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184.心照不宣
和粮仓外面成千上万人造成的喧闹比起来，县衙里的热闹就有些不够看了。但若是从身份上比较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敢忽视县衙里的这区区几百人。说得更精准些，满候城的大小官吏们，没有一个敢忽视来自京城的几个人。
县令蔡如安满脸陪着笑，对户部尚书荣世广带来救命粮的行为那叫一个感激涕零，话里话外都表达出了一个下属对活菩萨般上级的谦卑恭敬。
对于李海宝这个天子近臣则是另外一个表现，拍着胸脯义正辞严地做了一遍又一遍的保证，将一个忠君爱民的朝廷官员形象维持得极稳。
等到了郭明生这里，又换了一副面孔。一边大力赞赏郭明生的年轻有为，一边委婉地表达出自己对于大长公主身体的关心，甚至还隐晦地表达了对于郭明兴的问候。
到了玉锦兮这里，却是一脸的郑重，话语只简练成短短四个字：多谢仙长。
可人家态度好啊，别看话少，那腰弯的却甚低，就差没跪下了。
不但礼仪上八面玲珑，行动上也面面俱到。上至负责人荣世广，下至每一个小兵，人人都奉上了数目不等的程仪。荣世广回去时的行李，足足比来的时候扩展了一倍。
玉锦兮先把三百兵士收进空间之后，才挨着将几个人的行李收了。
蔡如安心里赞叹着，一双眼睛眨都不眨地紧盯着玉锦兮的动作。昨天晚上玉锦兮是带着荣世广和蔡如安两个人一起去的粮仓，好让这俩人做个见证。蔡如安是亲眼见过她在城内收置流民的，她便懒得再遮掩，将剩下的粮食尽数弄到了官仓里。
几万袋粮食不到半个时辰就码放完毕，实在是太惊人了些。最重要的是一丝声响也无，就连官仓的看家狗都没有叫唤过一声。
饶是荣世广和蔡如安两个以前见过她施威的，也不禁赞叹了一番又一番。
荣世广还好些，蔡如安却是彻底地把玉锦兮当成了神仙，今天的态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给玉锦兮的礼物也最是实惠，别看表面上都差不多，可唯有给玉锦兮的那一份礼物，是他精挑细选了的。
反正也不是他出钱，这些东西都是城中大户们一起凑的，里头还有给他这个县太爷的一份儿呢。
蔡如安就把最好的山参毛皮什么的当地特产，尽数塞到了给玉锦兮的箱子里。神仙嘛，俗物肯定是不成的。
这是此处官场习俗，玉锦兮只好接受。尤其是在和李海宝郭明生这两个官场老油子讨论了之后，就更得收下了。
李海宝是这么说的：“这些东西别看还值些银子，可对那些大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牧哲只管收下。”
郭明生说的更直白些：“你若是不收，那些人就该疑神疑鬼了。还不如明明白白地收下，反正也不必看他们的面子。”
玉锦兮和小五私下里聊了聊，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大户之所以拿钱把他们哄走，应该是看中了那些救灾粮带来的巨额利益。
小五言之凿凿地道：“老妈您看着吧，等咱们走了，这些救灾粮还不知道能有多少会分到老百姓手里呢。”
玉锦兮郁闷地道：“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饿死？”
小五摇头：“不会的啊，那些人都不傻，怎么可能会把老百姓逼到这份儿上？把人都饿死了，谁给他们种地打猎采人参啊？这些大户定是想着趁机兼并土地的。”
粮价居高不下，买不起粮食的老百姓只能卖地。等把这个冬天熬过去了，手里的土地也就集中到大户手里了。
土地兼并之祸，向来是历朝历代最为头痛的毒瘤。这个毒瘤会在每一次天灾人祸的时候迅速地扩张起来，等它扩张到这个社会无法承受之际，便是改朝换代之时。
玉锦兮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的老百姓不得不因为生存而举起造反的旗帜，成为大地主豪强们改朝换代的工具。哪怕是她有着足够强大的能力，能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也不想。
