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三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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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果

杨果(1197—1271),字正卿,号西庵,谥文献,祁州蒲阴(今河北安国)人。金哀宗正大元年(1224)进士,屡任县令。仕于元,曾任北京(故址在今内蒙古宁城县西北大明城)宣抚使、参知政事、怀孟路(治所在河内县——今河南沁阳)总管。杨果性聪敏,善谐谑,工文章,尤长于乐府。其曲巧倩尖新,富有情趣。有《西庵集》,已佚。散曲今存小令十一首、套数五套。

〔越调〕小桃红

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1]。不管鸳鸯梦惊破,夜如何[2]?有人独上江楼卧。伤心莫唱,南朝旧曲[3],司马泪痕多[4]

〔仙吕〕赏花时

春情

花点苍苔绣不匀[5],莺唤垂杨语未真[6]。帘外絮纷纷,日长人困,风暖兽烟喷[7]

〔幺〕一自檀郎共锦衾[8],再不曾暗掷金钱卜远人[9]。香脸笑生春,旧时衣褃[10],宽放出二三分。

〔赚煞尾〕调养就旧精神,妆点出娇风韵,将息划损苔墙玉笋[11]。拂掉了香冷妆奁宝鉴尘[12]。舒开系东风两叶眉颦。晓妆新,高绾起乌云[13],再不管暖日朱帘鹊噪频[14]。从今听鸦鸣不嗔[15],灯花谁信[16]?一任教子规声啼破海棠魂[17]

〔仙吕〕翠裙腰

莺穿细柳翻金翅,迁上最高枝。海棠零乱飘阶址,堕胭脂。共谁同唱送春词?

〔金盏儿〕减容姿,瘦腰肢,绣床尘满慵针指[18]。眉懒画,粉羞施,憔悴死。无尽闲愁将甚比?恰如梅子雨丝丝[19]

〔绿窗愁〕有客持书至,还喜却嗟咨[20]。未委归期约几时[21],先拆破鸳鸯字[22]。原来则是卖弄他风流浪子。夸翰墨[23],显文词,枉用了身心空费了纸。

〔赚尾〕总虚脾[24],无实事。乔问候的言辞怎使[25]?复别了花笺重作念[26],偏自家少负你相思[27]?唱道再展放重读[28],读罢也无言暗切齿。沉吟了数次,骂你个负心贼堪恨,把一封寄来书都扯做纸条儿。


[1] 兰舟:木兰制的舟,此为船的美称。

[2] 夜如何:现在是夜里的什么时候?言夜已深。语出《诗·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

[3] 南朝旧曲:南朝梁武帝萧衍尝作乐府《江南弄》,其中一曲名《采莲曲》,其子简文帝萧纲也作有《采莲曲》;作者由《采莲曲》联想到南朝陈后主的亡国之曲《玉树后庭花》,故云“莫唱”。暗用杜牧《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诗意。

[4] 司马泪痕多:典出白居易《琵琶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司马,州刺史的辅佐官,在唐代实为闲职。唐宪宗元和十年(815)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

[5] “花点”句:言花瓣散落在苍苔上,好像是图案不匀称的刺绣。

[6] 唤:啼叫。句谓柳林中传出黄莺的啼鸣声,若隐若现,听不真切。

[7] 兽烟:兽形香炉飘出的香烟。

[8] “一自”句:是说自从夫妻团聚之后。檀郎,妇女对所爱之人的美称。褚人获《坚瓠六集》卷四“檀郎”:“顾茂伦曰:诗词中多用‘檀郎’字,不知所谓。解者曰:檀喻其香也。后阅曾益《李长吉诗注》云:‘潘安小字檀奴,故妇人呼所欢为檀郎。’然未知何据。”潘安,晋人,名岳,字安仁,是有名的美男子。

[9] 掷金钱卜远人:掷金钱为古代民间占卜的一种方法:将铜钱抛向空中,落地后视钱的字或背朝上,以定吉凶可否。此为占卜远方亲人何日归来。

[10] 衣褃(kèn 肯去声):上衣靠腋下的接缝儿部分,俗称腰褃。人瘦则收褃,肥则放褃。

[11] “将息”句:使往日因划苔墙而损伤的手指得到休养,即不再划墙之意。将息,将养休息。划苔墙,在墙上划痕以记亲人离去或归来的日期。玉笋,喻指女子的手指。

[12] 妆奁(lián连):妇女的梳妆匣。宝鉴:宝镜,铜镜。

[13] 绾(wǎn挽):盘绕成结,卷起。乌云:比喻妇女蓬松如云的黑发。

[14] 鹊噪:喜鹊鸣叫,旧以为是喜事的预兆,此指夫婿归来的预兆。《西京杂记》卷三:“夫目得酒食,灯火华得钱财,乾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

[15] 鸦鸣:旧以乌鸦叫为不祥之兆。

[16] 灯花:烛蕊燃烧后形成的结,形似花,故称。旧有灯花报喜之说。见《西京杂记》卷三。

[17] “一任教”句:意谓任凭子规在海棠枝头啼鸣也无动于心。子规,鸟名,即杜鹃,相传为古代蜀王杜宇的魂魄所化,见《蜀王本纪》。鸣声悲切,叫后口常出血。其鸣声好像在说:“不如归去。”(《本草·释鸟》)

[18] 绣床:刺绣时绷紧织物的架子。慵针指:懒得做女工。针指,妇女从事的针线、纺织、刺绣等活计。

[19] “无尽”二句:语本贺铸〔青玉案〕“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闲愁,难以言喻的愁思,此指相思之愁。梅子雨,指春末夏初时节江淮一带的连阴雨。其时正值梅子黄熟时节,故称梅雨、梅子雨、黄梅雨。

[20] 还:时间副词,已经,已。却:又。嗟咨:慨叹,叹息。

[21] 未委:未知。委,知悉。

[22] 鸳鸯字:情书。

[23] 翰墨:指字迹。夸翰墨,显示字写得好。

[24] 总虚脾:都是虚情假意。

[25] 乔:矫饰,做作,不真诚不自然。

[26] “复别”句:意谓放下书信又寻思。作念,念叨,寻思,考虑。

[27] 少负你相思:犹言欠你相思还少?

[28] 唱道:亦作畅道,本曲曲谱定格,此处必用此二字,为元曲中术语,无确定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