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2.有女万事足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着奇形怪状衣裳的珍姐儿，下意识地点头：“好看，真好看。”

珍姐儿就兴冲冲地跑回了屋子：“爹爹还说要重新梳头呢。”

客路傻傻地问：“这是什么衣服？”

绿水想起来了：“这是欧罗巴那边的衣服，我在少爷的箱子里见过，还以为是少爷在欧罗巴的时候穿的呢，难不成是给哥儿姐儿们的礼物？”

行舟笑道：“幸亏你弄错了没送出去，看我们珍小姐穿着这个，多好看啊！”

绿水一拍脑门：“我怎么忘记这事儿了？你们收拾着，我得赶紧给珍小姐做几件衣服去。”

三太太陈氏派来送东西的丫头进门时，见到的就是和乐融融的一院子人，倒是让她愣了愣，这跟大家想的一片黯淡好像有些不一样呢。

绿水正在前面敞亮的中堂里守着个炭盆飞针走线，看那衣服的颜色和样式，应该是给珍小姐做的。行舟在旁边帮着她盘扣子，用的居然是妆花绸的布条。再转过头去看看绿水手里的布料，可不也是同样花色的妆花绸？嫩黄的底儿，粉红的桃花，青翠的桃叶，暗紫的桃枝，还有水红的花骨朵，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丫头就想起最近三太太和两位少奶奶好像也添了不少绸衣，心中一动，难不成主人家有什么要紧的喜事不成？虽说官府有规定，商户不得穿绸衣戴金钗，可在家里穿戴，谁也管不着不是？

丫头就放下了手里的包袱，笑眯眯地跟行舟绿水打了个招呼。

行舟绿水这才看到她，急忙站起来道：“我们这一双眼睛不能要了，竟是没看到小红姐姐。”

小红十分羡慕这两个人的名字，比自己的名字好听多了，说是六少爷从诗里找的呢。

“这是太太今天早上吩咐我们几个找出来的，是芳姑奶奶当年的旧衣，这几件都是没上过身的。太太说珍小姐来的匆忙，怕是还没顾得上裁衣，便说过两天置办齐了，再去晨昏定省就是了。”

行舟陪笑道：“都怪我们不懂规矩，还要太太想着。我和绿水如今正做着呢，小孩儿的衣裳好做，明儿就成了。”

后面传来一阵大笑，是玉锦兮的声音，还伴随着珍姐儿清脆的笑声。

小红唬了一跳，指着后头道：“这是珍小姐？”这般高兴？不是刚被亲爹扫地出门么？

绿水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去给她倒了杯茶：“小红姐姐尝尝，是六少爷从江南带回来的秋茶，可香了。”

小红便知机地不再问了，可她是有差事在身的，也不好就这样离开，便坐下来喝茶，还没入口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茶香：“好茶！”

艳羡地看着行舟绿水道：“还是你们的日子好，连这样的茶，六少爷都舍得拿出来给你们喝。”

行舟笑眯眯地道：“六少爷待人，确实是很好的。”

小红嗔道：“说你胖还喘上了？知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你们的日子，削尖了脑袋要往这院子里来呢？”

绿水拿起衣服来继续缝：“外人怎么知道我们的日子好的？”

小红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过年的时候，青山他娘逢人就说青山如今有了出息，往家一口气拿了五两银子过年，可是有的？”

行舟啐了一口：“这个眼窝子浅的，五两银子就高兴成这样？”

过年的时候少爷一人给了五两银子的大红包，就连扫地的婆子也有二两，着实把大家高兴得不成。可若是看看上元节那几天客路青山拿到手的银钱，平日里大家的吃食，那五两银子也着实算不上什么了。

行舟便去端了盘炒瓜子来待客，漫不经心地显示着这才叫好日子。

小红眼睛一亮：“这就是六少爷铺子里卖的炒瓜子？十文钱一份的？”

行舟笑道：“可不就是，这东西吃着可费劲了，打发时间倒是合适。吃多了也有些腻，配了茶正好。”

绿水知道她的心思，还在一旁补刀：“还有刚炒出来的花生呢，少爷说那个太少不值得去卖，咱们自己尝个鲜也就得了，你还不拿出来呢？”

行舟便笑嘻嘻地又从柜子里拿了一盘炒花生来：“小红姐姐可别恼我小气，这东西我们也是头一回炒，不知道合不合姐姐胃口呢。”