她要让这个世界政治清明，要让这个世界经济繁荣，要让这个世界文化昌盛。因为，北北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要给儿子最好的世界，最宽阔的舞台。
可是，明面上的她不能有任何动作。道理谁都明白，可荣世广也好，蔡如安也罢，他们都是兼并事件中的主导者和胜利者。和他们讨论兼并之祸，那是与虎谋皮。
就连李海宝和郭明生，也是天生的地主一派。
玉锦兮只能采取迂回路线，她首先得保证自己拥有减缓兼并之祸的能力。至于彻底消除兼并之祸，还得需要社会再发展几百乃至上千年。
因此，在听到蔡如安向荣世广汇报他已经召集了足够多的人手去负责救灾粮发放，确保每一个流民都能得到妥善安置时，玉锦兮就当他说的都是真的。
荣世广去意已决，她不想和这个朝廷的二品大员对着干。等把他们送回去，她什么事做不得？她得多想不开，才会和人家对着干啊？对解决问题一点儿帮助都没有好吗？
于是，荣世广就看到了一个十分配合的玉锦兮。让他移交粮食就移交粮食，让他带大家离开就带大家离开。荣世广十分满意。
在听够了蔡如安滔滔不绝的阿谀奉承之后，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人员物资都尽数被玉锦兮收入囊中之后，荣世广终于开口下达了离开的命令。
玉锦兮一言不发地把最后几个人收进空间，对着蔡如安略一颔首，进入空间直飞京城。
小五目睹全过程，坐在毯子上一边吃瓜一边问：“老妈，您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啦？”
玉锦兮笑笑：“怎么可能？！不过咱们现在没粮食，总得先去弄些粮食来才行。”
小五眼睛一亮：“价格战？！”好兴奋怎么办？
玉锦兮：“没错！”
小五挠挠头：“怕是要耗费不少功夫。”
玉锦兮叹口气：“是啊，所以总得回京城把这些人安置了才好。粮食我没卖过，还得想个合适的章程。”
小五有个主意：“我觉得还是您这两天的法子好，直接送到原籍，粮食给了就成。不过这些人也太多了，咱们的钱够么？对了，要到哪儿去买这么多粮食啊？能用官仓里的粮食么？”
朝廷能拿出几万石粮食来救灾，他们家可没有那么多粮食，就连铜庆的玉家怕有没有这么多。
玉锦兮：“官仓里的粮食是过了明路的，我的本事他们也清楚，不能用。我去交趾买粮，那里的粮食便宜。”
小五：“哦，没错，那地方一年三熟呢。”
玉锦兮：“最重要的是大月的铜钱可以直接在交趾进行交易，一比十。”
小五张大了嘴巴：“哇，厉害！”
玉锦兮：“这么一算，有个几千两银子就足够了。交趾也有大地主，日子过得也比较奢靡。我这儿还有不少砗磲珍珠呢，没准儿拿出一颗来就够了。”
小五翘起大拇指：“我老妈真厉害！”
这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母子俩赶路的功夫，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等到了京城，玉锦兮直奔大长公主府自己常住的客院。
把李海宝和郭明生放出来，先商量商量，要把那些兵士们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郭明生一睁眼就到了自己家，欢喜得不成：“兵士不能随意出入，去军营吧，那里有校场，地方足够大。”
李海宝却问玉锦兮：“会不会对你不好？”到军营放人出来，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玉锦兮的异能了？
玉锦兮以前对自己的本事是能隐藏便隐藏的，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她如今急需要挣信念之力，以前的路子是不能再走的了，必须要改变风格。
她便摇摇头：“无妨。”
那就行了，玉锦兮把郭明生的行李放出来，连同他那三匹宝贝马都不例外。珍姐儿如今在郭明生的院子里住着，客院里没有人住，也就没有了下人。三个人走出客院，郭明生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丫鬟抓了壮丁，让她叫人搬东西去了。
