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概述
电影艺术历经蜕变过程中,“先锋”一词伴随始终,其若干价值在不同时期的引领作用不容忽视。20世纪初期电影特效一定程度上,能够在技术应用基础上再造画面。当代电影数字特效先锋性探索亦给电影注入全新的艺术价值与体验。
电影先驱乔治·梅里艾在早期的电影《月球旅行记》(图1-1、图1-2)中率先运用电影特效做出开创性的尝试通过舞台道具模拟一个未知的世界。以月球不明生物、导弹飞向月球等内容探索超越现实的画面,尝试技术雏形时期特效表现性。好莱坞电影工业发展时期,电影特效在拓展商业电影价值的同时也影响了观众的审美体验。1972年电影《大都会》微缩模型、玻璃绘景等技术都促进了超现实影像诞生。1968年库布里克《2001漫游太空》(图1-3)将人类对太空的无尽想象搬上银幕,成为电影史、特效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1977年《星球大战》电脑特效进入电影领域,深深的影响80年代、90年代电影制作,一度影响了电影制作的格局。随着数字化时代的到来,数字技术进入电影艺术创作领域,特效可以深入到造型内部、故事叙事内部延伸屏幕内容的表现纬度。几乎每一次电影重大技术的革新都会给电影带来全新的创作体验,而后随即引发一场以自身若干价值为核心的美学革命,并开启了我们对数字美学、虚拟美学的思考,以及对纪实美学的反思。
图1-1 电影《月球旅行记》
图1-2 电影《月球旅行记》
图1-3 电影《2001漫游太空》
21世纪以来数字特效为电影产业的繁荣和电影票房利润贡献了非凡的力量,获得艺术与商业空前成功。21世纪初北美票房排行榜前列多为特效电影,美国电影特效已成为确保票房的最大卖点,其造价甚至超过了大牌明星。2009年美国特效电影《阿凡达》票房破10亿美元。《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蜘蛛侠3》、《加勒比海盗》、《变形金刚》、《料理鼠王》、《辛普森一家》等均打入票房榜。首部的成功也保证了系列影片的票房。据统计,历史上在50部票房最好的电影中49部靠数字特效制作角色讲故事。不难发现这些商业电影的成功与数字特效有着密切的关联,电影特效已经成为电影产业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一段时期具有特效制作的影片具有极高的票房关注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堪比大片的明星号召力。观众们热衷于议论并传播即将上的电影特效制作花絮,好奇这些奇幻的影像是如何拍摄出来的,可以彻底的沉醉于人工制造出的假象和幻觉。这也使得观众可以逃离枯燥现实沉浸于奇幻世界。商业上的成功也促使电影制作中特效的占比不断攀升:《变形金刚5》制作成本2.17亿美元,特效占1.3亿美元。《阿凡达》制作成本2.37亿美元,特效占1.5亿美元。《蜘蛛侠3》制作成本2.58亿美元,特效占1.55亿美元。《加勒比海盗3》制作成本3.42亿美元,特效占2亿美元。据不完全统计,好莱坞特效大片中特效预算甚至已经超过总预算的60%。电影的特效团队也因特效占比上升不断扩展:《阿凡达》特效团队1855人、《泰坦尼克号》739人、《复仇者联盟》1453人、《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1180人、《变形金刚3》1178人。数字特效在特效电影中成为必须,电影特效团队也称为真正意义上的造梦者。
随着数字特效对电影艺术的推动和影响,人们对数字特效的认识不仅在技术层面也在艺术层面发生着变化,从开始的技术性发展到如今的艺术性,诚然,这种艺术与商业空前成功的景象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商业利润的驱动下,电影数字特效启初经历了写实风格—“模拟自然运动”、表现性—追求“视听奇观”的阶段,虚拟性—“艺术创新”阶段。激流变革,从镜像自然到艺术观念创新,电影数字特效由过去技术主导艺术效果,转变到现今以艺术主导技术,强调特效创作者的创新能动性。创作的激荡促使数字特效开始探寻拓宽电影语言之路,并使其从技术属性上升为艺术属性。电影特效伴随科技的发展不断向前推进,这也给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让我们来研究一种正在形成、并迅速发展的视觉造型艺术。电影特效视觉内容既不是完全来自摄影机前的记录,也不是传统电影美术的延伸,更不是科技的机械表现,它必然是一个基于技术手段立足艺术表达、相对综合的形式,可能会借助于摄影、美术、技术等要素的部分外衣,但它已经形成新的表达形式,并且源源不断地给人们带来了新的题材(如魔幻主义电影《哈利波特》)、新的剧情(如未来人类《超体》)、新的角色(如数字特效角色《变形金刚》)等。近十年来,众多具有先锋特效思维的影片不断涌现,以电影《阿凡达》、《少年派之奇幻漂流》、《罪恶之城》《机械姬》《鸟人》《2049银翼杀手》《水形物语》《星际穿越》《无姓之人》《斯巴达勇士》《本杰明·巴顿》等为代表,一些电影数字特效造型语言开始呈现风格迥异、标新立异、具有实验预示性的艺术观念、表现语言和风格样式。这些造型语言、创作观念和表现形态颠覆着传统电影特效的设计思维和创作观念,影响着当代电影题材、创作走向和审美观念。作为一种承载艺术表现与科技的创作形式,当代电影数字特效拓展了传统数字特效的创作形式,丰富了电影艺术的表现领域,延展了电影艺术创作与表现的空间维度。
