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子宫
黄福根走进办公室时,魏立功正坐在沙发上翻读着报纸。
“魏法医,来啦,让你久等了。”黄福根朝魏立功拱拱手,朝他扔过去一只烟。
魏立功接住,看了看,“黄锡包,黄探长的烟不错啊。”然后叨在嘴里。
“一般,一般。”黄福根抽出火柴来,划着,点着魏立功嘴上的烟,自己也点着一颗,吸着,“说吧,有什么新发现吗?”
“三句不离本行。也不倒杯水,让我喘口气啊。”魏立功开着玩笑道。
黄福根微微笑了笑,对身旁的崔诚克说,“去,给魏法医倒杯水。”
崔诚克瞅了黄福根一眼,意思是,对他,有必要吗?看到黄福根并没有故意客气客气的意思,才有些不甘情愿地从书橱里拿出一只杯子来。
“去,把我珍藏的上好西湖龙井拿出来,给魏法医泡上。”黄福根说。
“黄探长,你真是太客气了。”魏立功笑着。
“好不容易来我这儿一趟,当然要好好地招待招待了。中午没事吧,也不用回去了,我们去中央饭店去喝上两杯。”
“算了吧,到旁边的小酒馆还差不多。”
“这不是显得我们热情吗?”
“虚情假意。”魏立功当然不相信黄福根的话,脸上显出不屑的样子,撇了撇嘴。
“魏法医,请喝茶。”崔诚克把茶水放在魏立功前面的茶几上。
“这是小崔吧?”魏立功问道。
“魏法医的记性真好。”崔诚克说,不过心中却显出一些厌恶来。这已经不是魏立功第一次问自己叫小崔了,每一次见面都会问这句“这是小崔吧”,总像是第一次见面,或者刚刚认识。其实,黄福根有时经常带着他与魏法医见面。崔诚克多次介绍过自己,黄福根也把自己介绍给他,但这位魏法医好象并没有长脑子,总是记不住,一次次地问自己。或许他对自己并不用心吧。这让崔诚克恶心不已,但又不好意思不回应,如果不搭理他,就显得太不礼貌了。“就当他老年痴呆吧。”崔诚克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魏法医前来,是不是有重大发现要告诉在下?”黄福根吸了口烟,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魏立功,问道。
“当然啦,无事不登三宝殿嘛。”魏立功跷起二郎腿,也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慢慢地从嘴中吐出来,瞅着烟悠悠地散开,颇为得意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把女尸下部围绕的纱布带回去做了仔细地研究。”
“那纱布有什么问题吗?”黄福根知道魏立功喜欢卖卖关子,你越着急,他越是不紧不慢,慢条丝理,只能慢慢地诱导他把一些事情讲出来。
“你猜那是什么?”魏立功的烟已吸完,又端起茶杯悠悠地品了一口,仍然没有马上要讲的意思。
“能是什么?医院里不都是这种纱布吗?能是什么呢?恐怕你什么也没有发现吧?”黄福根知道要让他继续往下讲,需要激他一激了。
果然,魏立功放下茶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们不是白忙活了?还是租界名法医吗?”
“那是,那是。”黄福根顺着魏立功的话说道,又从烟盒里掏出一只烟来,朝他扔过去,再划着火柴,凑过去给他点着。
魏立功美美地深吸了一口,又停了停,弹掉烟灰,长喘一口气,才开口说道:“那块白纱布,经过我们检查,最后判断是女人用的月经带。”
黄福根苦笑了下,不禁为魏立功的发现摇了摇头。
“你别摇头啊,我还没说完呢?”看到黄福根有些不屑的样子,魏立功知道不能再慢悠悠地说下去了,“我还没告诉你最奇怪的事呢?”
“最奇怪的事?”黄福根仍故意装作不信的样子。
“你看你那眼神,别不信啊。我告诉你吧,最奇怪的事是虽然现在女尸的肚肠已经流了出来,但肚子里的子宫却没有找到,无论我们如何检查,都没有发现子宫的存在。”
“哦。”黄福根睁大了眼睛,他盯住魏立功,这确实可算是一个新的发现呢,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女子的子宫为什么消失了呢?我们怀疑是医生在做手术时,给弄掉了。”魏立功说道。
“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只能等你们抓到医生时,问问他再说了。”
黄福根沉默了。他明白,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两具被害人的尸体,而且嫌犯还极其凶残,不仅杀人,还将人身上的器官拿掉,手段太过于毒辣。自己也见过不少的凶杀案,但像这种如此残忍,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凶残的人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而从各方反映过来的消息来看,虹口女科医院的被称作顾鹏程的医生,面慈心善,长得一副女人样,给人种文质彬彬的印象,他会是凶手吗?他会如此凶残吗?
“怎么样,这个发现重要吧?”魏立功再次露出自得的神色来。
“嗯,挺重要的。”黄福根点点头,“这至少说明,这杀人凶手极其凶残。”
“是啊。太残忍了。”魏立功也表示同意。
“对了,还有一点,就是尸体身上的石灰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没有弄明白。据我推测,用石灰的功能可能相当于福尔马林吧,可以避免尸体的腐烂,发出臭味吧。”
“可是尸体还是腐烂了啊。”
“这个就不好说了。”魏立功不再像刚才那样侃侃而谈了,他停下了话头,掐灭手中的烟,站起来,“好了,黄探长,该讲的都讲了,就这些。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么急干嘛,中午就留下来吃一顿便餐吧,我请客。”黄福根挽留道。
“不了,局中还有事去忙。改天吧。”
“好,改天。小崔,走,送送魏法司。”
“嗯。”崔诚克答应一声,跟在黄福根身后,陪着魏法医走出巡捕房,一直送到外面的大路上,才挥手告别。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崔诚克不禁问了一句,“你真想请魏立功的客?”
“哈哈,你这也当真,只不过客气客气而已。”黄福根笑了。
“我就知道你是假仁假义。”崔诚克似乎很能看透黄福根的心一样,肯定地说。
“好了,别抱怨了,中午我请你吃鸡腿。”
“哼,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呢。你说过多少次了,说要请我吃鸡腿,至少不下于十次了,也没吃到你的鸡腿。”
“这次肯定让你吃上。”
“但愿吧。”
“客气的话,你总是当真。哈哈。”黄福根笑了。黄福根的笑总是从鼻子中哼哼两声,很少从嘴里发出大声的笑,笑也是显得非常含蓄,给人以琢磨。
“我就知道,你说话不算数。”
“好了,等破了案之后,我一定请。”
“我都不相信了。”
“这次肯定请。”黄福根沉下了脸,“现在费张氏已结束羁押,放了回去。嫌犯的姐姐和嫂子也不知道顾鹏程的下落,现在,只有顾鹏程的父亲一个人,还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把他带回巡捕房一问不就行了吗?”
“上次再讯问张张氏的时候,不是说他父亲张金生出门找朋友玩去了吗。”
“那把他抓回来,不行吗?”
“就我们两个?开玩笑吧。”黄福根摇摇头,“说不定,哪一天他会自动找上门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