伸手自己拿了一个捏开外皮，又将里头那层红衣搓掉，一粒白白胖胖的花生豆便出现在手指间，放到嘴里慢慢嚼了。

小红便依样画葫芦，只嚼了几下，浓郁的香味便充斥了整个口腔，倒比香油还要香些。

“这是什么？”

“少爷说叫花生，是从南边过来的稀罕东西。少爷也没弄多少，说是要试着种一种，就只炒了一点儿，说是给珍小姐的，只赏了我们几个这一盘子。”绿水笑道，伸头把行舟塞过来的花生米吃掉了。

小红更羡慕了：“瞧瞧你们，明明都是同样的丫头，偏你们过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得了，太太问这边可有什么缺的东西，让列个单子出来去库房取呢。”

行舟拍手笑道：“太太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们这边可不恰好缺张架子床么。要不这样，小红姐姐跟我们去看看珍小姐的屋子吧，你是有见识的，正好帮我们看看还缺什么不曾。”

小红也想去看看，便和行舟一起去了后头，见院中池塘碧水，小桥叠嶂，不由好好地看了一眼。

玉锦兮正在起居室给珍姐儿挑帽子，几个皮箱子都摊开在榻上，榻上的被褥早就搬到了靠墙摆的大衣柜里。

听小红说明了来意，便笑道：“那就到楼上去。”

牵了珍姐儿的手道：“楼上有三间屋子，都给珍姐儿住好不好？一间当卧室，一间当书房，还有一间连着外头的长廊，可以招待客人。”

珍姐儿便点头说好，乖乖地跟着玉锦兮上了楼，身上穿的西洋裙子却有些大，一只小手甚是辛苦地拎着。

玉锦兮干脆就抱了她走，到了楼上见客路和青山已经擦干净了灰，地上还有些潮湿，也不把孩子放下来，抱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说这里要摆什么，那里要摆什么。小红越听越吃惊，没想到这位六少爷竟是个中好手。

珍姐儿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玉锦兮兴致勃勃地说了半天，下楼亲自写了单子递给小红：“劳烦了。”

小红急忙接过来，也不敢多说一句，拿着那写满了字的单子走了。耳边还听到六少爷的吩咐：“竟是忘了那一箱子的衣服。行舟你去理理，看看大小样式，把珍姐儿不能穿的都给哥儿姐儿们送去。”

行舟居然还敢反驳回去：“少爷，我也不知道哪些衣服是珍小姐不能穿的啊，都是西洋的衣服，我不认得呢。”

六少爷居然也不恼：“那就学着些。”竟是要亲自指导她如何做事。

小红怀着满腔的不甘和羡慕走了，做丫头做到这个份儿上，这是命，求不来的。

发出同样感慨的还有三太太陈氏，在看到那张长长的单子时不觉唬了一跳：“小六这是真把珍姐儿当亲生的养了，不对，比亲生的还要宠些。”

东西太多，有些东西三房也没有现成的，只好到公中的库房去取。不过要是谁都能随意到公中的库房随意拿东西，那就不是玉家了，必须得要通过当家人的同意才是。

三太太长了个心眼，也没说这些单子里有些东西是三房里已经有的，而是直接递给了当家的大太太，反正是你亲孙女，你看着办。

大太太立刻就叫人开了库房，一样不差地抬去了双泉院。单子上列的东西是不少，可那又怎么样？珍姐儿是已经归了三房不假，可那又怎么样？

大太太甚至还盼着三房能看在她如此大方的份儿上，对自己的亲孙女好些呢。

不过很快她就不担忧了，因为家里但凡有十岁以下四岁以上孩子的父母，都接到了玉锦兮的帖子，说后天双泉院要请客，请各位哥儿姐儿来给珍姐儿暖居。不但下帖子，还送了一身西洋的衣服，说要开什么化妆宴，大家都穿着西洋的衣服去。

要请的都是孩子，这帖子自然是要交到人家父母手里。

玉锦聪气呼呼地道：“不许谦哥儿去。”

大少奶奶冷冷地道：“堂妹请客，堂兄就是不去，礼也要到的。”

这是从珍姐儿离开之后，大少奶奶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玉锦聪甩了袖子去小妾屋里睡了，大少奶奶就跟这人没来过一样，嘱咐谦哥儿：“到时候早些去，帮着你大妹妹招呼客人。她头一回请客，莫要失了礼，让别人看笑话。”

