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康修撰海[1]

其一

晨步城西冈，遥望终南岑[2]。荆棘高蔽天，白曜翳以阴[3]。鸡食鸾凤饥，蛾眉谗妒深[4]。葑菲遗下体[5]，一别成飞沉[6]。出门眺四郊，莽莽悲风吟[7]。海水有可测，伤哉谁谅心[8]？

其二

少阴盛霜雪[9]，崎阻鸿雁饥。荷斧入林谷，日暮谁共归？林树窈冥冥[10]，径路多虎罴[11]。北斗横塞岑[12]，邰野风振悲[13]。欲往河无梁，念子忽如迷。荣耀在须臾，亡没谁复知？思附玄鹤翼[14]，从子以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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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组诗共二首，是作者寄给友人康海的。康海在明武宗正德年间曾经救过李梦阳，后来由于受到刘瑾案的牵连而罢官。此诗抒发了对友人的无限思念和对贤愚颠倒、清浊混淆的社会现实的无比愤慨。诗中用荆棘、阴翳、家鸡等来比喻险恶的环境，谗妒的小人，用天日、鸾凤、鸿雁来颂扬朋友的高洁品行。康修撰海，即康海（1475—1540），字德涵，号对山，别号沜东渔夫、浒西山人、太白山人，陕西武功人。明代文学家、戏曲作家。“前七子”之一。弘治十五年（1502）状元，任翰林院修撰。有杂剧《中山狼》，散曲集《沜东乐府》，诗文集《对山集》传世。何良俊《四友斋丛说》卷十五：“康对山以状元登第，在馆中声望籍甚，台省诸公得其謦咳以为荣。不久以忧去。大率翰林官丁忧，其墓文皆请之内阁诸公。此旧例也。对山闻丧即行，求李空同作墓碑，王渼陂、段德光作墓志与传。时李西涯方秉海内文柄，大不平之。值逆瑾事起，对山遂落籍。”

[2] 终南岑：即终南山，在陕西省西安市南。一称南山，即狭义的秦岭。主峰海拔二千六百零四米。古名太一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等。

[3] “白曜”句：意谓由于树木的遮蔽白天也感到阴暗。喻指奸邪当道，正气不伸。曜（yào要），光耀，明亮。翳，遮蔽。

[4] “蛾眉”句：比喻受到朝中小人的嫉妒而含怨受屈。出自屈原《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又，辛弃疾《摸鱼儿》：“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

[5] “葑菲”句：《诗经·邶风·谷风》：“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葑菲，蔬菜名。葑，芜菁，又名蔓菁，俗称大头菜。菲，萝卜一类的蔬菜。下体，指根茎。两者叶和根茎都可食，但根茎有时味苦。诗意谓采者不可因此连它的叶也不要，比喻夫妇相处，应以德为重，不可因女子容颜衰退就加遗弃。作者这里借喻朋友相交也应以德为重。

[6] 飞沉：这里指不通音讯。刘勰《文心雕龙·声律》：“凡声有飞沉，响有动静……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

[7] 莽莽：原野无边无际的样子。

[8] 谅心：体谅的心情。

[9] 少阴：古代以阴阳配合四时，春夏属阳，秋冬属阴。少阴即秋。《汉书·律历志上》：“少阴者，西方。西，迁也，阴气迁落物，于时为秋。”

[10] 窈冥冥：即“窈冥”，幽暗貌。《史记·项羽本纪》：“于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

[11] 罴（pí皮）：熊的一种。

[12] 北斗：见《离愤》其三注〔8〕。塞岑：这里指西北边地。

[13] 邰（tái台）：古邑名。在今陕西武功西。相传周族始祖后稷至公刘定居于此。

[14] 玄鹤：传说鹤千岁化为苍，又千岁变为黑，谓之玄鹤。见崔豹《古今注·鸟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