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枷锁

到了风云谷，风丽行先将李大武安置在西厢房的一间空置的房间中，并没有惊动夏夫人。

李大武此时倒是清醒些了，但是仍然不愿意说话，面对着别人的询问，总是一副神游的姿态。

见此情景，风丽行干脆让小厮带他去洗个澡，将那一身污秽尘土洗去了再说。两个小厮应声答应，但随即有些犯难，其中一个说：

“看他这样儿，他能自己洗澡吗？”

“他自己不愿洗的话，就你们两个帮他洗呗，这有啥的，还能把你们难住了不成？——”风丽行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好吧——”两个小厮答应着，架着李大武去了澡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呀，橙子妹妹，”风丽行对桃橙说，“你之前在风弋阁刚刚想起来你那个同乡李大武，这不，他就出现了。”

桃橙抬起下巴，抿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

“我当时想起他来，主要是因为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也不愿意见人。”

风丽行抱起双臂，似有所思，并没有应答。

此时，来看热闹的藤亦箜和蒲子川俩人想找个地方坐下，但发现椅子上用手一摸是厚厚的一层灰，实在是坐不下去，同时，手上沾上的一层灰又不知道用什么拂去，便只好站在那里，抬着手，啧啧啧地抱怨起来。

澡房里，两个小厮往大澡盆里灌满了热水，然后对李大武说：“兄弟，该洗澡了。”

果然，李大武依然是不知道在哪里神游，没有反应。

“兄弟，不要逼我们动手啊。”

没有反应。

好吧。两个小厮下定了决心似的，撸起袖子，打算去脱李大武的衣服。这一招还挺管用，李大武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惊讶地嚷道：“你们干什么？”说着，还把已经被脱了一半的外衣整理了一下。

“洗澡呀，你自己不洗，我们只好勉为其难地帮你洗喽——”

“去去去，我自己洗，你们出去。”李大武道。好像是一个在空中神游的人终于回到了地面。

“得嘞，”俩小厮如获大赦似的同声说道。

然后另外一个小厮还补充了一句：“兄弟，你那衣服也够脏的了，洗完澡后也给它洗洗吧。换洗的干净衣服在澡盆旁边呢。”说着逃也似地跑出去了，关上了门。

话说这个李大武还真不是傻，竟然真的自己洗了澡，洗了衣服，换上了干净衣服，走出了澡房。他身形瘦削，中等身材，面容比较白净，嘴巴上方和下方有些胡茬。此刻的眼神中有了聚焦，感觉能认出来人了。

回到西厢房，蒲子川和藤亦箜立刻围了上来，上下打量着。“看不出来啊，小子，这么一梳洗打扮竟然还像个人样儿。”蒲子川用他那惯用的欠打的口气调侃道。

李大武并没有答话，只是轻轻一笑。

“好了，看来是不傻了，”风丽行说，“那先来看看你的老乡吧——”说着把桃橙拉到近旁。

“这是老桃家那个闺女吗？”李大武看了一会儿说，声音竟有点空灵的味道。

“对对，桃胡是我爹。”桃橙回答说，“对了，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这里？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昙城，是不同于凡尘世界的另一个空间。”桃橙解释道，突然有一种先来者帮助后来者的感觉。

“昙城......好，好，好......”李大武喃喃自语似的说。

“好什么好呀，”蒲子川插嘴道，“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在我家码头那里鬼鬼祟祟地躺着，是不是毁坏我家船呢？”蒲子川一副顽劣公子的派头。

“那是你家船吗？哦，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蒲子川一听这话，更加来劲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就是你破坏的？你个好小子啊——”作势要来揪住李大武的衣领、凑他一顿的样子。

“干啥呢干啥呢？”风丽行挡住了他，“听风就是雨啊你。耐心听他解释解释不行吗？”

“哼，那让他解释，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理由好说的。”蒲子川说罢，气咻咻地放开了李大武的衣领，甩了甩袖子。

原来，大概四个月前，李大武中午吃完饭，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憋闷，就走出了院子，来到附近的一条小河边散散心。走的有些累了，就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歇会儿。听着淙淙的流水，看着眼前飘零的落花，闻着好闻的水流气息，不觉有些困了，便歪在大石头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戴上了沉沉的锁链，手和脚都被缚着，一动，能够听到哗啦啦的响声。往周围看去，他仍然在河流边，但是这河流和之前的河流貌似不太一样，更加宽阔一些，也更加清澈一些，水面上有氤氤氲氲的水气，弥漫着，飘逸着，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远处，还能听到似乎是水流奔腾而下，撞击石头的声响。

见此情景，原本郁闷的李大武更加郁闷了，他不知道是谁给他戴上了枷锁，看着周围，人迹罕至，很难想象会有人专门来给他戴上枷锁再悄悄的走开。

那如果这枷锁不是有人来给他戴上的，它会是哪儿来的呢？

带着这个枷锁，每走一步，都很沉重，仿佛有一股不可抗力在拖拽着他，阻止他向前。

李大武试图将枷锁拆去，但发现枷锁竟然天衣无缝，找不到打开的缝隙，而它的材质也异常坚固，在石头上磕一下，丝毫无损。李大武不觉讶异。

他在一个附近的山洞里待了差不多三个月，因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既不知道他的来处，也不知道他的去处，再加上沉沉的锁链，便只好随遇而安，就地取食，就地取水。不过，他也无所谓。

有一天，他感到特别口渴，就到那条河流边去喝水，喝的比平时都要多。好几捧水下肚，他觉得有些饱了，也不渴了，正打算拖着锁链咣当当地离开时，却感觉锁链比平时更沉重了，重的他几乎迈不开脚。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头晕目眩，似乎是喝醉的感觉，昏昏然，便不知所以然了。

就在蒲子川风丽行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才差不多清醒过来，但回想起自己似乎迷迷糊糊地做了些搞破坏的事儿，不觉羞赧，便不想搭理人，不愿醒来。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

蒲子川嚷道：“你骗谁呢？那你现在身上的锁链呢，我们怎么没看到？”

“什么，你们看不见吗？”李大武惊问道，那吃惊的表情是真实的。

众人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抬着你的时候，也没有觉得你特别重呀，”其中一个帮忙洗澡的小厮说，“就是满身的污垢，弄得气味有点重。”

李大武低头看了看左右两手，又瞅了瞅脚上，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