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瓜皮与推硙

（1961年8月8日）

去年小麦亩产200斤，人的口粮标准是270多斤。今年小麦亩产132斤，豌豆23斤，扁豆31斤，是入社以来产量最低的一年。今年仍是个低标准。

去年萝卜每亩几千斤，冬天1斤1块钱。今年伏里天更干旱，萝卜苗已枯黄，看来价钱不得贱。据说南瓜也是好副食，但1元8斤集上不见卖的，自留地的不等大就要摘：自己不摘人家便摘了——因此南瓜也指不住。

政府提倡大种瓜菜。今年瓜算不少，现在1斤两角钱。瓜皮做菜也不错，保证不会像野菜一样让人中毒。晒干储存，想来要比棉花壳淀粉好吃得多。

今天逢集，她叫孩子去街上拾瓜皮，我也没制止。拾回两笼，孩子们像见了糖果，一个个抢着去啃，惹得我心中好悲伤。过去有句讽讥吝啬人的话：“吹大话，使小钱，啃得瓜皮照着天！”现在啃薄后还得切碎晒干，妥为保管。你若不如此，今冬便有饿肚子的危险。（“拾瓜皮”的艰苦日子记忆犹新。家里穷，没钱买西瓜。捡回瓜皮，奶奶先将瓜皮洗净，然后用菜刀削去上面薄薄的牙痕，兄弟姐妹们就会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三年多的食堂化实在叫人吃不好。有些人暗地里在家另外做饭，干部还喊叫不许“两头起火”。直到1961年6月20日晚上，公社召开大小队干部会，才让大家下灶，口粮分到户。社员们喜笑颜开，人人心里说好。

但是“低标准”以来，牲口体质乏瘦，死亡严重，没有多少能使役的。耕地耙地都不够用，怎能让家家硙面呢？社员们户户只好推硙。我家8口人，一月要吃近200斤粮食，推硙确实是件大事。工作忙，生产忙，抽空还得抓紧推硙。硙沉磨重，一个人又推不动，所以趁下雨天星期天放假时和饭前及晚上人多的一会时间来推。起先还得借硙子来推，后来就在房里盘了个硙子才方便了。推硙时思想却闲着，便编些诗句或顺口溜以消愁解闷。其一：“千匝万匝转，浑身都流汗，须知口中食，全是汗水换。”其二：“头遍轻 二遍重，推过三遍心轻松。麦干箩子啥，提起不害怕。”其三：“星期假日人手增，下雨推硙不误工。今日把人耍，明日牲口拉。只盼大后天，硙面机械化。”

（“推硙”，即推磨。“箩子啥”，即箩子稀疏。1969年，大队办起了面粉厂，硙面实现了父亲10年前梦寐以求的“机械化”，各家才不推硙了，而我家一直“推”到1974年。那年，父亲担任大队面粉厂厂长。遗憾的是，因经济的原因，1979年11月1日下午，父亲将浸润着全家汗水的硙扇卖掉了。）

永禄的孩子们拾瓜皮、捡煤渣用的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