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地位之争
承本堂里，玉家已经成年的男子们再次聚集到了一起，商议一年一次的年终利润分配事宜。说是商议，其实早已有了定论，规矩是早就定下的，大家凑在一起，只不过是听玉老太爷的照本宣科罢了。
只是每年的生意不一样，每人做的事情也不一样，利润虽然相差不了太多，可每个人拿到的银子就天壤之别了。
像庶出的三房和五房，每年都是垫底的存在，唯一的差别就在于是三房垫底还是五房垫底而已。
因为按照玉家的规矩，谁拉来的生意，就要占纯利的两成，还要从公中再拨出一成来分到这个房头。算下来就有三成的纯利，这是个十分令人眼红的分配了。
玉老太爷是用这一招来鼓励子孙们为家里的生意出力，的确也发挥了不少作用。只是分着分着，大家就发现了一个现象，怎么每年年底分银子的时候，都是长房分的最多，其次便是二房和四房呢？
账房殷寿华捧着账本子一念，大家明白了，敢情他们拉来的生意多。
那为什么他们能拉来那么多生意呢？是因为他们结交的人多。
为什么他们能结交那么多人呢？是因为他们是监生，人家愿意给他们面子。
所以每年到了分红的时候，庶出的三老爷和五老爷就比较郁闷，他们也想当监生，可惜玉老太爷不让。
理由十分正大光明：不能忘本！
玉老太爷言语如刀：“别说我这个当爹的偏心，老大他们过了四十还没中举的话，也都得乖乖给我回来看顾家业，我就当银子白白打了水漂。我管你们兄弟几个，你们的儿子自己管去，谁要是有本事给挣个官来，我玉家的家主就归谁当。”
正因为如此，几房都铆足了劲头，要弄出个举人出来。就连三老爷和五老爷，也在拼命地攒银子盯儿子们读书，只要教书的先生一说有七八成火候了，就去掏钱买监生去。
玉鑫多的一万两银子已经攒够了，就等着看自家这三个儿子哪一个更是读书的料了。
若是今年分的红利多些，就能攒够两个儿子买监生的钱了，三老爷玉鑫多今年就格外紧张地听着殷寿华念账本。
大房分了五千二百多两，二房分了四千九百多两，三房分了三千八百多两……咦？
玉鑫多攥紧了椅子把手，更加紧张地听下去。
四房分了——三千六百多两。
超了，超过四房了！
玉鑫多激动的脸皮直抖，头一回啊，这么多年头一回啊！
他听到了身后猛然高了不少的呼吸声，儿子们也没想到吧？哎呦，太好了！
玉鑫多就没听到五房的分红是多少，反正不可能比他多就是了。若是按照往年惯例，也不过就是两千左右。
然后就是给个人的奖励，这回玉鑫多就更紧张了，尤其是在听到给孙子辈的红利时，更是紧张的无以复加。
给少爷们的分红和往年的情况差不多，年龄大些的，捐了监生的，总要比别人多些，唯一的例外出在了玉锦兮这里，他拿到了两千七百两的红利，是所有少爷里头最多的。
也就是说，玉锦兮带回来的货物，纯利润达到了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
玉鑫多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下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长子。
玉锦兮没想到居然还有奖金，不由衷心地佩服起玉老太爷来，这可真是一个管理人才啊，这激励机制用的，太炉火纯青了。
也不知道是玉老太爷定的规矩，还是玉家老祖宗定的规矩，哎呦，话说玉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家的？竟然忽略了这个消息，糟糕，糟糕。
好在等殷寿华宣读完毕之后，玉老太爷开始总结陈词了。都是说了多年的老话，在座的子孙们都会背了，只有玉锦兮一个人听得专注，多好的了解玉家历史的机会啊。
哦，原来玉家老祖宗是个穷小子，货郎出身的。
原来玉老太爷他祖父是个能干的，巴结上了当年的蜀王，借贷包了当年金马河的河堤修建，这才积攒下来偌大的家业。而且还极为有忧患意识，一看得罪了蜀王身边的人，立刻举家搬迁到铜庆来。
其实玉老太爷也是个能干的，玉锦兮心里想。听到他说差不多了，便准备着等她爹站起来，按照顺序往外走。
谁知道出了个意外，这个意外还不是别人，恰是她爹造就的。
玉鑫多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等他爹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说完了，重新竖起耳朵等着他爹宣布给长子安排什么职位呢，结果这就完了？
