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页·延续
街道突然刮来一阵萧瑟的寒风，两人衣袖在树荫渐舞的落叶间无声摆荡，‘恶灵’两三下就将手上装面包的纸袋揉成一团，表情似笑非笑地望向吉恩那有些僵硬的面色。
“怎么？你显得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他随意将手中的油纸袋转而折叠为几片，一枚神似的折纸枫叶很快就在恒月手中成型，戒指中转而一股诡异的炽热热力流过，将那枚折纸瞬间化为随风飘散的青烟。
地上的白鸽依然在慢条斯理地分食着面包，对身旁刚才发生的危险似乎毫无所觉。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吉恩面无表情地在‘恶灵’的身旁坐下，却肆无忌惮的将灵能带来的感知力提升全部开启，随时准备爆发出他近战最强的一击。
但他静默感受着恒月身上那并无偏向敌对或恶意的情绪，不由得对恒月精妙的能力控制水平，开始有了一种新的认知，同时也将指间蓄势待发的飞刀暗暗地逐一收起。
这些经受过‘圆月祝圣’仪式一次性的银质武器‘银刃’，其上的灵能在穿刺目标之后利用附魔术式，能对灵体、恶质类的域外生命造成不俗的侵蚀伤害。
但附加在‘银刃’中的特殊术式与阴寒属性灵能，对眼前的这似用能量凝聚为身躯的‘恶灵’能否起到作用，吉恩心中却仍然也还是一个未知数。
“嗯，我想做什么？其实很简单？
当然是辅助你们，继续调查事件的真相了？”
恒月闻言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胡乱猜测着的某人，心力则持续探测着对方的情绪与心态，在感知中似充满了复杂而始料未及的情绪。
系统任务与三人组的调查不谋而合，恒月不趁着目标变更前找到线索，难不成是想要逼着系统逐步提升难度，因为连锁反应慢慢在这个徊景内将他困死么？
原本还以为这三个人之间，难得还有一个脑子灵醒的可以利用，也不受领域影响可以轻松交流。
但这人先前看起来心智还挺正常，现在却怎么像是哑了一样，挤了半天牙膏都挤不出来一句话？
「我怎么感觉，他心里都已经快把你给妖魔化了？」
零一直在静默着看戏，却忍不住出来吐槽了一句，啧啧地感叹道：「这段对话放在奇幻小说之类的设定里，那妥妥是主角与反派对决时要用到的，你应我也答的开场白啊。」
恒月回忆着仔细一想，发现这套路和零吐槽的一样，还真的差不多。
如果站在那三人组对面的是什么反派的话，在设定上现在恐怕就要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密谋，顺带着留给主角召唤帮手或读秒开大的时间了。
这就是所谓的创作取材于生活？不对，现实中哪来的这么魔幻。
而像他这样讲道理的恶灵，难不成在雨都中也很少见？
‘这恶灵人设果然没那么亲民啊。看来，是对设定脑补过度了么？’
恒月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看向吉恩的眼神也微微地带了些怜悯：“话说回来，召唤我的相应仪式细节，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小小只的‘恶灵’不由得在长椅上，神色矜持地坐正了身躯，神情中满是对被作品套路毒害的某人的怜惜。
“至于咒印拥有着定位能力，这种简单的事情你难道也会很稀奇？我留一些自保的方便手段，也是应该的吧？”
也直接不管身旁某人复杂的心态，恒月心中满是纠正他奇怪念头的想法，直接吐槽说出内心感想着道：“原本还以为你们这三人组的身上，就你还带些坦然光明的领袖类气质…
结果我在这等了半天，换来的只有一句反问？”
恒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还伸手困倦地捂了个哈欠，像是经过一晚还没有睡好一般，身边的平和气息莫名的给人与亲近感。
吉恩望着恒月那淡漠而情绪清澈的双眸，其中似还有些许奇怪与不解的目光，他能直觉感知到这句话中蕴含的信息，这只‘恶灵’竟然是真的想要辅助他们进行调查。
诶？竟然有恶灵想主动协助他们？他没听错吧？
吉恩如果能知道恒月正想着什么的话，一定会试着对他反向进行吐槽：你认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放在雨都之中显得很正常么？
在因为身上那古怪的玩意，而惹上过大小的许多麻烦之后，以吉恩的眼界自然不会还觉得，契约依然万能到能对面前这人产生约束。
但既然恒月和蕾妮昨日签订的契约，到现在还延续着没又发生额外的变故，多半代表了‘恶灵’他所维持着的某种态度或者是原则。
而且这家伙现在…似乎还因为没有得到自己的信任，而微微的显得有些生闷气？
诶？假的吧？这恶灵？
他竟然有点开始相信蕾妮的判断了，说起来先前还是吉恩第一次看到蕾妮，能直接和召唤来的未知外域存在流畅的谈上话，而不是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里。
即使覆盖着整个雨都的超巨型领域，威能分散后只是能让人暂时忽略淡化掉那些，在联盟定义中超过一定程度的异常类信息，但这对于蕾妮而言可是历史性的重大突破。
眼前一只这么直率纯粹的域外存在，吉恩生平以来也确实是第一次瞧见，内心都不免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怪异与新奇。
恐怕这家伙完全不像以往，蕾妮通过仪式所钓出来的，那些性格古怪但却风格一致的恶灵，知道恶灵为什么被联盟称作祸害么？
