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邑西说”辨析

关于嘉祥寺具体位置的“邑西说”首见于南朝梁慧皎的《高僧传》。《高僧传》卷第五《义解二》“晋吴虎丘东山寺竺道壹 帛道猷 道宝”中云：“（竺道壹）乃东适耶溪，与道猷相会定于林下。于是纵情尘外，以经书自娱。顷之，郡守琅琊王荟于邑西起嘉祥寺，以壹之风德高远，请居僧首。”[8]《高僧传》卷第七《义解四》“宋山阴灵嘉寺释超进（附昙机、道凭）”中也云：

时有昙机法师，本姓赵氏，亦长安人。值关中寇乱，避地东下。游观山水，至于稽邑。善《法华》《毗昙》。时世宗奉，与进相次。郡守琅琊王琨请居邑西嘉祥寺。寺本琨祖荟所创也。[9]

第一条资料言东晋会稽郡守王荟因仰慕竺道壹风德高远而建造嘉祥寺，第二条资料言王荟孙、南朝齐会稽郡守王琨请昙机法师居嘉祥寺。更有价值的是，这两条资料均言嘉祥寺在邑西，对于“邑”的具体范围，《高僧传》卷第五《义解二》“竺法旷十三”中有“时东土多遇疫疾，旷既少习慈悲兼善神咒，遂游行村里拯救危急，乃出邑止昌原寺，百姓疾者，多祈之致效”[10]之语，昌原在现平水会稽村一带，说明慧皎《高僧传》中的“邑”应是指会稽郡城，嘉祥寺就在会稽郡城之西。

对于嘉祥寺在邑西的具体位置，本文第二节引用过的《高僧传》卷五《义解二》“晋山阴嘉祥寺释慧虔 净严”提供了一条很有意思的线索——净严尼梦见观世音往嘉祥寺迎释慧虔，其中的关键，是记述观世音是“从西郭门入”嘉祥寺的。嘉泰《会稽志》卷第一“城郭”条载：

城门九：东曰都赐门……曰五云门。东南曰东郭门……曰稽山门。正南曰殖利门……西南曰西偏门，……曰常喜门……正西曰迎恩门。北曰三江门。

其中的正西城门迎恩门，又名西郭门，为绍兴古城的西大门，从钱塘江东岸的西兴至会稽城运河的必经之地，历朝帝旨和大员皆由运河水路或陆道来绍，均需经过此门，故名“迎恩”。由此，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理解，净严尼梦见观世音“从西郭门入”嘉祥寺，又，《高僧传》“晋山阴嘉祥寺释慧虔 净严”条称净严尼所在的寺为“山阴比（北）寺”，西郭门在郡城西偏北，说明嘉祥寺在邑西的西郭门内最有可能。

《高僧传》署名为“梁会稽嘉祥寺沙门释慧皎撰”，《续高僧传》卷第六《义解二》“梁会稽嘉祥寺释慧皎传”云：

释慧皎，未详姓氏，会稽上虞人。学通内外，博训经律，住嘉祥寺。春夏弘法，秋冬著述，撰《涅槃义疏》十卷及《梵网经疏》行世。又以唱公所撰《名僧》颇多浮沈，因遂开例成广，著《高僧传》一十四卷。[11]

慧皎所处时代与嘉祥寺建造年代很近，又是会稽郡上虞人，且为嘉祥寺沙门，因此，慧皎对嘉祥寺的描述应最具权威。一般认为，自2500年前勾践迁入绍兴城，绍兴的城址没有过大的变动。以嘉祥寺在会稽郡城西为判定标准，“塔山说”言嘉祥寺在会稽郡城南，“秦望说”则言嘉祥寺远在郡城外秦望山南麓，均不符合《高僧传》的记载。

《宋高僧传》卷第十六《唐会稽开元寺允文传》载：

（释允文）开成元年（836），因游台峤，止息越之嘉祥寺，众藉清芬，甄命敷其经律。[12]

这或是嘉祥寺最后在文献中的记载。如今，绍兴历史上的正西城门迎恩门（西郭门）被重新建造，然迎恩门（西郭门）内外早已是沧海桑田，要在迎恩门（西郭门）内发现嘉祥寺遗址，只能等待某种机缘了。

【作者简介】张炎兴，绍兴文理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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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朱关甫编著：《绍兴宗教——地方宗教文化研究》，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36页。

[2] （唐）道宣撰，郭绍林点校：《续高僧传》，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392—393页。

[3] 张能耿等编著：《越中揽胜》，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5年版，第50页。

[4] 《陆游集》（第5册），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2201页。

[5] （唐）李吉甫：《杭州径山寺大觉禅师碑铭》，参见周绍良主编《全唐文新编》第3部第1册，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5998—5999页。

[6] （南朝梁）释慧皎撰，汤用彤校注：《高僧传》，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209页。

[7] 参见盛鸿郎《越考录》，中国戏剧出版社2011年版，第133页。

[8] （南朝梁）释慧皎撰，汤用彤校注：《高僧传》，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207页。

[9] （南朝梁）释慧皎撰，汤用彤校注：《高僧传》，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298页。

[10] （南朝梁）释慧皎撰，汤用彤校注：《高僧传》，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205—206页。

[11] （唐）道宣撰，郭绍林点校：《续高僧传》，中华书局2014年版，第192—193页。

[12] （宋）赞宁撰，范祥雍点校：《宋高僧传》，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9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