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妈把钱管的太紧
晚上九点半，百货商场里。
贾翊冰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双手环在她的胸前，弓腰驼背，一副很不自然的怪相。
“好好走路！”贾英很是嫌弃，腾出一只推购物车的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贾翊冰跳起来，“啊呀…”回头像炸毛的猫，怒吼道：“妈你干啥打我？”
贾翊冰这一吆喝，商场里好些目光便朝这边投来。
贾英压底声音道：“年纪轻轻，走路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把背伸直了！”
贾翊冰贼眉鼠眼的四下瞄了瞄，不满意的道：“妈你过份！”
“你明知我前边没穿，空荡荡的，叫我怎么直起身来？”
贾英挑眉：“我觉着跟穿着没两样啊。”
“大大方方的，没人在意你！”
“真的？”贾翊冰将信将疑。
“真的！”贾英道：“你要相信，你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就算有人看出端倪，他也认不得你是谁。你这样子像来商场偷东西似的，反倒是引人注意！”
“这样啊！”贾翊冰将信将疑地环视周围，除了货架间忙着走路或是挑东西的人，这会还真没人注意她这边！
“那好吧，”她放下手挺了挺胸，“我就当穿的有了！”
“这就对了。”贾英看着直起腰杆的贾翊冰，“创口贴也算布料嘛！”
“也是！”贾翊冰道。
旁边货架上摆着卫生棉，她随手抓了两包放在购物车上，转回头时突然顿住，反手抓着购物车摇晃着，急促道：“妈…妈你快看，那个不是去里边反省的…爸么？他怎么就出来了呢？”
“别胡说！”
贾英尚未反应过来去哪里边反省的爸，抬头却看到迎面推着购物车的网约车主。
那男人推着个购物车跟在一个十七八岁、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身后，一双大手撑在购物车上，上身几乎呈九十度向前俯着。好像他那修长的双腿无力支撑他庞大的上身，需要靠购物车的支撑才能勉力行动。倒是他面前那少年，身形修长笔直，行动之间自是一副从容淡定的姿态。
一个弓腰驼背，一个长身玉立。
一位像委靡不振的市井混混，一位是清新俊逸的翩翩公子！
一对父子两种风姿！
是的，看到这一老一少走在一起，论谁都会认为是父子关系。
怎么说呢？就是太像！
除了脸上的神态不像，那两张脸的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
硬朗的五官棱角分明。
若说有差别，除了年假外，就只那少年淡然的神情中更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
男人好像没有认出贾英母子，朝贾翊冰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又走了两步就停在过道上，歪起头看那少年在货架上取东西。
那少年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牙膏丢进男人推的购物车里，好像说了一句什么，那男人就笑着点了点头。
“还真是冤家路窄！”
贾英轻声嘀咕一声，扯着贾翊冰道：“赶紧走吧，别招惹他了！”
“哦…”
贾翊冰虽口上答应，脚下却不听使换。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几步，早就落后了贾英四五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眼看着就离那男人越来越远了，她却突然回头朝那男人喊道：“爸，你咋这么快就出来了呢！”
这一声爸，那男人想不听见都难！
“……贾翊冰…”
贾英一声轻斥，脑子嗡的一声，回头正好迎上那男人茫然中带着惊讶的眼神。
贾英一阵牙疼，心里不由烦躁，这姑娘还真是会惹事！
“给你说了，不要招惹他！”
早在离开车站坐上公交后，她就开始后悔招惹那男人。
她跟贾翊冰也算是孤儿寡母的在这边，讨生活不易，惹些乱其八糟的人，别人要是蓄意报复的话，那她就真招架不住了。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得收敛点！
早知道会再遇上，就该给她讲一讲跟那男人的过结。
男人一脸茫然，看到龇牙咧嘴、眉头皱成一团的贾英和惊惶的往贾英背后躲的贾翊冰后，嘴角就勾起两道优美的弧度，笑得痞气横生，眼角鱼尾纹都挤了出来！
男人撑直上身，道：“嘿…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娘俩啊！”
“真是巧，又遇到了！”推着车就朝贾英走了过来。
贾英看到那男人朝他走来，神情愕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男人在五步远处定住了脚，乜着眼看着贾英发笑。
那少年走上来，朝贾翊冰看了一眼，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可就在他听到男人接话的内容时，那张脸上先前的从容不迫和淡漠顿时荡然无存。像进入战斗的公鸡，嫌弃警惕溢于言表。“爸，那是谁？”
