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徐编修宅宴别醉歌[1]

徐郎三杯拂剑且莫舞，听我击节歌今古[2]。曲长调悲不易竟，天地荧荧月东吐[3]。燕山八月风力怒，落叶交加映尊俎[4]。怆时感事百忧集[5]，死别生离同一苦。身逢累朝全盛日，弘治之间我亲睹[6]。朝廷无事尚恭默，天下书计归台府[7]。五陵鞍马速雷电[8]，千官气势如风雨。却忆年年秋月时，日与尔辈同襟期[9]。如渑之酒差快意，袒跣呼号百不思[10]。弦张柱促衣冠祸[11]，综核崩奔学士疲[12]。仓皇世事难开口，物极则还理宜有[13]。羸疾已分沙田草[14]，遭逢复折都门柳[15]。富贵在天得有命[16]，人生反覆如翻手[17]。不见去年临别处，吞声踟蹰莺求友[18]。邂逅寒暄不自知[19]，隔绝荣华为谁守？歌残酒干天欲曙，门外骊驹已西首[20]。哀鸣胡雁亦南飞，露湿群星朝北斗[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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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首诗抒发了对奸佞专权、朝政腐败的强烈不满。也有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无限感慨。似应写于正德三年（1508），作者被刘瑾矫诏下狱获释之后。徐编修，即徐缙（1482—1548），字子容，号崦西，苏州人。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正德二年由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后升任詹事府少詹事，吏部左侍郎。徐缙在翰苑时“与北郡李子梦阳、大梁何子景明、长洲徐子祯卿、邺郡崔子铣定交，笔札扬榷文艺……”，相互赓唱（《皇甫司勋集》卷四七之《徐文敏公祠碑》）。

[2] 击节：以手或拍板击打以调节乐曲。

[3] 荧荧：微光闪烁貌。

[4] 尊俎：古代盛酒肉的器皿。

[5] 怆时感事：对时事的感慨悲伤。

[6] “身逢”二句：从这两句开始作者回忆弘治年间的太平盛世景象，以反衬正德年间朝政腐败、民不聊生的惨状。

[7] “朝廷”二句：意谓朝廷内外相安，崇尚恭谨为政，天下政事都决断于政府，宦官不能干涉。台府，即台辅，指三公宰相之位。

[8] 五陵：汉朝皇帝每立陵墓，都把四方豪族和外戚迁至陵墓附近居住。最著名的为五陵，即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后来诗文中常以五陵为豪门贵族聚居之地。杜甫《秋兴》之三：“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

[9] 襟期：情怀，抱负。

[10] “如渑”二句：写他们当年饮酒赋诗、不拘小节的狂欢景象。袒，去衣露上身。跣，光着脚。

[11] “弦张”句：暗指宦官针对朝中官员接二连三的政治打击。衣冠，士大夫，官绅。

[12] “综核”句：意谓朝廷考核赏罚混乱，制度败坏。综核，即综核名实。综合事物的名称和实际，加以考核。这里指对官员的考核。崩奔，崩坏，奔腾。

[13] 物极则还：事物发展到极度时，就会走向反面。

[14] 羸疾：类似风庳的病。

[15] 折都门柳：在都门折柳送别。折柳，《三辅黄图·桥》：“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后因以折柳为送别之词。

[16] “富贵”句：《论语·颜渊》：“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表现了宿命论的消极思想，这里作者反用其意。

[17] “人生”句：出自杜甫《贫交行》诗：“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比喻世事反覆无常，也暗指权贵玩弄手腕。

[18] 吞声：不敢出声；哭不成声。踟蹰：徘徊不进，犹豫。

[19] 寒暄：问候起居寒暖的客套话。

[20] 骊驹：纯黑色的马。这里为双关意，也指古代客人告别时唱的诗篇。《汉书·王式传》：“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颜师古注：“服虔曰：‘逸诗篇名也，见《大戴礼》，客欲去，歌之。’文颖曰：‘其辞云：骊驹在门，仆夫具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也。’”

[21] 北斗：见《离愤》其三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