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竞争

德诚会在码头也有自己的分部，不管码头来了什么新鲜水果，都是要走他们的货仓的，可码头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运橙子的商船到达。按照时令算，怎么着也得半个月之后，才会有零星的橙子运到。而大批量的运输，至少还得往后延十来天。

朝阳门那边的分部也传来消息，说前些天，有一批夏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朝阳门，只是不多，被几个手快的零星商户尽数瓜分了。当时他们以为是某艘官船的私带，便也没在意，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官员上任卸任也好，赴京述职也好，随船带些东西贩卖是常事，人家可不会跟他们这样的商户行会报备。

第一回出现的夏橙还可以算作是某位官员的私带，跟他们德诚会没有关系；第二回出现的夏橙则明明白白地冲着他们来了。再看看卖夏橙的那些商户，都是跟几位会长或多或少有过冲突面和心不和的，单立门户另起炉灶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只是这个珩兴会既然连名字都有了，而且一来就是紧俏商品打头阵，看来是蓄谋已久，或者干脆后头就有什么大靠山了。

德诚会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靠山的，这靠山来头还不小，恰好是今年刚入阁的李相。李相是坚定的开海禁一派，被皇上提拔到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世人便明白了皇上对于开海禁的决心。

珩兴会此举，是冲他们德诚会来的还是李相来的，还真不好说。

朝堂上的事情他们管不着，但京城干鲜果品这一摊儿，他们得看好了。他们需要李相的支持，李相却不是非他们不可。几个会长商议了一番，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位玉小哥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

只有把眼前的困难解决了，他们去跟李相禀告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德诚会的底气来。

胡掌柜在这里头是资历最低的，被派了个居中联络的活儿，本来玉锦兮首先找的就是他，干脆就一事不烦二主了。

几位会长分别派了人去联系其他的商户，说会里刚弄到一批新鲜夏橙，数量有限，想要的赶紧到会里去登记，先到先得。

紧俏商品之所以被叫做紧俏商品，自然是要靠抢才能弄到的，不白抢，能挣大钱。别看中间就三文的差价，仿佛赚不了几两银子，可这东西紧俏啊，一摆上柜台就被人买了。要是碰到大客户，一下子就是一百斤两百斤的要，本钱回来的极快。

做生意的，本钱回来的越快，就意味着能赚到的银钱越多。更何况别人家没有的东西你家有了，得能吸引来多少客人啊？怎么算怎么合算。

几位会长一放出消息去，就有不少中小客商蜂拥而至，来晚的就没抢到，缠着负责登记的韩会长让给想办法。

韩会长也没办法啊，玉小哥说了，她就四万三千斤，再没有别的了。只好使了个拖延法，先把人家的要求记下来，说有下一批的时候，一定先尽他们取货。

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家，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家里妻子心疼他，亲自下厨给他弄了俩可口的菜，烫了壶酒，刚喝了两盅，大儿子也回来了，说他们家的橙子送到了，正是他家要的五千斤。

韩会长愣了：“这么快？！”

下意识地看看香钟，线香头上红红的那个小点儿，正好燃烧到了戌初两刻的位置。想想下午玉锦兮离开的时辰，再想想离码头的距离，这是第一个就给他家送货了？

大儿子点头：“是挺快的，那小哥儿很是会做人，说是还要去给别家送货，验货的事情就不看着了，明天一早再来收货款。”

韩会长点头道：“这才是做生意的诚意，人家讲究，咱可不能跌了份儿，咱们老韩家能在京城里立足，靠的就是诚信二字，万不可忘。”

