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才开始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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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同学聚会

段雪又往我碗里夹菜,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我忙说:“够了、够了。”为了化解刚才的尴尬局面,我问:“这个饭店的菜做得挺好的。你们每次过生日都会在这里来吃饭吗?”

“不是我们,只是爸爸,”段雪说,“我们家里只有爸爸过生才会到外面吃饭,一年就一次。爸爸说这里是他最喜欢来吃饭的地方。”

“也不是有多喜欢,”段大叔终于降下了语调,“我就是觉得他们店的卫生间很人性化,残疾人卫生间是独立的。不像有的地方即使有残卫,也只是个摆设,男卫生间里一个,女卫生间里一个,你说你妈妈推我进哪一个卫生间?哦,对了,我正好想要上一下厕所。”听他说完,母亲马上就移开凳子,推着他去了。

看到母亲的不易,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段雪说:“如果到了爸爸办五十岁生日宴的时候,客人就会多一些,至少会有陆春梅一家。对了,肯定还有姨母一家。”

“你爸爸今年多少岁?”我问。

“你怎么说‘你爸爸’?哦,好像也只能这样。我只是感觉你那样叫,会把你和我分得比较开。能不能我也改口叫‘大叔’?”

“别!他知道你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肯定会变得特别敏感,正是感情脆弱的时候,你如果改了口,他会很失落、很难过。相反你这时候应该要更加关心他,多对他说些好听的话才对。毕竟他养育了你二十年。”

“嗯,你说得很对!哥,我发现你跟我和妈妈的性格都好相像,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品质,就是善良!”妹妹这样的评价还真是很中肯。

“对了,你不是问大叔年龄吗,不,是我的爸爸的年龄,他今年四十九了。”段雪说出这话来时自己都感到好笑。

我沉吟了片刻,然后不无遗憾地说道:“如果我们父亲还健在,他今年刚好五十岁。”

我此刻对父亲的思念,显然段雪是无法能理解的。我又问她:“你爸爸刚才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

“哎,你不知道,我爸爸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把完整的东西给弄残缺了。我们家里所有的东西,怎么脏、怎么旧都没关系,就是不能有一丁点残缺。就连书本、纸张,都不能掉一个角;家里的肥皂,都不能切开用……”

“他难道是——”我想到了大叔自身的残疾,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腿,不确定地看着段雪。她竟然向我点了点头。

我想段大叔那近乎变态的心理,不只是折磨着他一个人,那同样是在折磨着这一对善良的母女呀。

这时母亲推着段大叔回来。母亲除了叫我多吃些,还问这些菜都合不合我的胃口,我说这些菜我都喜欢吃。

然后母亲郑重地望着我说:“江冰,下个月8号,也就是农历二十八,是你26岁的生日。你回来,让我们帮你办一次生日宴吧!也在这里,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我的脸色,话说到后面几乎就成了哀求的语气。妹妹和段大叔这时都期待的眼神望着我,他们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突然觉得这会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我从心底里还没有谅解我的母亲,更没有接受这个家庭——母亲背叛我们原来的家后重新组建的家庭。

我没法跟母亲对视,只是望着窗外说道:“妈,我很感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我虽然也记得我的生日是多久,但我从来都没有像样地过一次生,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来为我庆生。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只是还没想过——”

“我就是想弥补一下……”母亲看我不是很肯定的回答,突然就掉下了泪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这二十年以来,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成不可饶恕的罪人?你去年就知道了我是你的母亲,你难道还看不出我并非是那种无情无意的人?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是不是——”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她的呜咽声仿佛一把利刀刺到我的心上。

段雪起身拿着纸巾去帮母亲擦眼泪,可她自己也跟着母亲掉起泪来。

我无法做到心如死灰,但我此刻只能面无表情,我看着她说:“妈,今后的生日,还是留给段大叔一个人过吧。我和你、妹妹,都是一样,你们都不过生日,怎么能单独给我过呢?”我想我只能这样解释,才能让母亲稍稍宽慰一些吧。

这时段大叔看了我们一圈道:“这样,明年我也不过生日了!我不需要特殊照顾,今后我也跟你们一样,你们哪天都过生日了,我就过!”

