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荣政文集(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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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及其原理研究

马克思《资本论》中科学抽象方法的运用形式

经济科学和其他社会科学的研究,要运用科学抽象法。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说:“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页。 这充分说明了科学抽象法在理论分析中的重要意义。

《资本论》是最充分、最熟练地运用科学抽象法的典范。本文试对《资本论》中的科学抽象方法的运用形式作初步探索,以期对理解《资本论》整个理论体系结构、各部分理论的具体内容有些助益。

一 自始至终撇开某些因素和现象

这是《资本论》科学抽象法的一种很重要的运用形式。它对研究对象和研究范围的选定和确立,具有重大的意义和作用。此种运用形式主要包括下列各个例证。

第一,在选定和确立研究对象上,从各个社会经济形态中取出一个形态:资本主义生产形态。马克思以前的所有经济学家都谈论“一般社会”,而马克思却说“现代社会”,把资本主义作为研究的中心内容,撇开其他社会经济形态。这就是撇开次要的阶级关系,抓住资本主义社会中主导的阶级关系进行分析。马克思指出,这里只有两个阶级存在:支配自己劳动力的劳动者阶级,和独占着社会生产资料也独占着货币的资本家阶级。这就是说,在《资本论》整个理论体系中,把残留着的封建关系——封建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丢开不谈,同时也把小资产阶级——手工业者和自耕农存而不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这两个矛盾着的力量是主要的矛盾,其他的矛盾力量都为这个主要的矛盾力量所规定、所影响。这种“纯粹”资本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能剔除这些次要阶级关系的干扰,避免主次不分的头绪过分纷繁,以便集中地对主要阶级关系深入分析。

同时,这个分析仅限于社会成员间的生产关系,马克思一次也没有利用这些生产关系以外的什么因素来说明问题。马克思指出:“这里涉及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页。,把资本家看作是“人格化的资本”,把劳动者看作是“人格化的劳动时间”,标志为资本价值增殖的直接手段。这就是舍掉一切足以掩盖和模糊生产关系的其他关系,赤裸裸地对资本主义剥削关系加以揭露。

第二,撇开资本主义发展中的一些曲折的具体过程,阐明调节这个社会机体的产生、存在、发展和死亡,以及这一机体由另一更高的机体来代替的规律。

首先,马克思研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时,把当时资本主义的典型处所——英国的情况作为主要例解。但《资本论》绝对不是一部描写英国资本主义发展具体过程的历史著作,而是把英国资本主义发展中曲折的具体过程加以排除,只揭露其发展趋势的理论巨著。马克思指出,“历史常常是跳跃式地和曲折地前进的,如果必须处处跟随着它,那就势必不仅会注意许多无关紧要的材料,而且也会常常打断思想进程”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176页。。这是在资本主义之“纵”的发展方面,进行这样的抽象。当然,在《资本论》中也包括着资本主义一些具体实况的描述,但这只是在阐述理论所必要的限度内,作为理论的例证,才加以提示的。这和历史著作的处理方法完全不同。

其次,撇开资本主义各国所表现的具体特点,而专揭露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资本主义发展的共同规律。列宁指出:“把各国制度概括为一个基本概念,即社会形态。只有这种概括才使我们有可能从记载社会现象(和从理想的观点来估计社会现象)进而极科学地分析社会现象,譬如说,划分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和另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的东西,研究出一切资本主义国家所共有的东西。”《列宁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8页。 例如,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各资本主义国家有其共同的本质规律,同时也各有其独特的次要差异。例如,资本主义在农业中的发展道路方面,各国也自有其具体特点,如普鲁士的道路,美国的道路。又例如,资本主义各国最初发动的产业部门也是有差异的。如英国是从纺织业开始的,瑞典是从木材业开始的,丹麦是从发展肉类生产开始的。马克思把这些次要的、非本质的具体差异存而不论,只揭示资本主义的本质规律,这是就资本主义各国之“横”的差异方面进行这样的抽象。最后,资本主义各国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参差不齐的。如英国发展最早,德法美等发展较晚。马克思把这些参差不齐的具体差异撇开不说,因为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在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面前,不过指示了他们未来的景象。马克思明确地指出:“问题本身并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于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页。 基于上述三方面的理由,《资本论》所揭示的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法则,即能放之四海而皆准,普遍适用:不仅适用于老牌资本主义的英国,也适用于后进资本主义的德法美等国,不仅适用于资本主义国家,也适用于资本主义生产尚未大量发展的殖民地国家、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因此,马克思对“以德国的情况远不是那样坏而乐观地自我安慰”的德国读者,大声警告说:“这正是说的阁下的事情。”《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页。

