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饿死鬼
午饭过后，桑子明几人直接出发来到城门前。
“”桑公子，好！”，几个门卒见到桑子明比见到自家县令大人还亲热，个个一脸崇敬，连忙放行。
桑子明含笑点头应对，玉树临风。出了县城，几人直接骑马奔向目的地。
“本来听说钱塘有位桑公子，好大的名头，现在看来不过是好色之徒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嘛。”酒楼下上一个酒桌旁一个红衣女子看着桑子明几人骑马绝尘而去，撇了撇嘴。
“师妹，这话怎么说？”旁边的一白衣青年背负长剑，正在皱着眉头。自己师妹说话老是没有遮拦，平时得罪了不少人。
“听说这位桑公子，前几天带着五个美丽的女子，就是刚才的那几个，一连三天足不出户，窝在屋里连其他仆人都一概不见，不是好色之徒是什么。”红衣女子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不少，“门内弟子不少人拿他和师兄你比，他哪能和你比嘛！”
同桌的白衣女子，一阵无语，三人是在路上结伴而行的，路上见识了太多红衣女子胸大无脑，今天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不说你家师兄有没有人家厉害，就算有，你也不能犯花痴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几天在城里见闻还不知道这位桑公子的威信有多高吗？你这样做到底是喜欢你师兄还是想害你师兄呢？
果然白衣青年苦笑道：“师妹太看得起我，桑公子成名之战是以一敌九，并杀了其中的几位，其中有凶名赫赫的妖尸黑鲨，影狐刘琛，这几位就是师尊他老人家也…”咳咳…。
本来想说自己师尊恐怕也在人家手里过不了几招的，想到这样说未免对自家师尊不敬就顿了一下接着道：“而其余几位名声虽然不显但能携手对敌至少也是练气境界。”话中意思很明显了，自己根本没法跟人家比。
“上官姑娘怎么看。”白衣青年看向白衣女子，眼底一片火热。
“这个桑公子名声这么大，多半有些真才实学的。而且当日他们进城，我也远远观察过这五个女子中除了最好看的那位其余的都是普通人，就算不说弱不禁风，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今天我再观察，这几人气息都已不在令师妹之下了。”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红衣女子，上官姑娘接着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当然是你看错了。”红衣女子气鼓鼓地撅着嘴“哪个开始习武到暗劲不得数年甚至十多年的苦修，就算我家师兄门内百年一见的天才，也花费了三年时间”，从明劲转入暗劲。”
“刚才就是他们几个说桑公子坏话的。”正在几人谈话时，一群江湖人士在店小二打扮的青年带领下乱哄哄的拥上酒楼，为首的正是董天博，张艺兴。二人自从受桑子明指点之后，修为进展迅速，练气可望，对这位桑公子更加敬若神明，听到有人来报，说有人在酒楼大放厥词，诋毁桑公子，不由得大怒，纠结附近的一批江湖人士，前来看个究竟，看一看是哪个人如此大胆。
董天博众人本就来者不善，而红衣女子也是嘴巴恶毒，说不上三句就动起手来。结果这批江湖人士当中有数个化劲高手，这师兄妹二人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就险象环生，最后还是上官姑娘出手露出练气境界修为，并答应择日登门致歉，众人方才离去。
钱塘汜水镇王李庄，和宁采臣居住之所只有一村之隔，路程虽然算不上遥远，但也有一段距离，路上桑子明随口说一些修行心得，几人一边印证，一边询问，走走停停，行至傍晚时候，来到一处村庄，此时夕阳尽落，天色已暗，但桑子明却没有引领几女进村休息的打算道：“剩下时间就交给你等了”
“怎么？”看着眼前已渐渐被黑暗笼罩的村落，刘元霜不禁笑问道：“公子可是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妥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妥？”扭头一看桑子明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迹，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一旁月神有些惊讶道：“这是一处荒村，因为村里的土地本就贫瘠，但还是有不少人家的，前些天我随大家去县城采购粮食，还在里面逛过的，现在怎么成了空壳了，而且这房子也旧的天快了吧。”
“空壳？不见得吧？”月隐说话间，伸手一指村口不远处的一间茅屋：“你看，那里不是有人吗？”
众人顺着月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座落着一个农家小院，院落中一间茅屋里，赫然有着些许微弱灯光。
刘元霜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层诡异的雾气笼罩，就算红彤彤的落日也显得有些奇异的血红，周围腐朽的气息也让她皱了皱眉头。不过既然这里有问题，那就是考验之地，就算是有危险，也很正常。
“这？”星蝶和星梦跟着大人往返县城，来来回回，路过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但那都是白天，也不曾入村看过，倒还真不知道，村里的情况，看这样子应该是荒废很多年了吧，怎么居然还有人在：“二姐不会说错了吧？”自从被桑子明赐了名字之后，几人非要排个大小，结果刘元霜无论年龄还是修为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姐，其余依次是月神，月隐，星蝶和星梦。
“想知道缘由，咱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刘元霜一声轻笑，随即催马上前，其余几女连忙紧跟在后。