“那啊…是我在外边跟别人生的女儿啊，你的妹妹！”
男人一脸坏笑，推着车又向前俯着身子，视线在贾翊冰身上逡巡一番，须臾才扭头看了眼儿子。
“你以为你多有本事！”那男孩子明显不信。
贾英哧地一声短笑，什么叫’你以为你多有本事’？不就生个女儿嘛，难道…
男人笑咪咪地把视线移向贾英，慢吞吞地走过去道：“那就是给你找的媳妇了！”
那少年的脸顿时拉得老长，又朝贾翊冰瞥了一眼，嫌弃地道：“那么丑，我才不要！”
“我…”
贾英的“操”字还没骂出来，那男人便道：“孩子面前，不要那么粗鲁嘛！”
“你…”贾英恨不得用眼神将那男人脸上的笑容给戳烂，从牙齿缝挤出几个字：“阴魂不散！”
那男人笑得没脸没皮，道：“都还没死呢，哪来的阴魂去散嘛。”
“这叫缘份到了，哪都能遇见！”
贾英道：“嘴巴上占点便宜很舒服吗？”
男人道：“那当然！”
“也不知道是谁嘴巴上占了便宜，”男人又向贾英靠了些，小声道：“你也不问问，你家孩子在外见男人就喊爸爸，她爸可否乐意？”
贾英：“…”
“我高兴，关你屁事！”
“那你在外边见女人就喊媳妇，也不问你老婆儿子乐不乐意？”
“你…”
男人张口哑然，那张痞气的笑脸总算僵住，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贾英从男人那张冷戾的脸上看到了难以言说的苦楚，那一闪而过的戾气是不经防备而突如其来的疼。
她心为之一恸，心说如果儿子在身边，那在男人心里，老婆定是他埋在心头的痛。
她无意戳到了！
但她又何尝不是？
人与人之间，谁不是专拿人家痛脚去踩？
贾翊冰先前没听清男人说了什么，看到贾英想要骂人的表情才明白少年那句“那么丑”是在说她，气的她横眉竖眼，犟起脖子嚷嚷道：“你才丑，你眼睛是瞎的所以看谁都是丑的！”
少年回道：“我眼睛是瞎的就看不到你丑了，就是因为没瞎才看得见丑。”抱怨似的道：“也不看自已都肥成什么样，说你丑还不爱听！”
好一个牙尖嘴利，跟贾翊冰有得一拼！
此时的少年原形毕露，先前脸上的淡然都是装的。
真是有其父就有其子！
贾翊冰脸都给气红了，跳起脚道：“我…我胖管你屁事？又没吃你家里的米！”
少年眉头皱成一团：“得…不管我事最好！”
那男人看两小只吵起来不但不劝，还让出了过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看戏了。
“你…”
贾英瞪着男人，想说让男人管管自家儿子。可当她看到男人那张幸灾乐祸的笑脸时，顿时打消了念头。
明白了，大概这男人下午在她娘俩这里吃了亏，这会儿子来了要扳回局面吧！
也是怪无聊的！
贾英把嗓门压得低低的，嘲讽道：“咱们就看着他俩吵吧，等会商场管理员来都给赶出去就都有面子了！”
男人道：“何止呢？估计还得去里边喝杯茶才出得来！”
贾英了然，不无嘲讽地轻声问道：“下午茶怎么样？”
“不错！”男人回答的轻松，“就是茶水费贵了点！”
贾英又一声轻嗤。
明白了，男人被罚款了！
她可不想陪他们去里边喝茶叙旧，瞪了眼恢复一脸坏笑的男人，朝贾翊冰道：“走啦，创口贴要掉啦！”
贾翊冰一听创口贴，马上关闭战斗模式，快速将两手往胸前一环，闪到贾英背后。
原本创口贴这事除了贾英跟贾翊冰知道是什么意思，其他人本不会知道。哪知男人却往贾英推的购物车上瞟了一眼，朝她会意一笑，摇了摇头，道：“儿子，跟女人说话都要温柔点，知道不？尤其是在特殊时期更要小心些！”
……
好吧，完美的误解！
“我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温柔？”少年语带嫌弃：“爸，你一天也是怪闲的，吃饱饭在外边啥样人都去招惹！”
“也没有吧…”那男人嘿嘿笑道：“这样才有乐趣嘛！”
贾英推着车子已经走出好远，别人是闲的，拿她们找乐子。只是这父子俩对话的语气让人感觉有些怪。儿子像爸，爸像儿子，像互换了灵魂似的！
“爸，我爱叫谁爸谁也管不了，只要我妈高兴就行。”贾翊冰走了一段又突然回头，“你乱叫媳妇，要当心回去媳妇请你吃榴莲哦！”
贾英无语扶额，这孩子可记住榴莲了，还真是神补刀。
顿时，她感受到了背后的眼神如万箭破风而来。
“把东西往上边捡！”贾贾拖着贾翊冰匆匆来到收很台。
晚上九点后，超市人不多，结帐不需要排队。
“有会员卡吗？”收很员拿着牙刷开始打价。
“137…”贾英报了手机号码。
“一共两百七十三，现金还是刷卡？”
“微信支付！”
“等等，这里还有！”
就在贾英在手机上弄出付款码准备付款时，她又听到男人的声音。
“你想干嘛？”贾英回头，男人正将购物车上的东西往台上捡。少年黑着张脸，从她身后的过道走了出去。
“媳妇，你怎么能自个跑来买单呢？”男人边捡边说。
收银员一脸错愕地看看男人，又看看贾英！
“不是…”贾英要解释，贾翊冰却道：“爸，买这点东西都让我妈付款，你好意思啊！”
这姑娘…贾英简直被她聪明的反应气得哭笑不得，这下她是有嘴解释不清了！
男人捡完了东西，直起身一本正经：“当然，你妈把钱管的太紧，不给零花钱嘛！”
“……”
贾英气得无语，男人却笑得一肚子坏水。
“下午交罚款把钱都交完了！”他靠近贾英耳边低声道。
贾英：“…”
“结算吧！”她没好气。算是花钱买教训！
“你好，一共三百六十五！”
贾英付了钱，趁男人装袋，拖着贾翊冰道：“赶紧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