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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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温情的人儿

1

一阵阴冷风钻进本柄的怀里,他一激灵,缓缓地睁开眼睛。

一头不知是谁家的牛,舒适的卧着,瞪着一对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和自己打伴儿的人。哞哞的叫了两声,像是询问这个人儿“你咋也在这儿。‘

身上的痛让本柄格外的清醒,他脑子里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知怎地还有丝丝的畅快。不大一会儿这精神上的愉悦,被这冷冷的风吹散了,肚子也发出一阵很原始的鸣叫。本柄干涩的嘴咽了一口唾沫,让自己的嘴尽量湿润。现在他只想要三四个馍馍,再来一碗苞米馋稀饭,吃完满足的睡上一觉。现在看来这只能想想,他顺着捆他的绳子,靠在哪个拴牛柱上,拿眼睛去看那轮弯弯的月,他现在除了等,有还剩什么呢?

此刻,本柄忘记了那个等他的女人——他的娘家珍。对家珍来说母子连心呐!这时儿子还没回来,她一颗心怎么都都宁不下来。家珍知道本柄一定会跟着去干仗的。作为母亲她心底是不乐意的。为着村子这个大集体由不得她不乐意。她觉得这样会把村子的人连在一起,她觉着这样是好的。

为此她心里煎熬着,她长满老茧的手支着一个火把,站在村尾,望着下沟村的方向。家珍在狼狈回来的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她攥住一个后生

”本柄呢?他咋没回来?“

那后生看这个火把映出一张脸,带着皱纹,苦瓜样,眼中还含着泪。他吓了一跳,又不禁想到自己的娘,愣了愣,说:

“婶儿,本柄没事儿。”他撒了个善意的慌,灰溜溜的家去了。

家珍看着他溜走的背影,“本柄咋了嘛?”那小子好像没听见。

人群散了,各自家去了。泪眼婆娑的家珍愣在了哪儿。

一只游荡的狗,来到她脚边嗅了嗅。它闻见女人的哀伤,叫了一声走开了。

家珍脑子灵光一闪“去族长家,准能知道。”他迈开大步子,路上不禁默念;祖宗保佑,祖宗保佑。看见躺在炕上的从林时,这个要强的女人泪没忍住的下来了。她口中喃喃“本柄被抓去?本柄被抓····永贵看了这女人不忍放话道;

“他婶子,你回去吧,别搁这儿添乱了,我张永贵保证不出三天准让本柄活脱脱的回来。”

家珍看着永贵那威严的脸,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念着本柄,迷迷瞪瞪的游回家去。

2

淡淡的月盘,记下了这一切。她不禁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可一转念她又对着另一个女人潸然一笑。

那女人三十四五年纪,心形脸黝黑健康,双眉细长,陪着一对含水的眼睛,里面透出难以藏匿的忧郁,鼻子塌塌的,厚厚嘴唇,成熟贤惠,虽已过了花儿一般的年岁,可也别有一般丰韵。

她就是现在还在炕前来回踱着的胡翠花。这是个可怜人。娃他爹走得早,撇下她和一个三四岁的娃子。寡妇门前是非多,男人走得前一两年里,就有些不怀好意的汉子上门,不是帮他干啥活,就是帮他挑担水啊,给她半袋面······可我们这位胡翠花就是位贞烈女子,(村里的确又有不少女人再嫁的)她就是迈不过心里的坎。渐渐地男人们也便知道了她的习性,反而打心里对这女人有股子敬佩。看他孤儿寡母不容易,便真心想帮,村里的女人也因她这一点愿意跟她好。她也只盼炕上熟睡的娃子快快长。

现在她陷入两难了,心里暗道:扔个人在牛棚让自己照看。自己一个女人家要是这男人跟自己为难咋办?

胡翠花停下了脚,坐在炕沿。摸黑点上一盏油灯。好奇心驱使着她去瞧瞧。胡翠花裹紧棉衣,举着灯换换向牛棚走来,她举起灯想看清这黑灰灰的一团,微黄的灯光撒在本柄棱角方正的脸上,眉清目秀,可是个实打实俏后生,看他微微打颤,牙关紧咬,胡翠花心生怜悯,不禁动容了。勾起了她心里的一阵回忆,心下的冲动推着她快步回家去,拿了两个灶上仍有余温的馍馍,她松了本柄的绳子,裹起衣袖给他擦了擦脸。

牛瞪着眼发出哞哞的不满。

本柄一下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女人的脸,脸上挂着不好意思,胡翠花也显得有点臊得慌,从耳根直热到脸上,心下一股异样的感受,仿佛她回到了二八年岁。两人同时把脸别转了开。胡翠花指了指一旁的馍馍,温柔的说:

“吃吧!”

不知是看到馍馍想到的饥饿,还是饥饿才看到这馍馍。本柄一手抄一个,大口的往肚里塞,要将肚子里的虫子填饱·······胡翠花看他这吃相,嘴角挂上一丝淡淡的笑,

“你是谁家的?”

