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卫仙儿风中凌乱,衣袖裙摆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不远处有灯光闪烁,像是一个村落,她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前走着。
“什么人!”
月光下,蒙了铁锈的锄头,刀刃铮亮,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一脸紧张的防范着她。
卫仙儿也吓了一跳,瞧着那一身的粗布麻衣,许是这村里的孩子。
这荒山野岭的,有人总归是亲切不少,卫仙儿迫不及待的向前,“我……我是被……咳咳。”
好死不死被风呛了喉,话又噎了回去。
确实也是,被人从马车里扔下来这种事,到底是不太好说啊。
“你也是糟了马匪的难了吗!”
“啊?”
少年握着锄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好看的人,她一身素衣装扮,孱弱的似风一吹就要倒了。
去年,隔壁村的王豪绅,就娶了个漂亮的小妾,身段模样要比他家中的母老虎柔弱多了,虽然他没能见过,可其美貌远近闻名。
只是后来,隔壁村被马匪给端了,王豪绅倾尽了家财,就求能饶他们一命,可惜那马匪瞧上了那小妾,强行把人掳走,隔壁村死的死伤的伤,王豪绅却毫发无损,举家去了附近的镇上,想来是私房钱藏得够深,转头儿又买了套宅子,不知又做了什么买卖,摇身就成了镇上的富豪,大家都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多亏是那小妾保下了他,也算全了这一场夫妻恩情。
少年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一段儿,他甚至想,眼前这个人,这么漂亮,怕不是就是从马匪窝里逃出来的那个小妾吧。
卫仙儿怔了一瞬,为了保全颜面,也为了这夜里能有个避风的住处,万分柔弱的点了点头。
“小哥儿,不知可否借宿一晚啊。”
她说完也觉得唐突,被景夜临带出来的匆忙,也没带银子,想想摘下腰间的玉璧递过去,“这枚玉应该值些钱,作为住宿费可好?”
少年瞧了眼玉,没接,脸一红,“我、我做不了主,这事儿还要听村长的。”
少年腿脚麻利,一炷香不到,卫仙儿都想找棵树对付一夜了,人回来喘个不停,“村长,村长同意了,我们不要报酬,你跟我走吧。”
她笑的真情实感,不用独自接受冷风吹了,“多谢小哥儿。”
少年涨红了小脸儿,“你、你叫我郎多就行。”
狼多??
卫仙儿瞧了瞧自己,该不会入了狼窝了吧,她肉少啊!
——
马车上,景夜临闭目养神。
孤瀛被他指派去跟着卫仙儿,毕竟这人现如今还不能死,景氏自从当年被诟病,他父亲惨死之后,景氏一门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他不能再冒一丝险。
“这大阑国,没了主将,其他的将士都是吃干饭的不成,没有将令,兵临城下了就只能等死不成……”
这番话历历在目,他甚至能清楚回想到她眉眼微怒时的表情,那双芳菲如画的眼,透着硬朗英气,一番话掷地有声,和往日形同二人。
景夜临抬眼,这大阑国,只要昏君当道,这大阑律例,可不就只能等着,兵临城下了。
不见将令,军不得发。
在当今主君眼里,死些人算什么,无非是一些贱命罢了,他怕急了庆戎候,所以断不会在这都城,给任何人成为第二个庆戎候的机会。
是以,只认将令,不认人。
没了浮琛也好,没了卫琅也罢,哪怕没了他景夜临与景氏一门,若百姓无忧、世人无虞、万世安好、天下太平……
没了谁,又有何妨呢。
只是如今,这将令在浮琛身上,所以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金尊玉贵长大的卫琅小郡主,也该让她见一见这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了。
马匪最近常在这一片出没,有些事情,不亲身体验一下,大道理自然说的爽快。
他已经安排了人,丑时三刻,便会扮作马匪突袭,如此这般,不怕卫仙儿不说出浮琛的下落。
——
茅屋低矮,昏暗的油灯,劈啪作响,屋子里飘满了黑灰的油烟。
卫仙儿坐在木凳上,接受着这街坊四邻的目光洗礼,她有点后悔了,还不如找棵树睡一睡,当年她好歹也是身强体壮爬山野营的一达人啊。
虽然如今这身子,不太受使。
一个小男娃,抱着个小白狗,怯生生的盯着她看,她笑笑,“多大了?”
“听说你是隔壁村儿那被马匪霸占了的王豪绅的小妾?”老村长突然道。
正在逗孩子的卫仙儿,“咳咳……啥?”
她半天才听明白老村长这番话里的人物关系,被霸占,还小妾?
郎多忙给老村长使了个眼色,老村长打了个哈哈,也觉得问的有些唐突。
“你就安心在这住下,放心吧,王豪绅也一直惦着你,现在在镇上混的好着咧,你舍身救下他一家老小,这会儿就算回去,也没人说得什么。”
可能是把她认错了谁,虽然这个误会并不美丽,人物关系还尤为复杂,尤其这‘舍身’……
卫仙儿忍了,并且不准备做多解释,左右就是混个地方住一晚,想必以后也不会来此故地重游。
郎多怕卫仙儿难为情,忙打断,“村长,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村外寻岗,这灯早些熄了吧,免得将马匪引来。”
老村长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那郎多你可紧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早些回来报信儿。”
卫仙儿,“等一下。”
郎多猛地顿住脚,略羞涩的回头,“有什么事儿吗。”
原来之前在村头拦她,都是为了防范马匪,她一早就瞧见了这少年的草鞋都能吃人了,即便鞋子破成那样,这少年的腿力依旧很快,放在现代,好好培养,绝对是个短跑健将的好苗子。
他年纪小,脚长得也小,卫仙儿低头将自己的一双錦靴脱下来,递过去,“换上这个吧。”
郎多忙推辞,“不行,这可不行。”
“什么不行,你鞋子烂了,磨出了泡,血水都渗出来,时间一长引起点什么并发症,别说来回跑腿儿啦,截肢都是轻的,快穿上。”
郎多虽然不明白她说什么,他憋红了一张脸,“有、有辱姐姐名节,不行。”
卫仙儿,“……”
她差点忘了这是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了。
老村长也是心疼孩子,“脚伤了也不知会一声,那今晚你就别去寻岗了,歇歇吧。”
“村长,我真没事儿,我还能跑。”
“我说不行就不行!”
“村长我……”
眼看两人犟的飞起,卫仙儿将靴子重新穿上,“别吵了,村里有铃铛吗,最好是铜铃,不易被风吹响那种。”
老村长点了点头,“铜铃啊,李铁匠那多得是……”
“取些铃铛,郎多去山脚下树根旁多埋几处,再引传声筒入村,若是有马匪出动,马蹄会一早的震动地铃,转瞬便传至村里,届时有足够的时间,全村转移,省时省力。”
郎多星星眼,转身又要走,被卫仙儿给叫了回来。
“干嘛去!”
“取、取铃铛。”
卫仙儿在袖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来一瓶太医给开的外伤神药,递了过去,“擦些药再去。”
“……啊,哦。”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一切都准备就绪,卫仙儿也总算是在子时三刻躺下了,临走的老村长突然唏嘘,“希望今晚能睡个安稳觉啊。”
卫仙儿,“……”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立什么flag!
她这床板还没躺热,突然门板被拍响,老村长焦急的嗓音传来,“快醒醒,地铃震了,马匪下山了!”
卫仙儿见怪不怪,这戏剧需要,无论是电影电视剧,亦或是网络文学,这梗真的是贯穿整个文化产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然后大惊小怪的老村长,壮实的撞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