此话一出,瞬间把我们都惊住了。我想也许是我的话让段大叔感到孤立,他自愿要融入我们一起吧。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大家能够平等地相处。

晚餐结束时母亲问我晚上住哪里,我说到姨母家住。母亲脸露难色,但她应该感觉到我是不会选择去她们家里住的,也就没有强求。

我跟随在小雪一家人后面走出餐馆时,突然在我面前窜出一道黑影,是一只黑猫从我面前跑了过去。我怀疑是不是“玻玻”,就跑过去看,却不见了踪影。我在厨房碰到一个厨师,就问他这里是不是有一只黑猫,他说这里有好几只猫,都是野猫,不记得有没有我说的黑猫。我又找了一圈还是没看着它。我想也许是我想它有些心切,看花了眼吧。

再走到餐馆门口小雪和母亲问我刚才干什么去了。我说自己以为看到了一个熟人,准备去打声招呼,结果是我认错了人。

这一年我把自考学完,并在提交毕业论文后顺利拿到了大专毕业证。这让我对未来的前途充满了信心。又因为我对制图软件的熟练掌握,并在同事杨旭那里学到了很多设计的知识,我就从家装的业务员顺利转行做起了装饰设计师。我对这一年的成绩和收获都非常满意。

元旦节前夕我接到高中班主任陈老师的电话,他邀请我参加他在元旦节那天在老家县城举办60岁的生日宴,我非常高兴地向他表达了生日的祝福,并答应他我一定前去。

我知道现在老家亲戚朋友要办宴席往往都是安排在节假日里面,不管生日是否真的在那一天。当然这也是为了方便更多的亲戚朋友能够参与。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人们都各自拼命挣钱,从前传统的人情礼俗和感情交往少了许多。我一直认为师生情是有别于乡村的地缘、血缘的普通人情,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情感,陈老师又德高望重,他一直是我很敬仰的一位好老师,所以我决心要参加陈老师的寿宴,当面为他送上生日的祝福。

在回县城的路途上我一直在想,这次会不会碰到一些高中时的老同学呢?他们都在干什么工作,有什么惊人的变化没有呢?我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主动联系过任何同学。去年在县城人民公园门口碰到了陈老师,留下了现在的这个手机号,才让陈老师联系到我的。如果今天能碰到更多的同学,那也是重新找回失去了联系的同学的好机会。

远远就看到陈老师迎在酒楼门口,他胳膊上戴着一只红布袖套,印在他脸上满面红光,神清气爽。老师见着我时非常高兴,我也热情地握了握他那双粗壮而温暖的大手,瞬间觉得自己充满了老师赋予的正能量。

陈老师的家人安排我落座的位置还很空,我东望望西望望发现周围没一个认识。只好埋头嗑瓜子。

“哇,江冰!”听到一声咋呼,我猛地抬头,原来是刘项!我当年的好同学加死党。原来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孔,而今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刘项,你也来了?”我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他。他衣服挺正式,只是头发有点凌乱,一双皮鞋还布满了灰尘。我很喜欢从别人的穿着上去探寻他现在的工作或生活情况。

“是呀!我们都有七八年没见面了,你在广东吗?不会这么远跑回来的吧?你到底在哪里躲着我们?”刘项说道。他见到我还有当年的那份热情。

“我在重庆上班。你呢?”

他顿了一下,说:“不错呀。你今天是利用元旦假期回来的吧?还是你好,还有节假日可以玩。你看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一天瞎忙了些什么,刚刚才从旁边的工地赶过来。”

“忙才充实呀。”我安慰他道,移出身边的凳子让他坐。上次听钱雅雯说刘项在他哥哥的建筑公司里上班,原来是在建筑工地上跑。但我想他还不至于像我原来在建筑工地上下苦力。要让他干苦力,他也干不了。只是看到他的鞋子在建筑工地走过以后布了些灰尘和泥土,戴过安全帽后又压乱了头发。

“江冰,你当年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怎么样,现在发展得还可以吧?”他坐下就问我。

“谈不上发展。经过了一些折腾,还好现在差不多稳定了下来。你要不要到重庆来找工作?咱们当年可是好同学,你来重庆,可以住在我那里!”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哦,很好!感谢感谢!”然后跟我握了握手。

我明显感到他的手比较细嫩,肯定没有我当年经历过的艰苦磨炼。

“刘总,你来得早呀!”是同学王强走了过来。当他看到我后还约想了片刻才突然醒悟:“啊,这不是江冰吗?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呵呵!你好王强。”我笑着举手与他招呼。但这时一下又冒出了四、五个同学来,张万全、李小刚、李飞、姚大伟,他们过来都先是叫“刘总”、“刘总好”,然后都望着我问我是怎么来的,难道也是刘总通知你来的?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有些纳闷怎么他们都叫刘项为刘总,难道他们生活的这一个小县城里,都习惯于这样客套地恭维对方吗?

