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怀孕 结婚 调岗
我请了两天假,说自己发烧了。也确实,我感觉很不舒服,睡不醒,昏昏沉沉的,我以为是被徐主任摆一道,给气着了。休息了两天,突然惊觉大姨妈已经拖了5天了,就赶紧换上衣服下楼,去街角小药店买了两只验孕棒。回来迫不及待地打开验了一下,老天,还真中招了!
晚上詹晓宇回来,看我小脸煞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哼哼唧唧地说:“被你害了。”
他眼珠子转了两圈,欣喜若狂地扑过来,跪在地毯上,趴我耳边说:“真的?你确定?”
“哎呀,洗手间呢,自己去看!”我没有心理准备,这就怀孕了,好像莫名地委屈,有股无名火在脑袋里烧。
詹晓宇双手捧着验孕棒从卫生间出来喊,“老婆,两条红杠杠就是吗?”
我气得在床上蹬腿:“扔了洗手!多脏啊!”
他赶紧转身回卫生间,还在喊着:“不脏不脏!”
因为怀孕,我在家里的地位又回升了。我妈怕人说闲话,催着我们赶紧去民政局领证。4月26号,我们拿到了那个证明我们是合法夫妻的红本本。
出了民政局的门,我举着结婚证问詹晓宇:“这是不是标志着,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还?”
詹晓宇一本正经地说:“这标志着,你以后只能跟我撒娇卖萌,标志着我儿子有了上户口、上幼儿园的权利,标志着~~”
我伸手把他嘴捂住,替他说:“标志着我对你拥有领土、领空、领海权。”
我就这么跟撵狗一样,结婚了。虽然仓促,但我知道,我比绝大多数女孩都幸运,因为我嫁的不是相亲,不是彩礼,不是家族利益的联姻,而是实打实地嫁给了爱情。
一个月后,举办了一个小型婚礼,只有我家里的至亲,和小晨姐、詹晓宇的健身大哥这样的好友,一共才摆了四桌。我们手头的钱不宽裕,也没要父母的钱,更是声明了不收份子钱。人情不好欠,欠了要加倍偿还,还是活得清静一些吧。我爸妈的珍珠婚纪念日也一起办了,老两口拍了一套民国风的婚纱照,满满的年代感,让我妈爱不释手。
这段时间,徐主任对我没再有什么大的动作,这让我心里忐忑,不知她又在憋什么大招。安全起见,婚礼过后,我就拿着医院的病历,连婚假一起,先请了两个月的假,一是回趟绥德詹晓宇的家,二是保胎。主编明白内里缘由,很痛快地准了。至此,一个人的逍遥日子结束了,我和詹晓宇即将升级为父母辈,我的生命进入下一站旅程。
詹晓宇的家我是第一次跟他回,以前没有见男朋友父母的经历,这下又是直接见公婆,我心里打怵,不知怎么和那一家子陌生人相处。走前我爸安慰我,说你就本色表现好了,别装,落落大方的女孩没有长辈不喜欢。在回去的车上,詹晓宇也说,他爸妈都是小学老师,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在当地也是个备受尊敬的家庭,叫我别担心。“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们那边有句俗语,叫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绥德遍地是帅哥,你别老露出看我时的那副馋样就行。”听了这话,我兴致高起来,要是遍地是帅哥,那我就天天逛街,去过眼瘾。
詹晓宇给他父母打了电话,说我现在已有身孕,不能累着,叫家里不要操办婚仪,叫几桌亲友吃个饭就行了,也不要收任何红包。他这个提议叫家里人意外又感动,现在谁结婚不是遍发请柬,为是就是把送出去的红包都收回来?我们这样做实际上是叫他父母避开了一批人情债,所以我们到他家的时候,家里人把我当成了天上掉下的林妹妹,百般呵护。我给我爸打电话,叫他放心,说我在婆家的待遇堪比公主。
只是逛街时比较失望,说好的遍地帅哥,也不知都去哪里了,能赶上我家詹晓宇的都不多。詹晓宇为此表现得颇为凡尔赛:“我是帅哥里的帅哥,你要是以我为模板,嗯,那还真不太好找。”
或许因为詹晓宇是他家里学历最高的成员,也或许因为他毕业以后留在了比家乡繁华太多的城市工作,我感觉他在家里说话有着很重的分量,连带着我也有了当家少奶奶的错觉。唉,这种被烘云托月的感受真是受用,一直在我妈打压下成长的我,找到了虎啸山林、睥睨百兽的自信,爆棚的自信。跟我爸说,我爸正色训我:“过分了啊,人家是看你的面子吗?人家那是看重自己的儿子,你是买一送一罢了。摆正自己的位置,才会有切合身份的相处。”
有个清醒的老爸真好。加一个有品的老公,我感觉人生圆满,无悔无憾。