不仅就《资本论》整个理论体系来说是如此,而且就其单个理论来说,也是把一些次要的具体特点加以抽掉。例如,马克思关于经济危机的可能性、现实性、周期性及其后果等等均有精辟的科学论断,而把各次危机所表现的具体特点,则都存而不论。又例如,马克思在探索价值形态的发展时,虽然逻辑联系在顺序上完全与历史联系符合,但把历史发展过程中的曲折变化及各个地区的一些次要差异都舍弃掉了。

第三,把一些现象形态舍弃掉,抓住事物的本质关系。例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自始至终把市场供求作用对于价格的影响不列入考察范围之内,而假定价格等于价值。首先,以一般商品而论,马克思始终假定商品按其价值购买。如,讨论生产资本的循环时,明确地指出:“假定商品是按照它们的价值买卖的。”《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7页。 其次,以特殊商品——劳动力而论,也是假定工资等于劳动力的价值。马克思指出:在购买劳动力时,资本家是依照商品交换的永久法则办事的,并且假定工资等于劳动力的价值。再其次,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第二十九章“银行资本的各个构成部分”中,论证股票价格时,也是假定股票所代表的现实资本价值不变,它所代表的现实资本的价值增殖也不变,并且排除了市场供求关系对股票价格的影响。劳动价值学说是剩余价值学说的基础,在探究剩余价值的生产、实现和分配时,假定价格等于价值,可以排除市场供求作用对价格所起的影响和干扰,这有助于对剩余价值的深入分析。

第四,把资本主义机构的具体组织形式、技术知识等排除在叙述范围之外。《资本论》第三卷中接触到资本主义的一些机构和信用工具等等,这里只论及它们的性质和作用,对于它们的组织形式和技术、方法等具体问题,则一律不列入讨论范围之内。例如,对作为资本主义剥削机构的银行、英格兰银行,股份公司的性能和作用曾加以论述,而对它们的具体组织形式和业务实践的技术知识,则存而不论。例如,《资本论》第三卷中也讨论到股票、汇票和支票的性质、机能和作用等,而对于公司法关于股票发行的技术性规定,和票据法关于汇票、支票之签发、流通和兑付等实务性的规定,则一律从略。等等。

综合上述四个方面的抽象方法,把这许多因素完全地、自始至终地丢开不谈,这就严谨地选定了《资本论》这部博大精深的巨著的研究对象和研究范围,从而明确地规定了它的理论分析的内容和面貌,免除了庞杂不清的缺点。

二 对物质技术前提的处理

资本主义社会中,许多事物包括着技术性和社会性的两个方面。对这些事物的这两个方面,马克思具体的处理办法是:一方面把社会性的方面作为研究对象,深入分析;另一方面把技术性的方面作为研究对象的物质前提与历史前提,在必要的程度以内,简要地加以提示,提示一作出即到此为止,不再作深入的考察和分析。科学抽象法的这种运用形式,在《资本论》中也是很重要、运用得很广泛的。例证如下:

第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分析仅限于社会成员间的生产关系,而以一定水平的生产力作为它的历史前提。有人认为《资本论》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如果是这样,则势必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两者并重,但马克思绝对不是这样,而是正如列宁所指出的:“马克思一次也没有利用这些生产关系以外的什么因素来说明问题”,《列宁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9页。 它的严格的研究对象只能是生产关系。然则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发生是以一定高度的生产力水平为历史前提的。同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一旦形成以后,对相对剩余价值的追逐,迫使资本家发展生产力。因此,马克思考察了资本主义提高劳动生产率的三个阶段:协作、分工和工场手工业、机器和大工业。生产力的这些阶段性的发展,一方面是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是资本主义从属关系的发展。马克思正是严格地从这种剥削关系和隶属关系之不断加强的角度出发,在必要的限度以内简要地触及生产力的发展,因此对于生产力发展中技术改良与发明的具体情况,以及发展过程中使用机械和机器的曲折变化等等一并从略。

