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待柳晓醒来,已是清晨。记忆中,她疼痛异常,大汗淋漓,昏了过去,如今醒来却是面目清爽,她想她可能昏睡太久了,以至于脸庞的汗水都已蒸发殆尽。当下难受的厉害,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沈钰清的话,他说他从不养闲人,如此她只能拖着虚弱疲惫的身子走出房门,如果她能替他准备三餐粥饭,又能替他试药,该不算闲人了吧。
柳晓还是千金小姐时便喜爱自己鼓捣些食材,在家里的小厨房做些小食,她心想如今在山野田间,虽食材佐料不佳,但她的厨艺也不该差到哪里去。可实际上先不说食材,就是生火她也犯了难。不像在京城的时候,家里下人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在这里一切都需要她从头做起。她不知道火折子在哪儿,回想起家中小妹湘儿曾说她幼时在山里修习时,夜间寒冷时便钻木取火来取暖,她当时不信,千金小姐还会这些?而当火苗升起时,她只觉得非常奇妙。如今,就让她自己亲手试试,看能不能升起火来。
沈钰清是被滚滚浓烟熏出来的,彼时他还在隔壁的屋内聚精会神的研读医术,但白烟越来越大,逐步飘散过来,他忙放下手中的医书跑到屋外。见是厨房起烟,隐约间还有一抹移动的身影,他眸色一沉便冲进浓烟中,抓住一截纤细的手腕,把人带了出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放火烧屋子吗?”他厉声质问。
“没,我只是想给你煮点粥喝,这些日子总是麻烦你,可是,我升不起来火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钰清见柳晓眉清目秀的脸庞上已满是脏痕,便没有再说重话,脸色不好但还是关心道,“有没有受伤?”
柳晓只羞愧的摇了摇头,她的双手绞在一起,沈钰清却在黑色的污迹中看到了血色。
“跟我过来。”
听出他语气不善,她忙跟上,顿觉不能再惹他生气,只见他步入他的屋内,扔出一个小瓷瓶到她怀内,“把伤口洗干净,自己上药。”随后便关上了门。有一会儿他温润的声音飘出来,“等屋内浓烟散散,稍后,我教你生火。”
等夜间柳晓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触碰到掌心还有些疼痛,但她却不是很在意,只觉得今天过得还算不错,她学会了生存的第一项技能——生火。沈钰清教她时,虽面色清冷,但还是顾忌了她的手伤,没让她继续钻木取火,而是用火折子并进行适时鼓风升起火来。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煮成粥,仍旧是他煮了饭。
沈钰清给的伤药很好用,手伤很快愈合了,之后她每天便早起些时辰准备两人粥饭,她不想打扰他读书,便将饭食置于门口,过些时辰再收回来。这样的日子倒也平淡,他和她不怎么相见,也再没说过让她走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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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见小虎头了,柳晓倒有些想他,若是知己不问年龄,那小虎头绝对算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柳晓刚念叨起小虎头,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不对,除了小虎头的,好像还夹杂着其他人的声音。
遥遥望去,她看到小虎头和一个壮年男子走在前面,而一个小姑娘扶着一名老者走在后面,四人有说有笑着。倒是小虎头先看到了柳晓,便向她跑了过来。
壮年男子名叫李蒙,是小虎头的父亲,柳晓款款身子施礼感谢这位李大哥的搭救之恩,同时也知晓这名老者就是她一直想要亲自拜谢的老大夫陆渊。陆渊头发花白,憨憨地笑着,示意她不必客气,倒是一旁的那个姑娘总是带着敌意瞧着她。她不明所以,便悄悄问小虎头,小虎头告诉她这是王莹姐姐,是村长家的姑娘,可喜欢沈钰清了。
许是听见了院内的动静,沈钰清走出房门,未等他走出几步,王莹便迎了上去。沈钰清向后微微后退,不动声色拉开了和王莹之间的距离。
“王姑娘今天怎么会来?”
王莹倒也不恼,“今早去镇上,看到了陆大夫醉酒卧倒街旁,便叫人把老大夫送了回来,省的沈大哥挂念。”
“家师麻烦王姑娘了,钰清无以为谢。”揖礼过后,沈钰清走到陆渊处,搀扶着老者走进堂屋坐下,不再理会王莹的示好。
柳晓从旁端来茶水,想要斟茶,陆渊却让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要她坐下,替她诊脉。
见此,王莹却坐不住了。一直以来,她都属意沈钰清,可沈钰清不近女色,连话都不肯和她多说一分,让她又爱又恨。如今来了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不仅住在这里,老大夫和小虎头还都颇为喜欢她,如此她还有什么优势,也就不顾上矜持,急切地看向沈钰清。
“沈大哥,她又是谁?为什么住在这里。”
“柳姑娘受伤了,在此养伤。”
“你不是不医女子的吗?又为什么给她医病?”