自然是召唤者一旦放松警惕，找寻到机会的它们就会像是群狼一样扑将上来。
讲规则且充满契约精神的域外灵不是没有，吉恩这几年召唤时也不是完全没遇见过，但多半都是通过仪式进行一些实物方面的交易，本体则通常是一些偏向二级的孱弱灵体。
也不是它们不想进入现界，谋夺他身上的灵魂与血气，而是因为它们做不到。
恒月这种能力等同于灵能四级，在召唤者与自身实力对比悬殊下，也讲规则〔自称〕的域外灵体，他吉恩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虽然在仪式力量的压制下，它们表面上每次都显得彬彬有礼，承诺着事后召唤者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它就协助着他们达成一些什么愿望。
面对那些有能力突破现界，从夹缝寄体降临的域外灵体，吉恩如果不尝试着动用着异常，将那些域外灵体在暗中种下禁制，双方合作最后若是面临着关键的利益抉择。
那些完全没有秩序和立场的家伙，准会主动选择有利于它们的选项，顺带还要尝试着赢者通吃，将契约者的灵魂也收割回外域。
但面对着恒月这样的域外来客，自称‘恶灵’的加强版纯真稀有品种，吉恩还是需要犹豫一下，能不能昧着良心的谴责，在他身上尝试着种下类似的手段的。
至于以往那些与他签了契约，最后却选择叛变的域外灵，当然是都被暗中用手段截留了下来，将它们压榨加工成纯粹的魂源，喂了‘逝王之血’这件‘A3’级别的高危险异常。
恒月约等同于四级的能量强度，也是影响吉恩考虑的一部分因素，若是在‘逝王之血’划定的沉默界域中，无法在限定时间内制服能力约等于未知的恒月。
贸然与展现友善态度的‘恶灵’敌对，就等于是将一枚失控的炸弹，再次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更何况眼前的这只‘恶灵’的实力早就有所佐证，吉恩肋骨处也不断传来丝丝微弱的刺痛，提醒着他两人一旦在这动起手来，能占据优势的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吉恩。
更大的可能是炸出一群区域镇守，惊动一堆高塔附近退休养老的教授级，欢欢喜喜将他俩瓜分拿去研究。
恒月正用手逗弄着地上的那群鸽子，有趣的诱导着它们朝着投射的阴影追去，却敏锐的察觉了一股寒意似乎在背后升腾，不由得有些警觉地抬头道：“嗯？你…怎么啦？”
“没什么。”
吉恩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心中说服自己暂时将恒月，当成了邻家的孩子一般看待后，绷紧的肌肉群也逐渐地开始缓解。
不再将那些算计放在脑海中时刻运转，而是将那些紊乱的心绪暂时在心中彻底放下。
最近，他确实是有些太过于紧张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急迫的生活？
是从发现血亲的死亡另有蹊跷…开始？还是从被那件东西强行寄生…开始？’
吉恩淡蓝的眼眸缓慢而平静地睁开，恍然望向远处那人群稀疏的广场，北方南下的寒冷吹散了秋意又带来了初冬。
一年时间，却又是不知不觉的就要过去，四季恒常，却如轮般在世界内流转不息。
冰蓝的瞳色如镜般幻映着天地，山在变，水在变，人也在变。
此世之间，却唯有恒常与天地不变。
一丝丝冰蓝色的气机开始在吉恩身上升腾，如霜雪般的意志开始随着灵能的蔓延而逐步流转，他身边的气势开始无形而缓慢地扬升，脉络中活跃的灵能竟开始自行凝聚压缩。
恒月最先察觉到了他身上的这股变化，情绪中先是感觉有些惊讶，随而脸上自然莫名地流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没想到还能观测到这么有意思的一幕，他的实验目标现在又多了一位，可喜可贺。
…
由灵能四级突破向五级的过程，有个偏向较为古怪的名由，唤作超越者之容器。
不再是灵能上质或是量的积累能够达到，而是从相应根源级别层面的改变，还有生命形式及精神层级的微妙跃迁。
其中‘根源级别的改变’放在更久远的历史，千塔之林中另有一词用于形容。
其名曰：‘染色’。
依塔利斯术者则借用使魔的力量，来提前习惯或是尝试驾驭灵能的这种规则，故而存在于使魔选择的‘相性’之说。
即性格可理解的相似的存在，更有可能在召唤中被相互吸引，契约后对术者本身灵能进习的帮助，也会随术者与使魔契约的相性而提升。
若觉醒者能将原本炽白色的灵能，染上属于他们自身意志的独特色彩，那么就等于是叩开了踏往灵能五级，其前置的三重厚重关扉之一。
…
身边的异相在约莫数十分钟后才缓慢散去，吉恩心中的念头却是变得一片灵活与通达。
内心积累的压力突然消失了不少，灵能也犹如寒冰一般被锻炼得透彻冰蓝，他身边的环境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层白霜，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霜寒交替、冻彻万物的自然气机。
他看着身旁依旧老神在在地坐着，似有趣逗弄着鸽子的恒月，白鸽们在寒气中却只是冻的有些精神抖擞，似被某种古怪的力量庇护了起来，在意志的感知中散发着一股有些奇怪的，像是薄荷果冻一般软弹的冰凉气息。
“谢谢。”
吉恩表情友善的对恒月微微一笑，感应着他身上那与自己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冰凉气机。
眼中却不由得闪烁过一抹迟疑的情绪，开口突然向着恒月邀请道：
“不如让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