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0章 不苦的精盐
一个透明玻璃高脚杯,在聂宇这里只值九块九,真就是不值钱的小物件。
可放到几百年前的大清朝,还是几乎看不到玻璃器的湖北内陆,它的价值少说也能翻个上万倍。
嗯,是真上万倍,康熙初年的一块不足两平方尺的平面玻璃,约莫可以成交300多两银子,也就是九万九的价钱,差不多能买一处三进宅子(康熙时期)。
聂宇这还是纯透明无色,只论玻璃的纯净透光度,就是乾隆御用玻璃器也比不上这个杯子。
给出这个杯子,既是给准丈人的小礼物,同时也是抛出去的敲门砖。
透明无色玻璃杯稀罕归稀罕,但拿出来拍卖也顶多只能拍出上千两白银的价钱。再往上就没法溢价了,因为玻璃器的价值潜力就这么高,它到底不是天然宝石。
聂宇真正目的,只是用这一个稀罕玻璃杯,去钓徽州商帮这条大鱼。
如今已是嘉庆元年,白莲教起义虽然刚刚才爆发,但徽商处境早在乾隆中后期,就已经开始每况愈下。
满清朝廷不是傻子,乾隆皇帝更是贪财好利,不可能容忍徽商赚走所有的银子。光是康熙、乾隆这对爷孙,先后一人六次南巡,就掏空了好几大扬州盐商的金库。
再加上乾隆三十三年,突然爆发的两淮盐引案,震惊了满清朝野,也给了如日中天的徽商当头棒喝。
聂宇没想过把徽商收服,徽商衰落归衰落,但瘦死骆驼到底比马大,不是他现在体量能吃下的。
可吃不下,不代表不能合作。
那个透明高脚杯是小礼物,也是跟徽商们展示自己的货源渠道,他有办法能弄来许多廉价稀罕玻璃器,不光是玻璃器能弄到,连带还有廉价的精品细盐、廉价优质调味品、廉价的棉布衣食等等。
卖玻璃能赚钱,但不可能卖的太多,因为玻璃销路没那么轻松,卖多了还会贱价。
真正大头盈利,肯定还是老牌的食盐、调味品、棉布这些百姓日用,哪怕自己薄利多销,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了。
而且,聂宇也不只是想要靠这个去赚钱,他还要通过更为廉价的食盐、棉布,去冲垮满清的商品市场。
现在是嘉庆元年,也可以说是乾隆六十一年,彼时的满清盐产量为每年23亿斤左右,均摊下来人均8斤,可以说是产能过剩了好几倍。
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算的,先说两淮盐商的大本营扬州府,这里的盐价约为每斤10文,算是相当合理的价格。而与扬州隔江相望的镇江府,这里的盐价却是每斤18文,差不多涨价了快一倍。
如果只是这样的价格差,那姑且还在可接受范围,老百姓不满肯定有,但不会真的跟盐商、官府去闹事。
可这只是扬州、镇江的盐价,确切地说是沿海州府的盐价,那些内陆州府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也不用举什么例子了,就说聂宇所在的湖北,甚至就是他自己的地盘下,淮盐的价格就是长年居高不下,每斤淮盐高达52文。
一斤盐52文是什么概念呢?
乾隆初年,一斤猪肉20多文,一石大米1两白银(一石120斤,一两1000文)。
好家伙,盐比米、肉加起来都贵,这特么谁受得了?
但清朝百姓受得了,因为受不了也得受得了,朝廷规定湖北百姓,只能吃淮盐,而淮盐走长江逆流而上,路途遥远,成本极高(甭管是不是真的高,反正纸面上很高)。
要么百姓不吃盐,等死,要么就花高价买盐,穷困潦倒。
不服?不服你去造反啊!
聂宇造反了,但他的地盘已经受到伪清官府封锁,食盐在内各种必需品,都被贸易控制,就算能走陆路小道绕过来,溢价也非常严重。
就说那些不要脑袋的走私商人,运过来的淮盐、粤盐、川盐,每斤高达150文到200文不等,百姓几乎不可能消耗得起。
之所以还没出问题,全靠陈家的淮盐储备,以及荆州府库缴获的军需淮盐,但也撑不了太久。
聂宇的准丈人都准备先垫资,用银子砸钱帮女婿把盐荒兜住,再去找徽商朋友牵线搭桥,彻底解决汉军的用盐问题。
不过,现在却是不用了。
……
天色渐黑。
吃过了接风宴的陈兴怀,回到临时下榻的屋子。
陈兴怀自袖口取出一方锦盒,这锦盒是那大将军妹夫交给他的,盖子一打开就看到里面装的居然是盐,还是精盐。
因为太白太细了,没有掺杂半点异色,如同白雪一样纯净。
陈兴怀微微点头:“看这盐的品相,确实够得上精品细盐了,就是不晓得滋味如何?”
虽然宴会上饮过酒,但陈兴怀还是非常清醒,从行囊取出一双筷子,只夹了一点点,放入口中细品。
“这滋味……居然没有苦味!?”
陈兴怀浅尝了一口,顿时大为吃惊。
此时的清朝虽已到了嘉庆元年,距离一鸦战争只有四十四年,妥妥处在了近代前夜,但在制盐技术上,依旧限制落后颇多。
先说清朝的制盐工艺,基本可分为海盐、池盐、井盐和土盐四大类,但不论哪种制盐工艺,都因为材料技术上的瓶颈限制。虽然经过了洗涤和提纯,仍然会让食盐残留不少杂质,导致食用盐普遍存在苦涩味道。
粗盐之所以粗,就在于它的苦味比精盐更明显,更难吃。
可现在聂宇给陈兴怀的这盒精盐,不但品相精细洁白,还完全尝不出半点苦涩,称一句天下第一盐都不为过了。
陈兴怀放下筷子,看着盒中的纯净白盐,眼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盐,而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了。
陈兴怀兴奋道:“没有苦味,还如此洁白纯净,这么好的精品细盐。若盐价真能做到大将军所说,每斤20文,那别说是淮盐了,什么川盐、粤盐都不是这精品白盐的对手。”
“不对,什么精品白盐,这是楚盐,这是我大汉军的楚盐!”
陈兴怀也不是纯粹读死书的书呆子,要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快被提拔为辅政官,曾经在家时就有去看过陈家的淮盐行当。
那些淮盐品质没那么好,还带着苦涩味道,卖的又贵,每斤五十文到六七十文不等,现在盐荒都能卖到一两百文的高价,还有继续攀高的趋势。
与之相比,更纯净的精品细盐,还不带着苦涩味道,价钱不止比盐荒的淮盐便宜,还比任何盐的盐价都要更低。
扬州淮盐10文一斤,那也是扬州才有的盐价,还是卖给百姓的粗盐,跟精盐肯定不能比。
能卖20文一斤的无味精盐,这要是放出去,几乎不用去想,那帮徽商必定会趋之若鹜。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自己这边卖20文一斤,那徽商买回去,就能卖到100文,甚至200、300、400文一斤。
陈兴怀将盒子盖上,心中打定主意,等回去以后就得劝父亲,赶紧先把小妹送到岳州府来。
嗯,不能再等了,夜长梦多,必须得快点把生米煮成熟饭,让陈家跟汉军深度绑合,他父亲要是坐船不方便跑,自己也能代劳送亲。
陈兴怀已经有些急不可耐,恨不得明天一早就坐船赶回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