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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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韩城

1948年春,因时局紧张,学校未收假,我便在家里跟着伯叔哥哥张苟做庄稼。经常有军队来往,不时有枪炮声、飞机声,下地干活也有被拉差、抓壮丁的危险。有时我们在地里,便跑到西庄子上岳母家去躲避。还在地窖里藏过,成天惶惶不安。

四月初九日晚上听见几声枪响,八路军真的来了。路井城没要攻打,保警队闻风早已逃走了。城门贴上了《解放军宣言》,墙上看到了标语:“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战士们穿着灰色制服,戴着八角帽子,腿上缠着裹腿,腰间挎着挎包和水壶。他们待人和气,说话亲热,没有一点吓人的地方。而且我在巷里还见了一个同学,也是解放军打扮。这下子我才放心了,不怕了。但他们不久又走了。(今天国民党来了,明天共产党走了,这就是小时候奶奶给我讲的“拉锯”。)

7月7日,解放军又来了,有时还住在我们家里,乡亲们盼他们不要走了。村里还拉来大炮。乡亲们说:“这下子不会走了。”9月7日,“简师”甲班的同学、西庄子上的赵宗汉到他姐家来看望,顺便来我家,使我喜出望外,和他亲热地谈论起来。他是2月间上学去的,还去过洛川一带。现在学校在合中校,校长还是原来的校长李齐夷。同学都是原来的同学,还有原来的几位老师。他还谈了许多解放区的情况、军队的情况、学校的情况以及上课的情况……总之,一下子解决了我心中许多疑虑,产生了再去上学的念头。

经过和母亲反复商议,认为国民党如果再来,小伙子呆在家,总有一天会被抓去当兵的,倒不如现在就去合阳上学。母亲同意了我去上学。9月12日,我提了几个馍,独自一人便去合阳上学了。翻过了金水沟,天已经快黑了,碰见同学蒋宏民和他父亲正往回走,给我说:“胡宗南的军队已经上来了,打到金水沟边了,你还不快回去,跑上来干啥。”我说:“上学麽!”头也没回地奔往学校。

同学们久别重逢格外亲热。9月14日晚上正睡得香甜,忽听哨音,同学们紧急集合。学校领导说:“上级指示,胡匪进犯,要我们学校立即转移。”同学们马上打点行李,我连被子也没有,便背着蒋宏民的被子,和同学们连夜一起出发。月明如昼。大家出了县城往北走,赶到一个叫白米的村子,天已经快亮了。到家户里自己动手,同学们自做自吃。白天休息晚上行走,赶天明走到芝川。第一次见到了黄河,就在芝川住下了。借机会和几位同学还去司马坡,游了司马迁祠,看到了司马迁墓。(司马迁,字子长,我国古代伟大的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被后人尊称为“史圣”。他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史识完成的《史记》,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韩城乃司马迁之故乡。)

上午,又到叫龙泉寺的地方休息了;晚上,到了韩城县北边的姚庄——这便是我们的临时学校。在这儿学习了40来天,上课,开会,看戏,唱歌,大家生活得愉快欢乐。天气一天天地冷了,但同学们不怕冷,每天早上同学们到冰冷的涝池去洗脸。我和不少同学阴历十月的天气还穿着单衣服,但谁也没有怨言。大家在闲谈的时候说胡匪再要上来,咱们过黄河去山西更好,广广见识。(1984年10月,父亲担任韩城矿务局一中门卫,曾携母亲专程去姚庄旧地重游,寻觅当年的洗脸的涝池,住宿的旧居,学习的陈迹,青春的背影。)

形势发展得很快,长春解放了,沈阳解放了,号外捷报不断传来,同学们欢腾了!又听说岱堡塔战役胜利了,合阳再次解放了,回合阳的希望马上要实现了。

10月底回到了合中校。我在会议上在黑板报上公开声明退出“三青团”,由学生会主席、原三八级甲班的同学萧俊亭介绍,加入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

11月4日便回家看望母亲。在东明村五姐家,母子重逢悲喜交集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