他便鼓起勇气来，小声地问：“爹，小六回来了，这差事……还有，这排名……”
您老倒是给个章程啊。
玉老太爷刚刚欠起来的身子又重新坐直了：“哦，你说这个。”
看向玉鑫多背后站着的玉锦兮：“小六，你是什么个主意？”
我什么主意？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
玉锦兮祭出了万能金句：“孙儿听祖父的。”
这句话取悦了玉老太爷，他满意地点点头，咳了一声道：“本来不打算今天说的，那就干脆说了吧。老大你来说。”
大老爷便站起身来，先对着老太爷俯身应了一声，这才挺直了腰道：“咱们玉家的规矩，无论哪一房的子孙，都是成亲的时候给个铺子当私产，以后是赔是赚都是个人的本事。小六出去好几年，这成亲的事情就耽误了。可他毕竟是给家里立了功劳的，爹的意思，反正早晚也都给，就把巴水桥那边的杂货铺子给他，过了年衙门开衙之后就去办过户的手续。”
玉鑫多眨巴眨巴眼睛，巴水桥那边的杂货铺子啊？地段不是很好呢，就一间，是不是有些寒碜？
见大老爷重新坐下，顾不得铺子的事，急急地问：“大哥，还有这排名的事情呢，小六和他们几个一样，不是都去做生意了吗？”
大老爷也不站起来，似笑非笑地问：“老三，你糊涂了吧？爹说了几个孩子公平竞争不假，可你也别忘了，那可是有期限的。”
玉鑫多只觉得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结结巴巴地道：“那不是，那不是他走的远吗？没错，他走的多远啊，比别人远多了。”
大老爷提醒他：“可是朝廷的船，两年前就回来了。”
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了，玉鑫多顿觉那桶冷水在自己身上结了冰，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一个劲儿地道：“不能这么算啊，不能这么算。”
二老爷不耐烦地道：“老三，这规矩可不是只对着小六来的，所有人都得遵守。怎么？难不成他自己跑了那么远生死不知，家里的事就不做了不成？”
玉鑫多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可是，遇到江贼的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啊！”
玉锦兮暗中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了玉鑫多的身上：“父亲，没事儿的，没事儿啊。”
四老爷哼了一声：“三哥，你别在这儿指东说西的了，直接说吧，你想做什么？”
玉鑫多脑子里混乱不堪，只觉得事态冲着他不可控制的地步滑去：“我是说，我是说，小六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就不提了啊。”
“提了啊，他的功劳谁也没抹了去，连铺子都提前给他了啊。”四老爷歪缠道。
玉鑫多：“那不是给他成亲的铺子吗？”人人都有的。
“他不是还没成亲吗？”大老爷不耐地道，“这事儿是爹定的，你还有什么意见，直接问爹好了。”
玉老太爷半眯着眼睛不说话，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玉鑫多不敢问他爹，可又为长子不甘心，整个人如霜打了一般没精打采。
玉老太爷轻咳了一声，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当初他们几个抽签的时候，定好了是以三年为期。小六虽然赚的银子最多，可毕竟是逾期了的。规矩不能破，这排名是不能算的。但老三说的也对，毕竟是跑了那么远，又差点儿丢了命，铺子还是照给，我这个当祖父的，再补给他一千两银子，从我的私库里出。”
大老爷眼角抽了抽，当时说的可不是一千两，而是五百两，这是看玉锦兮态度好，老三闹腾得又厉害，这才临时改了口吧？
玉老太爷已经在问三房的意见了。玉锦兮怕玉鑫多再说出让祖父不满的话，立刻上前一步道：“孙儿都听祖父的，谢谢祖父。”