大儿子垂手受教，说货已经验完了，也过了秤，不但品质好，分量也足。已经分给了下头的几个铺子，明天等人家来了，定一个子儿也不少人家的。

韩会长这才满意。

玉锦兮忙活了一个时辰，总算是把几家的橙子都送到了。之所以选择晚上送货，完全是因为这样可以借夜色掩盖自己从空间里往外弄橙子的举动。

名单上六家客户，少的要了三千斤，多的要了六千斤。往外捣腾容易，没人注意却是难事。

送第一家的时候，她绕着人家的宅子转了两圈儿，这才确定了最佳地点，把橙子往一个死胡同里一放，敲响了人家的一个小角门。

应门的那个人都傻了，平常这角门是送夜香出去的！

这话偏偏不能说，一看整整齐齐地几十个袋子摆在胡同里了，人家也是送货上门了，总不能让人家再换一个门儿吧？

那人只好把东家请来，玉锦兮还挺潇洒，让人家数清楚了口袋的数量，对上了数就说要给下一家送货，明天一早她再来收货款。

东家刚想跟她说明天来的时候请走正门，她就转身跑了，搞得那户商户心里忐忑不已，生怕她送来的不是橙子，而是什么违禁的东西，专门来陷害他家的。

惴惴不安的东家让手底下的伙计齐齐出动，一袋一袋地过了秤后都解开了口，把里面的橙子一股脑儿倒在了当地，一袋一袋倒完了才算是舒了口气，吩咐伙计们把橙子收了。

伙计们哭丧着脸重新装袋，心里把东家埋怨个半死，嘴里却一点儿都不敢带出来。

送第二家的时候，玉锦兮遇到点儿麻烦，那家铺子没有后门，左右两边还都是邻居，最坑人的是门口还有一个摆摊儿卖馄饨的，看摊子上肉馅儿和面的分量，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走不了。

玉锦兮只好换了一家送，这家好歹是有后门的。有后门就好，铺子后门开的地方大都是比较狭窄的胡同，有的甚至就是主人家盖房子的时候特意留出来几尺空地，一来是为了运输货物好保持正门前的整洁，二来是为了防火，万一邻居家着火了，有个几尺的胡同隔着，火势蔓延不过来。

第四家也有，第五家虽然没有后门，但是有个小角门。第六家要的最多，铺子也大，也有后门角门，就是忒热闹了些。

到最后玉锦兮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离远了些牵了骡车出来，把骡车往拐角处一放，恰好和墙体之间形成一个半封闭之处，有效遮挡了别人的窥探。

等把这几家都送完了，玉锦兮才转回第二家，好嘛，那馄饨摊儿还在呢。

没办法，玉锦兮就有一辆骡车，只好多跑了几趟，这边验着第一车货，她到别处去打个逛再回来，如此三回，总算是把三千斤橙子送到了。

幸亏这家要的最少，否则就要跑死她了。

不成，下回再有这样的客户，她得深夜来送，反正她方便。

两万斤橙子送完，玉锦兮直接找了棵大树，把空间往树杈上一停，睡觉去也。还是停靠在大树上好啊，醒来就看见满眼的翠绿，养眼。

第二天早上收货款的事情她就不着急了，驾着骡车一家一家地收过来，德诚会人如其名，六家客户都挺痛快地如数付了货款。虽说他们就是不付她也有办法，可谁不愿意合作愉快呢？

到最后一家的时候，那人家还给了她一份单子，说是韩会长给她的。

玉锦兮打开单子一瞧，又是订单。按照数目算下去，恰好是两万三千斤，加上昨天晚上送的两万斤，这四万三千斤的橙子算是都卖出去了。

看来也该到了给胡掌柜兑现的时候了，这单子上面，还有他的四百斤呢。

玉锦兮在地图上寻找着这些商铺的位置，设计着送货的路线。她还有大半天的功夫呢，还是先把那些能用骡车掩饰的送过去吧。

她早就试过了车棚的容积，放个十袋毫无问题，要是挤一挤，十五袋也能装下。这样在一千五百斤以下的订单，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借着骡车来掩饰了。

玉锦兮规划了一条路程最短的送货路线，乐呵呵地送货去了。这回倒是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儿今儿就能全送完了。

然后她就发现了，真不像她想的那般容易。今天送的都是中小客户，最多的也不过就是要了两千斤，却十分歪缠。痛快付款的不多，大多要花好多时间过秤，检查货物，一户就要至少耗上半个时辰。玉锦兮面上不说，却暗戳戳地把这些人单列了一个黑名单，下回坚决不送货上门，让他们自己去四十里地之外的码头自己运去，才不惯他们的臭毛病。

到了天黑，也不过送了几家。玉锦兮不耐烦，干脆就跟昨天晚上似的，一口气送了货，言明第二天早上来收货款。

转天再去收货款的时候，意外地顺利了不少。她是个善于总结反思的，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关窍。越是小本经营就越是谨慎，抗风险能力太低，一笔生意亏了，可能就是倾家荡产，也怪不得人家谨慎。

玉锦兮立刻把自己那张黑名单给撕了。算了，都不容易，她已经占尽了便宜，就不计较这些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