等再遇到第二个婆子的时候，郭明生吩咐道：“去跟大长公主说一声，我回来啦，先去交了差事。”
朝廷律令，将领得先交了差事之后才能回家。
婆子欢喜地送信去了，二少爷回来过年啦！
玉锦兮重新进入空间，路上还顺带拐了个弯儿，先去了李海宝家，把他的行李和几个护卫放了出来。
李海宝道：“让志勇跟着吧。”
可怜的凌志勇便又不得不陷入了昏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军营的校场上了。
玉锦兮把所有的人和东西都一股脑儿地放在了校场上，那些兵士们不过人手一个包袱，荣世广却带着一大堆东西。郭明生十分热情地叫了人拉车过来，帮着他把东西拉回了家。
荣世广见那几个小兵热热闹闹地赶着两辆车出了军营，想想此地离自家颇有段距离，嘴角就忍不住抽抽。
这个郭家小八是故意的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少行李是么？
郭明生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十分客气有礼地问：“荣大人，下官这边的差事就算了了，您那边呢？”
荣世广轻咳了一声，转头问李海宝：“李大人呢？”
李海宝呵呵地笑：“咱家还得进宫一趟。”
荣世广也得进宫，他得去内阁汇报。
玉锦兮也十分热情：“那我再送两位一段吧，这地儿离宫里还有一段路呢，这么冷的天！”
李海宝：“那敢情好。”
荣世广：“牧哲最好也跟着本官走一趟，内阁怕是还有些事情要问。”
玉锦兮无可无不可，直接把人送到了东华门外。她长了个心眼，没直接进宫，免得让人家心里不舒服。如今的紫禁城可是有主人的，不是后世的博物馆。
荣世广对此果然比较满意，像玉锦兮这样的能人异士，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可也不能由着他横行，否则视皇权为何物？
虽然已近年底，可文渊阁内仍旧忙碌，丝毫没有过年的迹象。几位阁老难得地都在，听人汇报说荣世广回来了，都不免有些惊讶，这才几天啊？
几位阁老便都凑到了一起，仔细听取了荣世广的汇报。在听说玉锦兮在候城大展神威时，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子了，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关键所在。愚民无知，在看到一位展现神仙手段的人之后，哪里还想到朝廷的功劳？
好在这位暂时还没展现出什么野心来，有这样惊天的手段，什么样的官职不会手到擒来？
玉锦兮知机地再次表现出自己对于朝堂官职的不在意，她敢肯定，只要她表示出哪怕一丝丝对于官职的向往，以后这些老狐狸定会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她还想过舒坦日子不？
她装模作样地数了数手指头，叹气道；“还有七八天就过年了，正是生意好做的时候。众位大人没事儿吩咐了吧？若是无事，我就告辞了。”
几位阁老打了一番眼神官司，郑相出面表示了一番慰问：“牧哲这次着实辛苦了，怎地不好生休息几天？还要忙着生意？”
玉锦兮笑笑：“再做三四天就罢了，总要赶回老家过年的。”
郑相恍然大悟：“对了，你老家在蜀中。”
李相感叹：“也就是牧哲有此异能，方能千里之外瞬息来回。”
玉锦兮摆手：“哪里如李相说的这般夸张？也是要耗费不少力气的，能不折腾还是不折腾。这不是过年嘛！”
让他们白使唤一回也就算了，可别什么事情都使唤她。她就是个小小的四夷馆教谕，内阁的事情太大，跟她没关系。
宋相捋着胡子道：“总不好让牧哲白辛苦这一回，年前怕是来不及了，年后总要给你一个交代。”
论功行赏可以有，玉锦兮拱手道：“不急，不急。年后四夷馆那边也该招齐学生了，我总是常在京城的。”
给你们几位大人提个醒啊，我有本职工作，还开着个红火得不得了的铺子，更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别没事儿就找我，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