玉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玉家的儿郎若是连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还怎么承继家业？这个孙儿，比他老子强多了！
当老子的还在憋闷之中，没有看到老太爷的脸色，当孙子的却看清了，心中叹气，怪不得玉鑫多在玉家始终不受重视，不但能力不成，情商也不够。
不过这人有个好处：他疼孩子。
就冲着这一点，玉锦兮决定以后对玉鑫多好些，好歹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份不是？
男人们商议完了事情，就到了分红的时候，自有下人抬了箱子送到各房去。
五老爷看着仍然没缓过来的三老爷，悄声道：“三哥，你知足吧，瞧瞧兄弟我，还不如你呢。”
玉鑫多心情略好了些，可不，自家今年分了三千多两的红利呢，还有自家铺子里赚的那些，还有儿子们分的，全都加起来，也有近万两的收入了。
儿子们的不能动，这是他们的私产。从红利和铺子的盈利中拿出五千两来存着，就够两万两了，能给两个儿子买监生了。
多好，不丧气了，过年呢。
玉鑫多真诚地谢过了五老爷，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回了三房。
三太太陈氏正在屋里等得心焦，见他们回来了，急忙迎上来：“怎么样？”
玉鑫多让下人们退下，一家五口人坐下说话。
把分红的情况一说，陈氏直接一拍巴掌：“真好！”
可算是碾压了四房一回，这些年被弟弟压在头上的感觉太憋屈了。凭什么庶出的就低人一等？这是做生意，又不是论出身。
有了这件事情打底，对于玉锦兮的个人红利比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多出许多，她也没有什么意见了。俩儿子还有铺子呢，若是把铺子的收入加起来，也不算少了。
作为一房主母，三太太陈氏自然是知道家里分红的规矩的，连带着对玉锦兮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还说到明天中午吃团圆饭的时候，把秦姨娘也叫来。
明天便是大年三十，中午各吃各的，到晚上就要一大家子凑在一起了。
这种家务事，男人们是不管的，陈氏有了底气，高高兴兴的地又去处理过年的事务去了。
玉鑫多这才叹了口气：“看来你们祖父是打定了主意，这家主的位子怕是落不到咱们家了。”
玉锦兮吓了一跳，您那愿望不会又改成要当家主了吧？可千万别，就您那要穿绸缎的愿望，就让我损失了近万两银子了。若真改成当什么家主，我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给玉家打工？！坚决不可以！
她急忙道：“父亲莫在意这个，其实这家主当不当的，也没什么要紧。”
一年就挣十几万两银子而已，还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对了，还要给旁支些甜头，处理族内乱七八糟的事务，和外人打交道，这活儿太累，性价比太低，不能干。
玉鑫多瞪了长子一眼：“说得轻巧。你知道一个监生要多少银子？一万两！我辛辛苦苦攒了这许多年，也就是今年赚得多些，这才攒够了两万两，下一年还得省吃俭用，给你省出成亲的银子来呢。”
玉锦兮汗，决定一件一件的来。
“父亲，捐监生的事情不用急，儿子前些日子不是去拜访了林大人吗？这个……”
左右看看，确信屋里没别人了，决定抛出这个大雷来。
“林大人让儿子拿了咱们家的户帖去，给咱们三房转了籍。”
这个雷太大，别说玉鑫多了，就连玉锦诚和玉锦智也半晌没反应过来，啥意思？转籍？转什么籍？
玉锦兮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说的太直接了些，便委婉地道：“是这样。儿子跟林大人说去了欧罗巴，林大人就问儿子还记不记得怎么走，我就说记得。前些日子我不是没出门吗？就是在家整理这个出海的路线来着。”
“等等！”玉鑫多反应过来了，“小十，你到门口瞅着！”
玉锦智一个机灵：“对，对，我去看着，去看着。六哥你先别说，别说。”
玉锦诚也反应了过来：“六哥你小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