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雨瓢泼，阴霾不止，整片天空都笼罩在一片昏暗的雨幕之下。
卫仙儿被奴雨叫醒的时候，房间内暗的厉害，她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去睡，哪有天还没亮就来喊人的。
结果就听到奴雨带着哭腔的声音，急切的落在她的耳畔，“郡主快别睡了，出大事了，安居房塌了，砸死人了！”
“别烦我……”
卫仙儿怔了一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蓦地惊醒，“你说什么？”
奴雨抽泣道，“今早雨水大，塌了好些安居房，死伤都有，现在那些难民都围在净乐府外，要来跟郡主讨说法呢，可怎么办啊！”
卫仙儿揉了揉额角，“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天沉的厉害。”
卫仙儿也没想到已经都这么晚了，这种天气外加磅礴大雨，叙事手法已经很明显了，自古躲不过的梗，大雨之下必有虐点。
她从床上起身，“走，去看看。”
……
净乐府门前，嘈杂的人声和雨声交杂，穿插着若有似无的哭声，当真是一副罕见景象。
景夜临水墨长衫披着一件披风正站在门前，小侍紧随一侧，撑着一把素色大伞。
大雨中，摆着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周遭一些青壮义愤填膺，手里握着木棍，老妪和妇人则跪倒在地哀嚎，在昏暗的天色下，异常悲惨凄凄。
“何事喧哗。”
为首的汉子当即拜倒，对着漫过脚踝的雨水，一连扣了三个响头，“景华君，那卫琅小郡主枉顾人命，请景华君做主啊！”
“哦？你倒是说说，她怎样枉顾人命了。”
“景华君有所不知啊，那卫琅假意给大家安置居所，实则就是为了落个好名声方能嫁给大人，那安居房如纸薄根本经不住风雨啊，小人自知不该来此刁难，但是活生生的几条人命，最小的孩子还未成年，还有十几个伤患等待救治，这才来找那卫琅讨个说法，也好让几人入土为安啊！”
那些难民不依不饶，“景华君仁厚，务必让那卫琅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是啊是啊！”
“叫卫琅出来！”
卫仙儿匆忙赶到的时候，就听到这些人正对着景夜临发难。
她看到那几具尸体，即便站在伞下，却从头冷到了脚，怎么会这样。
忙叫奴雨，“快去支出一些银两，先厚葬了这几人，另派人去救治伤者……”
说话间，一道黑影伴着风雨就砸了过来，奴雨大惊，“郡主小心啊！”
卫仙儿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景夜临便瞬间袭来，她腰间一紧，旋转中只见一根小臂般粗的木棍重重的砸在了景夜临的肩上。
似是吃痛，他眉头微皱，回眸间，带了几分怒意。
那个扔棍子的难民扑通一声跪在了雨水中，“景华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打卫琅，我是想打那卫琅啊……”
卫仙儿此时什么都听不到，满眼满心都是景夜临刚刚帮她挡了那一棍，眼泪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都不知道，她哭着过去想去揉他的肩又怕弄痛他，就那样抬着手不知所措，“疼不疼、你疼不疼……你就让他们打我就好了……”
景夜临看过来，“无妨。”
下方的窃窃私语在雨水中逐渐放大，大抵是说景夜临竟然会维护卫仙儿，果然娶了她这个女人，大阑国的明珠也就要就此蒙尘了云云。
卫仙儿越听越气，她本想着死者为大，安居房出事这些人有情绪在所难免，但是现下看来，到底是她低估了人的劣根性，穷山恶水出刁民，诚不欺她。
“够了！”
她蓦地冲入雨雾，怒视着众人，似要一个个印下这群人的面孔，看清楚他们丑恶的嘴脸，为首的几人怒目而视，大吼着要卫琅杀人偿命。
卫仙儿忍不住笑了，“好一个杀人偿命！给你们重建家园反倒是我不对了，马匪踏破了你们的村落，你们怨恨大阑国不给庇护；景华君收容你们入难民营，你们又几时心存感激；而今我卫琅倾尽了家财安置你们，你们反要我杀人偿命。”
领头的道，“可若、若不是你粗制滥造，又怎么会砸死人，金尊玉贵的卫琅小郡主安置我们是假，做给景华君看才是真吧，毕竟我们这些人命，在你眼里如同蝼蚁草芥，死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是啊，就是这个理儿……”
卫仙儿闻言不禁冷笑，“嗬，理？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在雨中踱步，一字一顿，“试问各位，你们可曾有功于景华君，有恩于我卫琅，有情于大阑国啊！”
她逼视过去，为首的几人皆有些心虚，纷纷避开了目光。
“马匪肆虐，你们不敢反抗任由家园破碎，难民营内你们不求上进混吃等死，而今出了事情你们不想法自救，反而怨声载道来此刁难于我，如跗骨之蛆一般令人作呕，你弱你便有理吗？我大阑国的子民，若都是尔等之貌，我到希望这风雨再大一些，既然这世间无事能叫你们满意，那便都去死好了。”
卫仙儿一番话掷地有声，雷声轰然而至，一众难民均吓得一抖，面面相觑再无人敢多说一句，一时间静的只有那漫天的风雨。
景夜临深深的望着卫仙儿的背影，这一刻说不清道不明，他知道的是，卫仙儿真的变了。
他从小侍手中拿过纸伞，阔步向前，直到那伞面落在卫仙儿的上方，轻柔却坚定的，为她遮风挡雨。
卫仙儿感觉到头顶的伞，她抬头，刚好看到景夜临好看的侧颜。
他道，“若真尊重死者，便先入土为安了吧，活的人还是要更好的活下去，都回吧。”
奴雨此时也匆匆赶来，拿着一袋银钱，递了过去。
此时这一袋银子，反而莫名讽刺。
为首的几人羞愧难当，低垂着头咬牙接过了银子，遂跟景夜临拜别，一行人方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大雨依旧，在水面上击打冲刷着，荡起层层涟漪，那些脚步。
卫仙儿气愤不已，久久不能平静，她愧疚的看着景夜临，似乎因为她事情变得更糟了，死伤了人，还害景夜临也受了伤。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对不起，我……”
景夜临褪下披风小心的围在卫仙儿的肩头，沙哑的嗓音在雨水中荡开，如雨水般滴滴坠入她的心间，荡起数不清的波纹。
他说，“你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