几人很快就进了村子，来到那小院之前，各自下马，月隐上前轻叩院门，喊道：“主人家在吗？我们姐妹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半响后，才听得“吱呀”一声轻响，院里厢的房门开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已近古稀之年，但身体还算硬朗，手中提着一盏破旧的油灯，也不用拄拐杖，进到院里，打开院门，借着油灯微光，照看几女打扮举止尽皆不凡，不敢怠慢，当下连忙道：“原来是几位小姐驾临，只要你们不嫌弃小老儿家简陋、破旧，只管进来休息便是。”
“叨扰了。”几女应了一声，一点也不在意，公子常说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渣。
随即便就跟着老人入内，进到房中，果然十分简陋，偌大的客堂主屋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几条长凳并几个破旧茶碗，但打扫的倒还算干净。
“小姐们请坐，小老儿家中简陋，让客人见笑了。”进到屋内，老人热情的招呼着几女入座，又给二人一人倒上一杯茶水，口中叹息道：“只是，小老儿这村子早年天灾不断，又是旱涝又是饥荒，村子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这周遭，也就只剩下小老儿一个活人了，孤苦伶仃的，唉，可怜啊！”
闻言，刘元霜忍不住的心下叹息：所以，是因为孤苦伶仃，想要找人倾诉，才没有立刻吃掉我们吗？作为一个练气境界的修道者，修炼的功法又极为上乘，再加上在幻境里常年和鬼怪打交道，他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这满屋子的浓郁死气呢？
不过，星蝶和星梦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同情心泛滥，闻得老人言语，不禁大感同情，连忙出声到：“老丈，今晚承蒙你的收留，只等我们天亮离开之时，必定重金酬谢！”
“啊，你们天亮就要走了啊！”老人家可能是孤苦伶仃的久了，话语之间，满是不舍，他转身往隔壁的厨房走去，口中道：“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你们也饿了，正好我前几日宰了一只两脚羊，还剩下不少肉，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正好可以拿来给你们垫补垫补。”
“两脚羊？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两只脚的羊不成？”月隐心中疑惑，但还是礼貌的应声道：“那就多谢老丈了。”
“不谢，不谢。”老人连连摆手，颤颤巍巍的进了隔壁的厨房，从灶台上拿起一把刀磨了起来，这刀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已经锈蚀了一大片，老人力气不大，磨起刀来甚是吃力，“知啦知啦”的声音刺耳，在这寂静的夜幕之中，让人听着便感觉格外瘆人。
“听说在上古神话中，一些恶神把我们人类称为两脚羊，肆意掠食”，月神轻轻地道：“而现在听说一些蛮人和胡人也把我们汉人称为两脚羊，所以世上是不是有两脚羊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
“是人！”星蝶和星梦也低呼一声，忍不住捂住嘴巴。虽然经历了第一次历练，但都是个鬼怪正面刚，何时见过这样的画面。
几女都下意识的端紧了手中的茶碗，刘元霜却自听得优哉游哉，好似半点同情心也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在厨房里艰难的忙活着。
厨房里，老人正在忙活着，此刻，他已经磨好了刀，正在砧板上剁肉，灶下生了活，煮着一锅水，他将剁好的肉放入锅里，不一会儿，水煮沸了，肉煮熟了，散发出阵阵香味儿。
“咕噜！”虽然中午是吃饱了的，但赶了一下午的路，此时此刻的几女早已经饥肠辘辘，乍闻肉香，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很快，那老人就将煮好的肉粗粗切开，分类盛在碗中端了上来，摆在桌子上，两只羊脚、一个羊头，外加一份羊肠，也不知那老人用了什么手法，肉上散发着浓浓的香味，不住撩拨着人的味腺。
“吃吧，吃吧，都别愣着了，快吃吧。”老人连连催促着几女，脸上满是殷勤笑意。
“这——”几女口中连连吞咽口水，星蝶和星梦虽然还记得刚才的话语，可是，桌上的肉实在是太香了，而且也实在是太饿了，不自觉的，她们已经抓住了筷子。
“嗯？”一声沉吟，月神满含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这就把持不住了，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连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怎么能获得公子认可。”
“不能喝茶，不能吃肉，也不能动这里的东西。”
二女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只是这么强忍着，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痛苦神：人家今年才十四岁能不能不要这么苛刻。
老人奇怪问道：“这位小姐的话让人感觉好生奇怪，为什么不能吃肉，不能喝茶，甚至连东西也不能乱动？”
月神也奇怪问道：“是啊，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因为——”月隐稍稍一顿，方才似笑非笑的道：“这里的吃的喝的用的，都不是活人能够消受的起的。”
“笑话！”老人哼声道：“不是活人能够消受的起的，难道还能是死人用的不成？”
“不错，就是死人用的。”月神一双眼睛，带着一抹莫名的淡然，紧紧盯着那老人，“怎么，老丈你是不是死的有些太久了，久的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吗？”“老丈你是不是死的有些太久了，久的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吗？”淡淡然的话语，语气平淡的不带丝毫波澜，但听在那老人的耳中，却仿佛瞬间就掀起了无边的惊涛骇浪。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老人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几分惊慌失措的骇然神色。
