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海边
夏日城里闷热，喘气都沉甸甸的，最近我对热的感知也明显增进了许多，经常被周石初调理的汗涔涔的，周身粘腻很不舒爽，恨不得泡在浴桶了一动不动，于是总想着拒周石初千里之外。他发觉了我的变化，便带我在海边住了一段日子，海边凉快，搬来的第一日就感觉周身的汗意都消失了，整个心情都跟着大好。
周石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差人接了云婶来，负责三餐煮蟹熬鱼，我就成日在海边嬉闹，偶尔他会带我去附近看看一块块五彩斑斓的田地，那里面没种什么，但远远看起来那颜色就炫丽的一塌糊涂。我被那粉的、红的、黄的、绿的忙坏了眼睛，一边感叹着怎么这么漂亮啊，一边问这里面是种的什么。他就比划着这一大片五彩田，嚣张的告诉我这里种的都是他的钱，还说他就快能给我买首饰楼了，我要多少他都能买得起。
那段时间，周石初白天要顾着盐田里的大小事务，晚上还要接待各路各色的客人，经常夜半忙完倒头就睡。我是不怎么睡觉的，执拗的要看每天的第一缕阳光。周石初睡着，我就彻夜的独自在海边徘徊着等太阳。摸摸粗粝的礁石，扬扬温凉的海水，捡捡流浪的贝壳，在潮湿的沙滩上随意画些有的没的，亦或和轻快的海浪玩起互相追逐的游戏，打发等待的时间一点也不无聊。海风跟山风不同，尤其是夏天的海风，即使再劲猛也湿答答的，嗯，我又开始有一点想念我的山了，每每看到太阳在海平面上露头，我就很雀跃，第一缕金光洒在身上的时候，就像回到了我的山洞前，那时我也是这样等太阳的，始于兴奋，归于平静，逐渐亲切。
周石初每日醒来，若没有棘手的事，必然会先到海边捉我，扯着我跟他偎在沙滩上，嗔怪我又不睡觉，见了初升旭日的我会满足的说着自己根本不需要睡觉。
有一日，他问我：“好像弄的狠了你也会困？”
“是吗？”我愣怔的看向他，自己没有总结过，或许是？吧。
“其实做人挺好的，你有没有想过做人？”他又问
“我现在有什么不好？”我问。
“那倒也…没什么…不好，但若没有七情六欲……我怕你会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他轻轻皱眉，竟然有些哀怨的看着我。
“我有，好像慢慢都会有呢，我现在都知道热的难受了，嗯，而且话本子说要讲义气，嗯，我也觉着讲义气挺好的，我才不会不要你，放心，会对你不离不弃的……”我说着一下子就想起来佘三娘王生，有些走神。
他瞧出来我又神游了，在我眼巴前儿挥了挥五指，把我涣散的神思抓了回来，“想什么呢？”
“想着，若是我不要你，你是不是会像佘三娘一样变成厉鬼，随时随地等着吓唬我……”说着说着自己也觉着画面滑稽，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那我不会吓唬你，其实你不要我，我也舍不得吓唬你……”
“为什么？”我问。
“就是这么喜欢你呀，不舍得吓唬你。”他云淡风轻的语调里带着认真。
“那为什么喜欢我？”我问。
“嗯……这么好看的石头谁不喜欢？”
“大家都喜欢吗？”我更笑逐颜开了。
“你管别人呢，我喜欢就行了。”他看我愈渐得意，中指拇指交叠起来在我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没有疼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想来自己的感官还是太不灵光了。
这天周石初跟之前好像有些不同，一整日都没什么正经事，除了吃饭的时间，一直都腻着我玩闹。天色擦黑时，周石初的小厮杨柱儿在院子里喊了好几声二爷，周石初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让他有话快说。杨柱儿说什么开工了，又问今天第一次夜里开工二爷要不要去看看。周石初倚着二楼的栏杆远远瞧了瞧，见渔村里有烟气升腾了，便打发小厮先走，一会儿他会去巡一圈。
我帮他整了整闹的有些凌乱的衣衫，也瞥见了远处的烟气，忽而想到了前几日云婶讲村里来了官差检查用柴的情况，灵机一动说道：“以后让云婶不用做我的饭了，是不是能省些柴火？”
“你少吃那几顿饭能省多少柴火？”周石初嗤笑一声。
“那些人为什么来检查柴火？”我问。
“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都知道关心这些了，”他笑的很开心，“没事，都解决了，安心吃你的饭，吃饭越多越像个人。等我回来。”说着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便匆匆下楼去了。
一个月后，周石初又准备出门了。他欲言又止的跟我说：“怀瑶，我要出门半月，这海边你再多住几日好不好？”
“不好。“我摇头。
“嗯，天气也转凉了，那要不回城里住一阵？”
“不行。”我继续摇头。
“这次去东山一带，不是我以往的地盘，不太安全……听话，等着我回来，回来带你去金玉轩赌石。”
“不要。”我接着摇头
“很快就回来？”他一只手按住我摇晃的后脖颈，一只手轻拽着我的脸颊，将我的头摆正，认真的说，“不是出去玩，带着你不太方便，听话。”
“不听。”我挣开他的手，继续摇头。
“啧，很快就回来……顺利的话用不了半月……”他又重新摆正我的头，。
“说好了你去哪儿都带着我的。”我眼神落到旁处不看他。
“东山不太平，怕伤到你。”他曲着膝盖，弓着身子，努力跟我对视？
“就是不想带我。”我从高大安全的环绕里挣脱出来，将委屈巴巴男人的推出门外。
这门一关，三天我都没再出来过，海也不看了，日出也不等了，螃蟹也不抓了，饭当然也是不吃了的，他是不是忘了我是最耐得住寂寞的，那漫长的山中岁月，我只守着个山洞便可以过上那么多年。每日三餐云婶都照常来问，我也不吱声，又当自己是块石头了……
第四天，这么多天没露面，我以为周石初已经出发去了东山，有点心灰意冷。心中都已经盘算好了，一会儿出去跟云婶道个别就回山上去，这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周石初的叹气。
“唉，好好的姑娘不声不响的，开门我看看是不是又变回石头了？”
我没话说，手里拿了个枕头丢在门上，枕头轻轻的拍在门上，又轻轻的滑落。
门外的人倚在门框上，捕捉到门里面轻微的响动，转身扣响门板：“行了，出来吧，带你去，船在码头等着呢，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