我们这桌人差不多到得最晚,但是最热闹,连主人家早已经招呼了大家可以用餐这事儿都给搞忘了,还在相互间询问个没完。从谈话中,我知道了大伙现在的工作性质,张万全在民政部门上班,李小刚、李飞在当老师,姚大伟是一名警员,王强在做建材销售,还有后面来的两个同学是陈少云、罗维,他们都在政府机关上班。这些同学都在县城工作。我也介绍到我在重庆做装饰设计。

他们也说到还有几个原来班上成绩很好的同学的情况,比如班长赵文,读过华南理工后,就去了万科地产等。而学习成绩比较比较差的都没有人提起。不知道是不是把刘项归为了成绩差的一类,所以没人提他。但既然都坐到一桌,也应该有个自我介绍才对。

我正准备问刘项的时候,陈老师拿着酒杯走了过来。我们都一起站起身,拿起酒杯,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祝陈老师生日快乐!”一饮而尽。

“谢谢,谢谢同学们!”陈老师喝完这坏酒后,他的家人在旁边又给他把酒斟上。陈老师把酒杯端到了刘项面前说:“感谢刘总招集了这么多同学过来!”

“陈老师,你还叫我刘项吧!”刘项说。这时我分明感到刘项真不像我曾经那熟悉的老同学了。

“我只怕叫你刘项都没谁知道叫的谁了,而只有叫刘总,大家一下就知道是叫的你,毕竟你是我们这里最大的老板了!”陈老师笑答道。

最大的老板?我没听错吧?

“他们公司的人也叫他项总。”王强在旁边说。刘项自己在开公司了?我好想问问王强,又觉得此时不便插话。

“好,来,我要单独感谢一下项总!”陈老师在刘项面前举起酒杯。

“不敢当。我祝陈老师生日快乐,长命百岁。”刘项把酒率先干了。我知道他也只会这点祝福语。不过他如今的身份成了我此时最大的疑惑。

陈老师这杯酒才喝一半,突然停下,问道:“唉,怎么全都是男同学?刘项——项总,钱雅雯呢?”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在来这里之前也想过有可能会碰到钱雅雯,但既然我已经和她挑明了关系,估计也不会太尴尬吧。但这时钱雅雯的名字时还是让我心里为之一颤。

只见刘项掏出一个很小的手机,熟练地翻开盖,打起了电话来。那时候带翻盖又小巧的手机最值钱。

谁能猜想到他在跟谁打电话。只听他有些责备地问:“都半天了,你到哪里去了……”

我隐约觉得钱雅雯和刘项的关系不一般,这让我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这时陈老师突然注意到我的举动,他马上说道:“哦,是不是江冰还不清楚钱雅雯的近况吧?钱雅雯和刘项结婚已经快一年了!”

钱雅雯和刘项结婚了?虽然当初是我主动与钱雅雯断的联系,但突然听到她已经结婚,并且丈夫就是自己的好同学,我一时还是没适应过来。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江冰这次是从重庆赶回来的。”当陈老师后面念到我的名字时,又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场,“我这次只通知了很少的同学,本县城就只通知了刘项,没想到他招集了这么多同学来。而江冰是我单独打的电话,今天这些同学中你是从最远的地方赶来的!你作为我们这一届学生的学霸代表,也是我当年的得意门生,来,我敬你江冰,感谢你的光临!”