“是师父接诊的,我并没有医她。”
沈钰清的话堵得王莹无话可说,她不信,看向陆渊,却见陆渊尴尬的点点头。小虎头也说着“是的呀,就是陆爷爷帮晓晓姐姐包扎的,我还喂姐姐吃过药呢。”顿时便抑制不住伤心,夺门而去。
李蒙和小虎头忙追出去,怕她出什么意外。
而此时陆渊替柳晓诊完脉,不住挑眉,“小姑娘还在养伤?”眼光瞟向了沈钰清。
沈钰清不为所动,神色平静如常,“师父不是说去远方采药么,又怎么会醉倒在街口,原来师父先前所说俱是儿戏,全是糊弄钰清的?”
似被沈钰清揪住了小尾巴,陆渊不再揶揄他了,忙扶着一把老腰,向屋内踱步,边走还不忘故作夸张,“诶呦,我的腰啊……”
沈钰清垂下眼帘,转身也要回屋,却被柳晓叫住,“沈大夫,你知道我姓柳啊?”见沈钰清不答,又忙说道,“我叫柳晓,杨柳的柳,拂晓的晓。”
柳晓心想,既然要给他做药人,总是彼此间知道名字比较好,方便称呼。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心想王莹姑娘定是误会了,但想到他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她的姓氏,她又不自然地有些欣喜,也许他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喜她,毕竟当下她还是要仰仗他的,关系太僵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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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晓和沈钰清之间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着,但一些日子相处下来后,她和陆渊的关系却近了不少,陆渊亲切的叫她晓晓,她对陆渊的称呼也由老大夫变成了陆伯伯。陆渊因为寒了腰,近期不能出远门了,老人家闲来无事,总是爱拉着她聊天。
一天饭后,陆渊叫住了沈钰清,“钰清,你不要吃完饭就直接回去温书,陪老人家坐一会儿嘛。”
沈钰清步履一停,回身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陆渊的和蔼可亲的脸庞,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妙。
“我发现最近都是晓晓在准备饭食,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柳晓忙拉住陆渊的手解释,“陆伯伯,不是这样的,是我求沈大夫收留我的,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不习惯,可我会的不多,只能给大家准备饭菜了。”
“钰清,你留她就是为了给你做饭?”
“不是呀,我留下主要是给沈大夫试药的。”
闻言陆渊诧异,再次替柳晓把了脉,而后笑眯眯的看着沈钰清,“试药呀?钰清,你最近又制出什么药丸了,让老头子看一看?”
沈钰清却没有理会他,只起身而立,大步走回自己房间。
陆渊见他不告而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摸着花白的胡子笑了。柳晓不理解这对师徒间的相处方式,只突然想到,沈钰清好像好久没让自己试药了。
直到有一天,沈钰清端给她一碗药,她才接过想要仰头喝下,就听见了王莹姑娘的声音。沈钰清向王莹略一颔首,便以眼神催促她趁热喝下去。
见沈钰清和柳晓之间无言的默契,王莹热切的话不得不先咽到肚子里。沈钰清端走药碗提步要走,她忙跟过去,“沈大哥,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你准备怎么过?”
“有劳王姑娘挂心了,生辰而已,不必费心了。”沈钰清一再以礼相拒。
王莹却恍若未见,“沈大哥,那你等着我来给你过生辰,叫上小虎头他们一起。”片刻后又低头神伤呢喃着,“你怎么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呢,就看不到我的好”。
感觉到柳晓在看她,瞬间又恢复了张扬的神态,“喂,你到底得了什么大病呀,怎么到现在还没好?你还要赖在这里多久?”
王莹是误会了她还在这里养伤吧,可实际上,她方才是在试药,又不是在治病。只是王莹的态度勾起了她曾经的记忆,想当初她也是个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骄傲张扬比起王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突然想逗逗她,便凑近小声说,“我呀,就不告诉你。”说完就跑开了。
本以为能听到小秘密的王莹气的再次丢了帕子,“你个坏家伙,让你得意,就算你住在这儿,沈大哥不是照旧不理你。”
柳晓跑回房间后,收敛了笑意,上了床环抱住身子,把手巾咬住,等待着痛彻心扉的折磨,可今晚,她却没有发生任何的不适,困惑间反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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