第二,在商品二重性的分析中,把使用价值作为交换价值的物质基础,作为价值的承担者来看待,仅在这一限度内,简要地对使用价值作必要的触及;中心任务在于透过交换价值来考察商品的价值。人类社会的物质财富永远是由使用价值构成的。但仅在一定社会条件下,使用价值才具有商品的形态,因而才是交换价值的承担者。《资本论》是把使用价值当作历史范畴,与一定的社会关系联系起来进行研究的。这里,马克思运用了两重抽象:一是把商品满足人们欲望的各种自然属性撇开不谈,因为这是属于商品学的范围。二是不把人们对商品使用价值—效用的主观评价和商品价值发生任何丝毫的联系,因为这是资产阶级庸俗的唯心主义“边际效用理论”的谬说,同科学的劳动价值理论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马克思从上述角度出发对使用价值作必要的触及以后,在进一步考察商品价值的实体时,即把商品实体的使用价值丢开,它们就只留下一种属性,那就是劳动生产物的属性了。

三 暂时撇开某些因素,以后再行补入

与上述把某些因素自始至终加以排除的运用形式不同,这里所列举的运用形式是:在考察某一问题时,最初暂时舍弃掉某些复杂因素,对一问题的“纯粹”形态进行分析,当进到下一阶段的考察时,再把原被舍弃掉的因素适当地补入。这种运用形式和从抽象逐渐上升到具体的方法密切结合,并且直接成为这种方法的具体步骤和组成部分。这种运用形式对《资本论》各部分理论的表述是极为重要的。离开了这种运用形式,则从抽象逐渐上升到具体的方法即完全无法实行。因此,这种运用形式在《资本论》中是非常广泛的,在每卷、每篇,甚至每章中均可遇到。主要例证如下:

第一,考察价值问题时,暂时把剩余价值的资本主义剥削关系撇开,等到劳动价值理论得到充分论述以后,再考察由货币到资本的转化,进而分析剩余价值的问题。而在考察剩余价值时,暂时撇开其具体形态——利润,等到把剩余价值这种“纯粹”形态充分阐明以后,再行转入利润的分析。马克思认定把剩余价值与其各种特殊形态分别处理,是《资本论》的最优点之一。资产阶级古典派经济学讨论这各种特殊形态,不断把它们和一般形态混同。所以他们的讨论像是一种杂拌。由此足见这一科学抽象运用之重大意义。

第二,在第一卷考察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时,暂时假定了资本在流通领域内所经过的形态变化和物质变化,但未进一步考察它们。同时更撇除了剩余价值的分割问题。以资本积累和无产阶级贫困化规律而言,马克思明确指出了积累过程的基本形态,会由剩余价值的分割及当作媒介的流通运动而弄得暧昧不明。所以,在积累过程的分析上,必须暂时把这一切现象除外,因为这一切现象会把它的内部作用隐蔽起来。马克思这种提示虽系指资本积累问题而言,但对剩余价值的生产这个问题的考察同样适用。等到剩余价值的生产和资本积累问题解决以后,再去分别考察剩余价值的实现和分割的问题。

又在第一卷考察资本主义的生产时,把“如何由资本产生剩余价值”,和“如何从剩余价值造出更多的资本”两个问题分开来处理。在该卷第二篇到第六篇论述前一问题时,把资本积累问题暂时撇开。等到前一问题分析完毕后,再来论述资本积累与无产阶级贫困化的规律。

