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灯灭
灯……灭了……无边的黑暗覆盖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我又飘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断断续续，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真实，嘈杂和混乱弥漫在四周，我能感受到那里的悲伤，但我却找不到那里的入口。是有人在挂念着我吧。
我要回去，我不想被囚禁在这里，我开始焦虑，烦躁，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一个方向又一个方向不断的更换，不断的放弃，不断的重新开始。出不去，出不去，怎么办，好累，是要死在这里了吗？还是已经死在这里了？
一想到死，我慌张无措，是做什么都没用了吗？挣扎都没有方向，应该是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吧。我妈一定很悲伤啊，从没听过她哭啊，那么凄厉，我死了她一定不会再有快乐了吧，那样我会很自责的，本来一个无忧无虑的中年妇女，下面的人生可怎么过。
不知道原地抓狂了多久，突然我被什么东西拽着开始极速下降，落到底的一瞬间，我猛的睁开了眼睛。
“荡荡游魂，何处尚存，三魂早降，七魂来临…”又一次听到了这首招魂歌，又一次触到那张半卷幔帐的床，又一次看到那扇有光照进来的窗，又一次……又一次感受到那个男人无尽的悲伤……
“我……这是……在哪里？”我尝试着说了出来。
歌声戛然而止，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疯了似的撩开幔帐，他身边穿着粉色缎面裤褂，编了长辫子的小女孩叫了一声“娘”，一下子爬上床扑到我身上，我看清楚了那张小脸儿，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笑容灿烂。“是你……”那声音应该是刚刚的小女孩儿吧……她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凑上前来的神婆抱了出去。
我活动一下手指，撑着这副身体缓缓的坐了起来，一缕长发散落在眼前，男人伸出手轻轻的帮我拨开，温柔的坐在床边，“你终于醒了，我……我等了太久了……”说着别过头抹了一下眼泪。
“这到底是……哪里……”我晃了晃头，坐起来头好疼的呀。
“这是我们的家……”男人看着我。
“我们的……家……？”我环顾四周，如此陌生，“怎么会是……家啊……”
这喃喃自语让他变得不再平静，一把拥我入怀，“慢慢会想起来的……”我想要推开他，他没有理会我的拒绝。
悲伤又在蔓延了，“我……是死了吗……”我的眼泪开始涌出眼眶。
“不要担心，你已经回来了……”他抱着我回答。
“我累了，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再一次尝试用力推开他。
“你很快就能适应了……”他不舍的松开臂膀，这一回，我看清了那张脸，温柔却阴郁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眼圈红红的，脸颊却没有一丝血色，此刻有些激动，心形的嘴唇微微的有些颤抖，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一定是见过的。
他把我轻轻放倒，然后默默的看了我一会儿，我假装呼吸变重，让他以为我睡着了。他伸手轻轻的触碰了我的脸，我装作在熟睡中无意间侧身，躲避开他的手，他站起来，俯下身，亲了我，我慌张的顺势拽起被子蒙住了头。他又静止了一会儿，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感觉他走远了，我立马起身下床。这个屋子好简陋，看那老式的窗格，应该跟刚刚的仿古街风格一致。整个房间四四方方，一目了然，除了那张雕花粗糙的大床，就只有两把年代感很强的椅子和一个茶几，我来回走了两圈，没有什么新发现。站在窗边摸了摸，玻璃上贴了防窥模，但是好像在外面焊住了，推不开，只有阳光透过来。壮着胆子来到门前，试了试，同样推不开，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我锁在里面了。凡事就怕对比，经历了刚才那种一片黑暗无头苍蝇式的困境，这种程度的囚禁对我来说已经很好接受了。
“娘，”门突然开了，小女孩儿从门缝儿钻了进来。“他们说你睡着了，我就知道你是装睡的，哈哈。”
“你过来，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哪？”见到她我倒是不害怕。
“你不是送快递来着，这是哪儿都不知道怎么送？”小孩儿回答。
“这个地方……是怎么能……就是说……这么说吧，我之前在家里晕倒了，然后我应该就是个灵魂出窍的状态，飘到刚才送快递的地方，然后遇见了你，你灭了我的油灯，我就又掉到这里了，所以，你说我怎么会来到这？”我自己觉得问题描述清楚了。
“就应该是死了吧，来到这里的肯定不会是活人啦，你送的包裹是啥你还不知道吗。”
“嗯？……怎么就死了，我出窍过很多次了。”我以我多次离魂的经验反驳她。
“这里呐，是葬头渡，人死了之后都会来到这里等着过河，你送的包裹都是他们在世亲人寄给他们的呀，周初说那都是他们在人间最温暖的经历了。”小孩儿说。
“怎么寄？”我问。
“就你们在墓前说的话，摆的贡品，烧的那些纸扎，纸钱什么的。”小孩儿认真回答。
“每年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清明节，年三十儿，忌日，生日，烧那么多次，怎么会就那么一个小包裹，还那么轻？”我又疑惑了。
“因为你送的都是最后一次了，那边儿估计都已经没有什么人挂念他们了，没什么人挂念或者他们并不在乎城外的挂念的话，他们会申请一张号牌，包裹里也可能只有号牌……拿了号牌可以早点过河。”
“那我给了你包裹，你怎么还没去投胎？”我问。
“这是鹿鸣湖巷，来葬头渡的孤魂野鬼都在这附近，他们有的过不了河，有的不想轮回，有的还有未了的心事，有的是有仇没报……总之呢，这条巷子里的东西都不去轮回啦。”
“那你收的是什么包裹？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去轮回？你一个小破孩儿，哪有这么多想法？”我是不太相信她说的这些，我可不想死，即便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小白和“喵呜”也总会有办法拉我回去吧。
“我在等你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周初说你被坏人害死的时候我已经在你肚子里了，他找到我们的时候，你的魂魄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我，所以他就把我带到葬头渡，只有我能找到你。”小孩儿说到这个好像有点悲伤。
“周初到底在哪？”我想起来她刚刚说过灯灭了就能见到周初。
“啊？你不认识他了吗？他就是刚刚在这里紧张兮兮的黑西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