可人呐,终究是个社会性的动物,忙得累成狗的时候,心想着啥时能歇歇啊,要是有一个月的假,我一定会去干这干那,把吃什么玩什么都琢磨一个遍。可是真要叫你歇下来了,不出一个星期,就会闲得难受,吃和玩的魔力好像也没那么大了。我和詹晓宇在他家只住了一个星期,詹晓宇说他健身房的工作不能丢太久,着急回去上班,他父母虽不舍,可并未强留,走前我婆婆无比爱惜地拉着我说:“孩子啊,需要妈伺候月子,就一定不要客气,你们走了,我就去上个月嫂培训课,学点这方面的知识。”我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拥抱着她叮嘱:“不要老想着我们,你们生活好了,我们才放心。”
回家后,我爸已经把我原先住的七平小屋收拾出来,自己搬进去了,他的卧室腾出来,粉刷了一下,拾掇好了给我和詹晓宇留做客房。我妈也说,租的那个小屋能退就退了吧,搬回来还方便照顾我。我不太想搬回去住,问詹晓宇,他说随我,有人照顾,他当然放心,但是他也怕我和我妈朝夕相处,难免舌头碰牙,便很是纠结。
一个来月不上班了,我心里开始慌慌。你在一个地方很久,才能留下自己的一些印痕,但要是离开那里,用不了多久,你存在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时间的流沙抹平。在这方面,人都是健忘的,我怕再在家里呆下去,我的椅子都会被别人占了,和受点徐主任的气相比,现在一个稳定的职位对我来说更重要,毕竟我还得挣奶粉钱,在特定的环境下,生存要是面镜子的话,尊严就是它边框上精美的雕花。
我去婚庆市场买了一大袋子喜糖,是一份一个盒子的好时巧克力,一共60份,包装精美,花费不菲。这么长时间没露面,归来时需要用点晃眼的东西唤醒记忆。我一进办公室,发现办公格局有了变化,大开间从三分之一处做出一个玻璃隔断,靠里隔出的小点的那部分,摆着密集的桌椅,每人一个逼仄的办公区位,看着很不舒服。
外间的桌椅也调整得密集了,通道很狭窄。我扫视了一圈,没找到我该坐哪儿。有人抬头,见我回来了,笑嘻嘻地打个招呼,说:“你把东西放我桌上,先去主编那吧。”
我疑惑顿生。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他:“喜糖。”他指指主编的门,叫我快过去。
我带了一盒巧克力去主编屋里,主编见了我,还是以往那样笑容满面,让我心里稍安。他让我坐在沙发上,还给我倒了杯水。
“小孟啊,你不是请两个月的假吗?怎么休了一半就回来了?”
“主编,我年轻力壮的,干活是没问题的,就是第一次怀孕,需要一点时间调适心理。现在好了,我觉得状态不错,可以上班了。”
“啊,是这样,”主编的笑有些尴尬。“这一个月来,编辑部变化比较大,为了适应现在的形势,成立了一个新部门,抽调出部分人手,开始做网络客户端,原来版面的栏目设置,也做了一些调整,本来想你的请假快结束的时候,再把你叫来,跟你谈谈调整后的安排。”
他说到这里,停下不说了。我没接话,就坐那儿看着他,心想,不外两种可能呗,一是把我调到了一个我不愿接受的岗位,二是索性没给我准备岗位,放我长假,等我生完孩子再做打算或是干脆等我辞职。两种可能都够险恶,要是真把我激怒了,小白兔也会变大灰狼,大不了我找劳动仲裁,给我孩子先恶心出一年的奶粉钱。
我俩脸对脸坐着,主编眼睛不看我,看他手里的茶杯,还轻轻地转圈吹杯边浮起的茶叶。大概他想等我开口,无论我说什么,他往下顺就容易了。
我就不开口。
主编吹了一会茶叶,可能看出我并不是一朵解语花,想不到此时该给领导竖一把下台的梯子,那就自己给自己竖梯子下吧。
“小孟啊,你来报社也好几年了,给报社做了不少贡献,领导们都很看重你的能力。”我听出这是话术的一种,打棍子前先往嘴里塞颗甜枣。“能力强的人呢,毕竟是要压担子的,所以,我们部门以上的领导开了几次会,专门研究了你的情况,做了一个决定。”他又停下了,又去吹茶叶。
我还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人畜无害地看他。我发现,面对心虚的人,你越这样看,他心越虚。
“先放你的假,安心保胎。等到生了孩子,休完产假,就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发行部副主任的位置,会一直给你留着,希望你上班以后,拿出年轻人的勇气和干劲,把我们的报纸发行工作,做上一个新的台阶。”
老天!领导们谈到工作的时候,那词汇量怎会如此匮乏!今天一个台阶,明天一个台阶,到他们退休,估计舌头爬的台阶,都够在泰山上爬过十八盘,直抵南天门了。我一直没说话,心里没停了打小算盘,你们算计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默默计算了一下日子,我开口说:“主编,我愉快地接受新岗位。不用等生完孩子,今天就可以履新,领导信任我,我不能拿自己的困难让领导为难。身子重的时候,就少干点儿,以后再把落下的补上。我发完喜糖就可以开工了,还请主编带我去新岗位,熟悉一下新同事。”
主编端着茶杯,直盯着我的眼睛,忘了吹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