第三,在讨论“如何由资本产生剩余价值”时,以单个生产过程为范围进行考察,暂时撇除了再生产过程的因素。等到进入资本积累过程时,则就生产过程之不断更新的流——再生产过程来考察。而就再生产过程来考察工资的实质——“谁养活谁”的问题和劳动者对于资本之真正隶属关系时,先就简单再生产进行分析,暂时撇开扩大再生产的因素。等到进入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法则时,则以扩大再生产来加以分析。马克思指出:“简单再生产由规模扩大的再生产,为积累所代替时,事情也还是一样。在前一个场合,资本家消费全部剩余价值;在后一个场合,他仅只消费剩余价值的一部分,而把余下的部分转化为货币。”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642页。 又在考察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再生产时,先从简单再生产分析开始,撇开扩大再生产的因素。等到简单再生产情况下社会资本实现的条件弄清楚以后,再就扩大再生产进行考察。

第四,在《资本论》第二卷中讨论资本的循环与周转时,以价值的补偿为限,而未涉及自然形态的补偿。等到考察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与流通时,则不仅从资本各个构成部分的价值补偿的观点,而且从它们的物质替换的观点来考察。又在考察资本的循环与周转时,假定商人还没有专业化,产业资本家自己兼管资本的流通。又把象征的货币及信用货币暂时排除在外,假定银行还不存在,因而把信用制度存而不论。等到第三卷讨论剩余价值的分割时,才分别考察商业资本和借贷资本的问题。

第五,在第三卷考察分割剩余价值的各种具体利润形态时,先谈一般利润及其规律,暂时把商业利润、利息和地租存而不论。等到一般利润率问题充分阐述以后,再来分别讨论其他的利润形态。又如在第三卷讨论级差地租时,暂时假定最劣等土地不支付地租,即撇开绝对地租的问题。等到级差地租考察完毕以后,才放弃上述假定,进入绝对地租的论述。

四 浅一层抽象和深一层抽象的前后推演

上述各种运用形式都是指单层抽象而言。实际上,在《资本论》中充分运用着多层抽象:浅一层抽象和深一层抽象前后推演,上述单层抽象的各种形式都构成《资本论》多层抽象图景的有机部分。这样,相对于深一层抽象而言,浅一层抽象即成为“具体”。一层、二层、三层以至多层抽象前后推演,抽象与“具体”互相转换,形成《资本论》中科学抽象法运用的宏伟图景。这种运用形式包括下列两种用法:

第一,由深一层抽象逐步上升到浅一层抽象,使考察对象越来越“具体”;也就是把原被舍弃掉的因素一个个加入进去。这就是从抽象逐步上升到“具体”的方法。例如,《资本论》整个理论体系的结构,即为深一层抽象和浅一层抽象前后推演的典范。《资本论》从商品分析开始,最初并未立即和货币联结起来。一方面撇开货币因素,完全避免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从货币现成形态开始的错误;另一方面由商品分析导出货币。到进一步考察货币时,又暂时撇开资本的因素。而更进一步讨论资本时,又作种种假定,自始至终把一些非本质的因素存而不论。由此可见,相对于资本而言,商品是深一层抽象,货币是浅一层抽象;而相对于《资本论》中自始至终舍弃掉的一些因素而言,资本是浅一层抽象,货币是深一层抽象。如果我们用另一些术语来表述,也可得出同样的结论。在讨论价值时,又把它的具体形态——利润暂时丢开不谈;更进一步考察利润时,又把一些现象形态和次要因素划在研究范围之外。这样,相对于利润而言,价值是深一层抽象,剩余价值是浅一层抽象;而相对于《资本论》始终舍弃掉的因素而言,利润是浅一层抽象,剩余价值是深一层抽象,价值是更深一层的抽象。

不仅就《资本论》的整个结构来言是如此,就其理论之某一部分来言也是如此。以《资本论》第二卷“资本的流通过程”为例,首先讨论资本的循环时,把研究范围限于资本运动的一个循环,而把这种循环之周期性丢开不谈。而考察资本的周转时,又作出种种假定,舍掉一些因素;如只考察个别的资本,只考察社会资本的一个独立的部分,而把社会总资本的运动存而不论。到第三篇讨论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与流通时,才把个别资本结合起来,从它们的总体的见地去考察。而在讨论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与流通时,又作了一些假定,如假定商人和银行家还未专业化,由产业资本家自己兼管资本的流通。这样,相对于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与流通而言,资本的周转是浅一层抽象,资本的循环是深一层抽象;又相对于《资本论》第三卷更为具体的内容而言,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与流通又成了浅一层抽象,资本的周转是深一层抽象,资本的循环是更深一层抽象。