相比之下,中国电影特效发展历程较短。20世纪90年代数字技术广泛应用时期香港有较多初探的案例,内地有能力从事电影特效的团队相对较少。1995年周星驰电影《百变星君》第一次使用电脑特效强化喜剧效果,也称为最早一批电影特效探索案例。(图1-4)2001年由先涛数码制作的《蜀山传》,其中特效已有不少进步。(图1-5)2000年初期,中国电影开始走向市场化,大片纷纷登录院线。张艺谋电影《英雄》开启了中国电影大片时代,使得电影有足够的制作经费可以涉足数字特效。《英雄》特效总监来自著名电影特效公司“数码领域”给影片特效制作奠定了较好的基础。秦军攻打赵国万箭齐发成为这个时期具有代表性的武侠段落视觉效果。(图1-6)随后特效电影热度提升,但是走进大众视野的电影特效纯自主完成的少之又少。
图1-4 电影《百变星君》
图1-5 电影《蜀山传》
图1-6 《英雄》万箭齐发
中国电影特效在生产和创意上能力良莠不齐,集中呈现出代工技术有提高,但是创意短版明显。2005年电影《无极》面世,主题固然蕴含哲理,但对CG特效的滥用使得最终视觉效果呈现出失控混乱的特征,也将粗燥的CG特效推到风口浪尖上。特效大片并没有深耕特效叙事与视觉效果艺术性,而是停留在大场面宏大,内容空洞,制作水准较低。创作水平与国外有较大差距,专业人才缺乏,机构规模较小,产出质量还显稚嫩。国产电影逐渐使用数字特效成为一种常态,尽管不少国产特效被吐槽调侃“五毛”特效,但是通过与国外团队合作相互学习,急追猛赶之后国产特效电影得到了迅猛发展。2008年电影《画皮》制作相对精良,特效与叙事结合比较紧密。相比于《画皮1》小唯迅速从脑后撕开皮囊,《画皮2》缓慢表现撕开脱皮,则充分展现了撕开的过程,同时细腻地呈现了皮的质感和柔软状态。《画皮1》仅仅设计了脸皮、头皮和从头到脚的皮,这些质感、形态简单皮囊下包裹着成千上万的蛆虫。在《画皮2》中设计了多种不同尺寸的皮,这些CG皮在软硬度、质感、机理、颜色、透光性添加了丰富的细节,着力营造皮在水中飘动时有一种“脱下丝袜般的性感”,增加了特效造型的真实性。影片结尾处受诅咒困于寒冰的小唯特效造型分了5个部分细腻呈现“裂变”过程。(图1-7)在和美国、韩国特效团队合作下,国内特效化妆、CG特效造型有了明显的提升。近几年来国产特效大片例如《捉妖记》、《西游降魔》、《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这些热度较高的大片中特效制作水平显著提升。
图1-7 《画皮2》小唯画皮
《捉妖记》CG生物角色小妖王胡巴(图1-8)特效无疑成为重要卖点,成为中国特效里程碑作品。该片三分之一的制作预算用于特效,80%的特效由BaseFX制作,而Base Fx曾经制作了《变形金刚4》《美国队长2》等多部特效大片,与好莱坞著名特效公司工业光魔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这一时期中国电影特效技术已经取得较大的进步,但是在于急速发展的中国电影大潮中,特效制作周期较长,艺术创意需要精雕细琢的要求得不到保证,因此参差不齐的现状是长期存在的,既有精良的特效也存有“五毛特效”。不论是精良的特效还是“五毛特效”,电影中特效占比提升、制作技术进步也推动着中国本土特效团队的建设。
图1-8 《捉妖记》胡巴CG造型
国务院颁发了《关于促进电影产业繁荣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大力推动我国电影产业跨越式发展,实现由电影大国向电影强国的历史性转变,文件指出“大力繁荣发展电影产业,对于加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求、促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对于提升中华文化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电影业深化改革、锐意创新,产品日益丰富、市场日益活跃,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为深入贯彻党的十七大关于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重大部署,认真落实中央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加快文化产业发展的决策部署,促进电影产业的繁荣发展,”“切实加强影视制作、动漫等产业基地建设,努力推进电影创作生产的集约化、规模化发展。