和玉锦聪不同，其余接到帖子的少爷少奶奶们，大多会商量着到时候送些什么礼物好。

就算是最刻薄的，也不过就是说一句：“六叔这是得了个现成的闺女，高兴疯了吧？”

哪有这样的，连人家要穿什么衣服都规定好了，还给送了来。

有善解人意地就问自己的相公：“是不是珍姐儿的衣服首饰，大嫂那边没给双泉院送去？”

听到妻子这句问话，三少爷愣了愣，想了又想，只听说婆子们流水一般从库房往双泉院搬各种家具摆设，的确没听说金桂院往里送什么东西。

三少奶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了口气，难得地说了一句：“也太过了些。”

三少爷哂笑：“他那个人呢，眼睛长在头顶上，是谁都瞧不起的。罢了，你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多带几样过去好了。”

三少奶奶又问：“灿姐儿不过四岁，一个人过去不妥，按说这是内宅的事情，我去送比较好。可双泉院在前头，六叔那屋里也没有个主事的，要不你去送她？”

三少爷立刻应了：“我去，我们兄弟也顺便喝两盅。”

和三少爷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人，所以到了请客的那一天，不但来了许多小客人，还跟了好几个当爹的。就连孩子太小，没在请客名单上的人也来了。玉锦诚抱着三岁的良哥儿，玉锦智却不敢抱了还没满月的女儿来。

双泉院里立刻就响起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玉锦兮弄出几只刚断奶的小奶狗出来，还有几只萌萌的小奶猫给孩子们看，招惹得一群哥儿姐儿迈不动步子。

双泉院里有池塘，怕孩子们不慎落水，四周围了一圈石头，还派了几个小厮在四周看着。

几个少爷大约猜出来这是玉锦兮的手笔，却装没看见似的，只是吩咐下人们看好了孩子，别让猫狗抓了人。

玉锦兮笑道：“放心，这些猫狗都乖的狠，要是不乖，我也不敢给他们不是？”

玉锦诚紧张地抓着非要去摸小狗的良哥儿，汗都快出来了：“六哥，你弄这个干嘛呀？”

玉锦兮反而对他道：“撒手，来，良哥儿，到六伯这儿来，六伯带你去看。”

良哥儿立刻抛弃了亲爹，扑倒了玉锦兮怀里。

玉锦兮打个唿哨，一群小奶猫和小奶狗蜂拥而至，把良哥儿高兴坏了，想摸哪个摸哪个。

一群孩子也呼啦啦地围过来，玉锦兮就带着一大群孩子撸猫逗狗，看得众位少爷们摇头不已。

二少爷确认：“老六这是得了个闺女，高兴疯了。”

除了大少爷，其他的兄弟们都到了。就算原本没打算来的，在听到别的兄弟来了之后，也赶了过来。

四房的十一少爷年龄小，听说六哥请客，跑过来凑热闹，和侄子侄女们凑在一起逗狗，越看越喜欢，求玉锦兮：“六哥，给我一只吧，我想养。”

这下完了，一群孩子都七嘴八舌地要，有要狗的，也有要猫的，玉锦兮大手一挥：“自己挑，喜欢哪个抱哪个。”

珍姐儿都快哭了，一只都没剩下啊。

玉锦兮把她搂在怀里，悄悄地说：“爹爹给珍姐儿留着呢。小猫也有，小狗也有，还有小鸡小鸭小兔子呢。”

珍姐儿破涕为笑，和兄弟姐妹们继续玩儿去了。

行舟绿水这几天一直在忙活着做各种小食，等孩子们玩够了，一个个地叫过来洗手洗脸，都带到前头屋子里吃东西。玉锦兮让她们摆了个自助餐的样式，要想吃什么自己端了盘子去取。够不着桌子不怕，有好几个哥哥姐姐为你服务。

端了盘子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是盘腿坐在地上的毯子上也不要紧，把手里的蛋羹给小猫小狗吃也不要紧，反正给孩子们吃的东西，都没怎么放盐。

几个当爹的看着心惊胆战的，好不容易让孩子们吃饱该睡午觉了，让下人们赶紧带走回去交给孩子的娘，要是他们带出来的时候给弄出个好歹来，家里就别想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