“刘老根儿家的,临河村村口那家。”

胡翠花听了不禁一征,她做姑娘时也听村里老人讲过十多年前的那场大雨。她如有所思的望着这个那场大雨留下的娃子——而今已是个汉子了。他好像有许多话说,可是开口只:“慢点吃!”“嗯,嗯。”翠花看着本柄低着头,胀鼓鼓两腮,就像炕上自己的娃子。

本柄终于吃完了,抹了抹嘴。很满足。他望着这张月亮似的脸,不由得:血脉喷张,两腮发热,心下一荡,想说句感谢她的话,低声的说了一句:

——你真好。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凝住了,好像今夜的冷意被这句话带走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暂且就怪今夜这低迷的油灯吧。

灯光洒在两人脸上,两人细细的将对方打量。翠花感到男人急促的呼吸拍在脸上让自己心里发痒,她不禁微微低着了头,脸上透出晚霞的红;本柄闻到一股夹着这个女人温暖的皂角味儿,心里焦躁不安,喉头上下滚动一下又一下。这时翠花望了他一眼,四目相接,这油灯变得混沌了,两双眼睛轻轻地闭了上。本柄把嘴贴在了胡翠花嘴上,胡翠花心中的闸门打开了!紧紧的搂着本柄,偎在本柄的怀里,脸蛋上放着滋润的光。一双眸子像似在水里泡过一般。本柄黝黑的脸上,挂着甜滋滋的笑意。心中从未有过的畅快,他用粗糙的手抚摸翠花光滑的肩,内心只觉得这女人是这样的高大!像他的娘一样。不禁拿她与静淑做比较,只觉着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

牛不知所以的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鼻子里发出两股冷气。它不明白;临河村的汉子睡了下沟村的婆姨。没人理会,谁都在炕上搂着婆姨。

胡翠花轻轻地站了起来,穿好衣裳,裹紧。望了本柄一眼,转过了头“你走吧!我怕会有人收拾你。“

本柄眼窝湿了,爬过来楼住女人的腿”花儿姐,你·····真·····好!你······真好!“

翠花挣脱他的手。

本柄满心感激的溜出了牛棚,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

胡翠花心里浮上一阵久久的甜蜜和失落。她吹熄了油灯,缓缓走回去,那出于母性,善良,欲望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短短几步,就像走完了了半生那般漫长。

冷冷的夜,余下什么呢?余下一条带着血的捆人的绳子,那头冷眼旁观的牛,还有这夜冷冷的风·········

3

本柄走上那条已起了潮气的村道。这半夜的风渐渐地没了锐气,像是被谁驯服了一般,风里飘荡着小麦,泥土,牛粪熟悉的味道。

本柄走得很慢,脑子不停回忆牛棚发生的一切。这时他心里后悔自己这样做,当时不知道是怎了?他没有径直回家,昏昏的睡倒在了临河村的牛棚里,牛粪的味道那般的熟悉,这时的他觉着牛棚有股子说不出的魔力。这夜他注定无眠。

到了第二天回去,他看到靠在门口远望的家珍。他心里暗骂:自己多么混蛋。家珍抄起扫帚往他屁股上狠狠的一下,”瘪犊子,还知道回来。“

本柄看到娘脸上半干的泪痕,心中一酸。

“娘,让你担心了。”

——回来就好。”家珍看了一眼儿子的眼里出现那从未有过的神色觉着儿子好像长大了。她径直走进厨房里,不一会儿端出一碗捞面。

“饿了吧?吃····”本柄接过来,望了望家珍,狼吞虎咽的吃着。就像天下所有母亲望着儿子吃东西那般欣慰。家珍这时脸色和缓和了,对吃着的儿子说;“今天甭干活了,歇一天,吃完你去看看从林。”说完从屋里拿出一带白面半篮子鸡蛋。

本柄看到炕上躺着的从林心里不忍,陪了他一会儿就回去了。

从林这时面色红润了,鼻中的气进出也均匀了,张家的给他灌了已碗参汤。从林好像做了一个梦。仿佛自己是一只鸟,飞到黑水河上空被一石子打了下来,一群鱼围着自己,用温温的嘴顶着自己,先是痒,再后就是扯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自己一动不能动只有害怕。突的觉着一条大鱼往自己脸上咬来,从林不禁大叫一声“啊”他睁开眼,一只温暖的手在帮自己擦着汗,望见一张泛着光的脸,他直觉着美极了。拉住这只软软的手,说了一句”你可真俊啊!“静淑其实听见了,脸上现出一团红晕。她见从林醒了,又惊又喜交出了声”婶儿,从林醒了,婶儿·····“静淑忙挣脱从林拉着的手。张家的口中不住念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永贵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心中燃起了一团火苗。

这病并没让从林奄巴,反而更加生龙活虎。一家围坐在炕上,永贵自己拿起碗灌了自己半碗酒。脸上的笑盖不住。儿子的一席话着实让他震惊,大有芝麻开花节节高。当他问起儿子怎么解决这场干仗的事。

“不过是马莲花和杨光强的田边地角争分,双方有气,各请帮手,也就闹到今天这地步。找李光辉谈谈,双方处理自己村挑事儿的人,恢复关系,将边界里出来;二叔要是娶一个下沟村的女人就闹不起来了;让马莲花和杨光强定个娃娃亲,这事儿就闹不起来了。

我们的族长不相信的望着儿子,他不禁有些自豪这不愧是我张永贵的儿子。眼中流露出赞叹,举起碗和儿子走一个。他也认为是时候历练一下他了。他拿眼瞅着儿子,颇有完成父子之间的交接一样。

“那你明天去找李光辉,将这事儿解决。”

“我·····行。'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意,他自信这事儿自己解决的来。碗递到了父亲面前。从林心里怀着大病初愈,父亲赞赏乐滋滋的,酒也差不多了。

炕上传来两父子雷鸣般的鼾声。

月亮从云翳里露出半张脸来,鸟儿在树上靠着耳语一阵,便进入梦乡·····

太阳不忍叫醒在梦中的人们,透出半边脸来瞧瞧,一只半打盹儿的公鸡一瞟眼,正瞅见,'gugugu“整个村子的鸡窝炸了锅,你叫得大声,我叫的比你更大声。吵得邻家的狗无法安睡,垂头丧气的荡到野地撒泡尿,看见一只花狗,顿时来了精神,摇着尾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