星蝶和星梦比他还要惊慌失措，他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月神，带着几分哆嗦出声问道：“是、是啊，二姐，你会不会搞错了，老丈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呢？他分明就活生生的站在我们的面前——”
“搞错？”月神瞥了他一眼，随即口中一声哧鼻冷笑：“你以为我是你吗？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什么，初来这里就感觉气氛不对，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刚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但你虽然努力装活人，但身上腐朽的死气还是掩饰不住的。”说话间，一双眼睛，隐隐然透发出一抹璀璨金光，似要看破世间一切虚妄。
“没错，何况还有这个证明。”月隐松开握住剑柄的手，长剑不停的颤抖，不停低鸣。
“宝剑示警。”星蝶一脸羡慕。
“你们这两个丫头要是和老二老三一样用心，也会达到这个地步的。”刘元霜无奈道。
“但人家还小啊。”
“老丈，你真的忘了吗？”月神转过眼来，死死的盯着那老人：“若非你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喝人血，吃人肉？”
此言一出，顿时宛若晴天霹雳，星梦不敢置信的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用符箓在双眼晃过，只见桌子上香喷喷的羊肉俱都变成了人肉，羊头是人头，羊脚是人的手脚，羊肠则是人的大肠，还有那老人到给她们的茶，一眼看去，只见碗中猩红一片，分明就是人的鲜血。
“啊！”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惊吓，星梦口中忍不住的为之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时之间，她脸上的血色褪尽，简直比鬼还难看，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颤颤歪歪的向那老人问道：“老、老丈，你真的是鬼？”?
“我是鬼？”那老人闻言一愣，双目之中，顿时流露出几分震惊、几分迷茫，紧接着，只见他周身隐隐有一道道的黑气出现，宛若活物一般，笼罩全身，整个人亦随之逐渐陷入久远之前的回忆之中。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七年前，八年前，还是九年前，根本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当时的他，还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个族老，那年夏天，三月不见下雨，地里大旱，庄稼都枯死了，到了秋收时节，颗粒无收，村子里的人家大都没有多少余粮，自然而然就闹起了饥荒。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闹饥荒的可怕，那时，别说是粮食，就是草根泥土，能拿来吃得，都吃了。村子里的人为了活命，开始逃亡，但也有一些人不愿远离家乡故土，就在村子附近搜罗些吃食，勉强苟延活命，而他，便是那些不愿意离去的人之一。
事实上，并不是他不想离去，而是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很老了，走出去，有很大的可能会死在路上，所以他选择了留下，因为他的家里还藏有一diǎn余粮，他只要撑到来年春天，万物复苏，便能够活下去。
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被饿死在家里，为了活命，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吃人肉，他吓得躲在家里，将门窗关好，不敢外出。可是，这么一来，他便不能找吃的，家里的那diǎn余粮明显不够了，也不知撑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可能已经到了冬天，天好冷，他又冷又饿，又不知过去多久，他就死了。
恍然间似乎有一个白衣人在自己身旁低语，“想要活下去吗，想要吃饱吗？这里有很多肥肥的两脚羊，他们以后就是你的口粮了。”
如此过了很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忘记自己已经死了，4只记得耳边白衣人的低语，他打开房门，走进村子里，在村子里来回游荡，饿了就杀两脚羊吃，虽然，他也很奇怪，村子里怎么会有两脚羊这么奇怪的动物存在？不过，在生存面前，这些疑惑根本不重要，反正，他只要知道，村子附近总是会有一些两脚羊出没，供他宰杀食用。
现在想来，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两脚羊，那些被他宰杀吃掉的，分明就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些年来，他先是吃了村子里残留下来的人，接着又开始吃那些路过的行人，他，根本就是一个吃人的饿鬼！
“我已经死了？！我是吃人的饿鬼？！”最残酷的明悟，最可怕的真相，伴着所有的一切被揭露，随之而来的便是最可怕的愤怒，蓦然间，只见那老人身上黑气串腾，霎时之间，形貌大变。
腾腾黑气之中，原本老朽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个足有一丈高下的大头饿鬼，口中一声咆哮，顿时鬼气翻涌，原本简陋的茅屋房间，在黑气蔓延之间，变成了一片恐怖的鬼域。
“啊——啊——”
惊见此生前所未见之恐怖，四女直接拔剑在手的口中，选择正面对抗。
“吼——”
见到几女没有逃跑，鬼脸上也是一阵诧异，接着大头饿鬼口中的一声大吼，随即，只见满屋子的黑烟翻涌，庞大的身影眨眼之间就沿着黑烟蔓延，出现在了门口之处，手中赫然捉着一柄生满锈迹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