第二,由浅一层抽象逐步深入到深一层抽象,使考察对象愈来愈抽象,愈“纯粹”;也就是一层层深入下去,探寻问题之最本质的核心。例如,从商品分析开始,深入到价值实体问题的解决,是经过好几层抽象过程的。商品是从头绪纷繁,事态非常复杂的资本主义社会这一混沌整体中抽象出来的,舍弃掉了许许多多事项和因素,才能把这种“社会(商品社会)里最简单、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见、最平凡、碰到过亿万次的关系:商品交换”《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58页。 抽象出来。相对于这一社会混沌总体而言,商品已经是一个抽象。但是,对于探寻商品价值实体的分析过程来说,商品是分析的出发点,是一种具体事态,必须由此一层层深入抽象分析下去。

首先,从商品分析到交换价值。商品具有两种属性: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在一定社会条件下,使用价值是交换价值的物质承担者。马克思把使用价值作为交换价值的物质前提,对使用价值作必要的,也是简要的触及以后,即抽出交换价值作为深入分析的研究对象。这是第一层抽象。

其次,从交换价值到价值的推演。交换价值表现为一种使用价值与另一种使用价值相交换的量的关系或比例。商品的交换价值由什么决定呢?各种商品的唯一的共同点——生产商品所消耗的劳动。商品作为人类劳动耗费的结果是价值。劳动创造了商品的价值。商品的价值是交换价值的基础。交换价值是商品价值借以表现的形式。交换价值和价值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马克思在这种联系的前提下,严格地把价值和交换价值区分开来,从交换价值中把价值抽象出来。这是第二层抽象。

再次,价值实体的探索。已经确定劳动创造了商品的价值以后,必须进一步追索商品价值的实体是什么?这就需要对劳动作抽象分析。商品生产者的劳动具有二重性: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具体劳动的形式和性质是千差万别的。把商品生产的具体劳动舍弃掉,还原为同一的人类劳动——抽象劳动。分析劳动的二重性,撇开具体劳动,抽出作为价值实体的抽象劳动,这是第三层抽象。

最后,把价值量和价值实体区别开来,分别考察。亚当·斯密把价值实体和价值量两者混淆起来。李嘉图自始就只把价值量看成为问题,全然没有在形态方面——劳动当作价值实体所采取的一定的形态——研究价值,不过研究了价值量。马克思纠正了这些缺点,把价值实体和价值量两个问题区别开来,在探索价值实体时,撇开了价值量的问题。等到价值实体的探索工作完成后,再去考察价值量的问题。这是第四层抽象。

综括上述,从商品开始,一层层地逐步抽象,浅一层抽象和深一层抽象的前后推演,相互转化,分析愈来愈深入,最后探索到价值实体问题的核心。

《资本论》中,除上述四种运用得很广泛的抽象法形式外,还有其他一些运用形式。这些形式对于揭示资本主义社会中种种现象的内部基础也都具有重大意义。有关这些形式的例证分析,此处从略。

五 结束语

《资本论》中科学抽象法的运用形式,其一,是由整个理论内容在表述上的需要所决定的。资本主义生产形态的高度复杂性——过程多、机构多、部门多、现象形态多,决定了《资本论》理论体系的博大精深。由此决定抽象法运用形式的多样性,又正是多种多样的抽象法运用形式,使《资本论》理论体系的展开,收到层次分明、条理清晰、逻辑严谨、论断精确的优异效果。否则,这部巨著整个理论体系的完善布局和确切表述,实属不可想象的事。

其二,抽象法之每一种特定形式的选择与运用,也是由其所在一定部分之理论内容在表述上的需要所决定的。因此,《资本论》中抽象法的每一种运用形式,与其所在部分之理论内容都是相适应的。这里,没有任何巧合或随意滥用。

总之,《资本论》的理论内容与抽象法运用形式之间,关系既如此密切,那么对这些运用形式的科学分析,则一定有助于对其理论内容的深入理解。

[原载《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79年第5期,第一作者为刘涤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