。
“见过风信子花吗？”
“没见过。可是，是很美的名字，应该也是很美的花吧。”
众人的眼前又浮现出风信子的风景来。大片的风信子花海，带状披针形的叶，绿色有光；多枚花朵密生花葶上部，花冠漏斗状，裂出五枚花瓣，向外反卷。色彩纷呈，有如打翻了颜料盘：淡紫、鹅黄、粉红、绯红、红色、蓝色、白色……
一丛丛，一簇簇，兀自地展示着热情、喜悦、浪漫、感谢、快乐……
原来风信子花是这样的，听说是会开花的植物中最香的呢。
桃橙暗自如此思量道。
她没有注意到，此时蒲雪儿旁边的蒲子川紧张地掩住了口鼻，紧锁了眉头，似乎在艰难地克制着什么，然则终是没有克制住：
“阿嚏——”
一声不合时宜的喷嚏，震颤了这个记忆的幻境。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世界就如雪崩一样，片片碎裂。他们足下的小舟也分崩离析。惊呼之余，他们所见到的最后魅影是一株红豆，伴随着幻境之声：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然后，天旋地转，狂风大作，树叶翻飞。
等到他们恢复意识，醒转过来，发现又回到了风云谷。回到了昙城里的现实世界。
李大武依然在沉睡，亦或昏迷，不得而知。
“这是什么情况?！”蒲子川清醒之后，又来了精神，咋呼起来。
“你说什么情况——”藤亦箜也朝蒲子川咋呼道，“还不是被你的一声喷嚏打出来的。幸好大家都没事，哦不，李大武还在那睡着呢。”
这么一说，蒲子川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作声了。
“不用担心，他只是睡着了。记忆追踪术，会耗损他的一些精气神。”风丽行道。
“哦，那就没事啦。”蒲子川又恢复了一身轻松，然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接着说，“咦，不对呀，我们这次记忆探访之旅，到底探到了什么？那些奇奇怪怪的魅影到底是个啥？”
他这个问题倒是问对了，其余众人也都有此疑惑。
“我只知道，有些隐藏的最深的心念，连记忆追踪术也不能完全探知，只能捕捉到片言只影，”风丽行边思考边说道。
“李大武这家伙——”蒲子川调侃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蒲雪儿对桃橙说：
“桃橙妹妹，我们带雪妞去玩捉迷藏吧。”
“好呀好呀。”桃橙开心道。
“喵——”雪妞配合地蹭了蹭桃橙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