加强特种电影的研发。进一步改进政府评奖,开展积极健康的文艺批评,努力营造良好创作环境。建立健全政府资金投入机制,继续执行电影精品专项资金等制度,使政府资金在引导创作、繁荣创作方面发挥更大的效益。进一步落实《国务院办公厅转发财政部中宣部关于进一步支持文化事业发展若干经济政策的通知》(国办发〔2006〕43号)要求,继续设立电影精品专项资金,用于扶持本区域重点影片拍摄项目。充分运用文化产业发展资金,加大对电影创作生产的扶持力度。”在国家宏观政策的积极引导与推进下,电影数字特效成蓬勃发展态势。由此可见,电影数字特效作为电影艺术创作中极具活力与生命力的语言要素,成为当代电影创新发展的重要形式,对促进电影艺术创新和产业发展,推动精神文明建设、弘扬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具有积极而重要的意义。
同时,电影特效作为构成电影视觉文化的重要方面,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观众的审美趣味。对于电影艺术而言,蒙太奇和长镜头理论都是帮助人们认识电影艺术独特性的一个窗口,研究电影特效可以帮助人们认识、了解、欣赏电影,可以作为了解视觉语言的一个重要渠道。我们需了解和掌握电影造型艺术的规律和支配电影视觉文化上这一影响认知的重要表现方式,以此建立起受众与电影视觉内容之间可以沟通的桥梁,扩展大众对电影特效视觉造型语言的认知范围,提高受众的审美旨趣。对于大众而言,提高审美趣味可以更好地与作品产生情感共鸣和思想交流,也可以产生良好的审美环境,促进优秀作品的诞生。如果电影特效没有得到正确的鉴赏,不仅对电影特效发展起到反作用,而且影响视觉文化的走向。受众对电影特效形成的视觉文化认知不足,只能止步于新技术应用和奇观营造的猎奇视角,这不仅使得电影特效长期受到误读,甚至使得特效视觉造型语言被长期忽略,影响其作为艺术表现形式的发展。能否正确地鉴赏电影特效审美特及其带来的视觉文化价值,这足以决定电影特效本身的命运。
长期以来,大众对电影特效的理解是科技弥补拍摄不足,或者说是技术实现方式,这样的认识带来的负面效应是我们把电影特效看作了纯粹的技术手段而不是艺术表现,这使得观众的审美停留在技术做了什么,而不是表现了什么?创造了什么?因此经常可见关于特效制作文章如同新闻稿一样介绍特效技术和娱乐噱头,鲜有对视觉效果艺术表达的研究性论述。一些从业者在这样的社会认知下也不愿意在艺术创造上花费更多的心力,而只是止步于技术应用层面的探讨,将更多注意力放在技术如何实现上。艺术表现形式和观众鉴赏是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互相促进的,这是一条经过艺术史检验的原则。“艺术提高了群众的趣味,而提高了的群众趣味则反过来要求并促进艺术的进一步发展”[1]。同理梳理探索电影特效造型语言和审美价值,引导受众回归到艺术表达和创造本身上面,有助于特效行业良性发展。如果观众还在奇观体验的猎奇视角进行欣赏,甚至一些电影从业者对其认识还保持在现实复原、技术弥补拍摄不足的认知层面,这无疑影响电影特效创造性作用发挥。我们需要的是欣赏创造性的表达以及感受电影特效带来的视觉文化。“我们需要的是启发性、鼓舞性和创造性的鉴赏而不是消极的欣赏(即发现已经发现的价值);我们需要的是从理论上来理解影片,和这样一种美学,它并不是从已有的艺术作品中去得出结论,而是在推理的基础上要求或期望某种艺术作品”[2]我们需要探索电影特效尚未发现的价值和审美意识,从理论和美学的角度理解电影特效和它所带来的视觉文化。面对科技助力下的数字特效,从技术上和艺术表达上大大扩展了电影表现空间,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在人类脑海中出现的亦真亦幻的造型都可以鲜活地呈现在大银幕,那么如何鉴赏新创造出来的图景,如何界定它的美学价值和创造价值,需要建立标准和评判原则来论证质量的好坏。而且植根于技术进步之上的艺术表达形式迫切地需要艺术理论上的支持,使得其前路发展有根基可循、未来探索有远景可瞻。
作为数字时代的艺术表达形式,我们不否认其技术性前身,更需要着眼于其造型语言价值和美学特质。近些年在国家宏观政策的积极引导与推进下,中国电影数字特效呈蓬勃发展态势。电影数字特效作为电影艺术创作中极具活力的新语言要素,成为当代电影创新的重要形式。具有前沿性的电影数字特效成为推动电影电影艺术创新的一个重要突破点,但是目前国内外仍未有对电影数字特效研究成果。本书系统性的研究有助于丰富和扩展电影数字特效创作理论,强化电影数字特效研究深度,对中国电影人才培养、学科发展有着现实意义;立足于产业需求,关注数字技术驱动下的艺术创作创新,梳理“先锋性”电影数字特效可以更好地指导艺术实践,有效提升中国电影数字特效的创作水平,为我国电影创作注入新的活力,促进我国电影产业的繁荣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