“过奖了陈老师,我受之有愧!”我赶紧说道,“我必须来!受到您的邀请我倍感荣幸。我要谢谢你当年的谆谆教诲,虽然我学业上辜负了你的期望,但在你的精神感召下我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做什么都受益匪浅。我祝陈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为了化解刚才说钱雅雯时的一时尴尬,我尽量把话也说得长一点。

我和陈老师都一口气喝完,我还自亮了一下酒杯底,表明我愿意摒弃一切的旧情往事,心中敞亮如同这空空酒杯。

陈老师喝完酒后说:“江冰,我一直想好好问问你当年是怎么要放弃高考的,看来今天这场合还不允许,我要去敬其他亲友了!”

陈老师刚刚离开我们桌子,钱雅雯就出现了。一身红艳的服装是她原来就喜欢的穿着,这让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漂亮又喜庆。她径直走到刘项身边,把一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放,我定睛一看上面居然是奔驰的车标!太让人意外了。那时我对车基本没什么概念,但好歹知道奔驰是豪车。

只听到钱雅雯对刘项说:“你这车太长了,停车的位置这么窄,我挪了半天都没停进去!还是你去停吧!”

刘项拿着车钥匙就出去了。钱雅雯过来正准备在刘项旁边的位置入座,她突然注意到刘项位置旁边是我,让她一下就僵住了。她将坐未坐,还保持着身子半倾的姿势,愣了半天才开口问:“你也回来了?……你是从广东……或是哪里回来的?”

我也觉得有些尴尬,不敢直视她。“你好!我是从重庆回来的。好久不见。”我拿着筷子夹菜放到嘴里,反复夹菜吃,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感到她也很不自然,只能坐下吃饭来慢慢化解。同学们接着都相互劝起了酒来。

只听到其他同学陆续在给钱雅雯敬酒,说她来晚了该罚,她忙说只能以水代酒。我稍感不那么紧张了,小心地望了一下雅雯,没想到她也正在看我。我又连忙把目光收回。

这时王强找我喝酒,问我在重庆有没有认识需要建材的房地产老板,像刘项那样的。看得出他在刘项的公司里接到过很多的建材销售业务。我说没有,以后留意到了可以跟他联系,我和他就互存了电话。

钱雅雯看到后马上问我:“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也存一个。”拿出一只精致的红色小手机,用她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按下我说的号码,然后就拨打过来。她说:“怪不得我打你的大哥大打不通,原来你换用手机了。”

不过这话还是让王强听到了,他笑道:“哇噻,你们原来有联系呀!还好,刘项这时候不在这里。呵呵呵!”其他同学也跟着笑起来。让我很不好意思。

钱雅雯这时却马上端起了刘项的酒杯,对我说:“江冰,我们好久不见了!我们干一杯!”她说着这话时,明显觉得是在压抑着某种情感。

我心里倍感酸楚,默默地举起酒杯。这时姚大伟和张万全却说:“不行,雅雯,你刚才跟我们喝都是喝的饮料,现在怎么又要喝酒了?”

王强却说:“那是因为他们两关系不一般呀,呵呵!”

姚大伟起哄道:“除非你们俩喝个‘交杯酒’,否则大家都该一样,这才能保证公平!”这话一下把我和雅雯都弄成了大红脸。

这时我突然看到刘项从门口进来。我说道:“玩笑不能这样开。我先干了!”说完我一个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钱雅雯也随口就干了。

这时刘项过来问雅雯,怎么喝上酒了?雅雯说她就要陪所有同学都喝一杯!说完就真的和他们每一个同学都喝起酒来。大家看到刘项后也不再拿我和雅雯开玩笑。只是我看到雅雯一个人要挡这么多酒,心中突生怜悯。

刘项端着酒杯对我说:“江冰,读书的时候我就很佩服你,来,我们喝一杯,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同学!”我点点头,端起酒杯说:“好,永远是好同学!”说完我们一下就把酒干了。

这时有其它酒桌上有几个人过来单独敬刘项酒。感觉他们像生意上的伙伴。

我问旁边的王强到底刘项现在在做什么。王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怎么你这也不知道呀,刘项现在是合州县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强项集团公司的大老板之一,另一个老板就是他的哥哥刘强!现在整个县城里建起来的商品房全都是他们公司修建的!

我惊呆了。简直难以置信,才几年时间,同学中居然有了这么一位有成就的同学。他还是我当年最要好的同学。我刚才还夸口说让他到重庆找工作,此时我真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