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结束，也是开始

海帮主遇害的第三天，周万客栈派能工巧匠已经按照海帮主生前的身形雕刻好了一副金丝楠木的身体，海婧满脸泪水，身披孝服，双手颤抖的把海帮主的人头放在棺椁之中，整个四海会总堂中一片肃穆，抽泣之声时不时就会从弟子中传出。

冷龙冷虎两兄弟双眼红肿，自从海帮主遇害以后，他们两个人十分自责，虽然他们平时负责海帮主的护卫工作，可是那天恰巧他们兄弟二人被海帮主派出去办事，等到他们接到门下弟子告知海帮主的死讯时两兄弟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周万特意请来了东海城中最有名的先生来主持海帮主的下葬，时辰一到，海婧在杜老四的陪同下扛着帆走在最前面，在她身后周万、南宫天、凌傲天、凤鸣道人在前，聂少坚、司马珂和冷龙冷虎两兄弟在后，八人抬着做工精致的棺椁，四海会中其他堂口的堂主跟在棺椁的后面。当一行送葬的队伍走出四海会总堂大门的时候都愣住了。

漫天白雪肆意飞舞，四海会总堂门口的街道上除了聚集了众多四海会弟子以外，还有很多东海城的老百姓自发前来给海帮主送行，他们手中的白色纸钱不停的抛向空中，甚至比天空落下的大雪雪花数量还要多。

四海会总堂距离东海城北城门路途非常远，最开始路两旁还是四海会的弟子居多，可是后半程基本都是东海城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家家户户门和窗户上都没有粘贴准备过年用的福字和春联，全都换成了大大的白色奠字，门口悬挂着白色纸灯笼。

这一切并不是四海会特意准备的，的的确确是百姓自发。海帮主虽然是江湖帮会的帮主，也经营有赌档和青楼这种下流场所，但是他从未皮逼迫或者迫害过一个百姓，更多的时候都是会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助别人，尤其是在四海会消灭了盐帮，统一了整个东海城江湖以后，四海会并没有选择一家独大的发展方式，而是给了东海城的百姓更多的帮助，不到半年时间，整个东海城只要是正经过日子的百姓，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

走在队伍中间的韩诚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象，发自内心的感叹：“帮主这一辈子活得坦坦荡荡，你看这些百姓，估计哪个皇上驾崩送行的场面都没有这么壮观吧。”

凌雨双眼通红：“是啊，这些百姓能自发来给海帮主送行，值了。”

送葬的队伍出城十里以后自发前来送海帮主最后一程的百姓才逐渐减少，整个东海城都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

当送葬的队伍刚刚到墓地，走在最前面的杜老四夫妇透过满天飞雪看到远处有一人正赶着一驾马车朝着自己方向走了过来，车上似乎拉着很重的货物，两匹马拉着都显得有些吃力。风雪太大，最起初看不清楚来人的相貌，只能看清是一老人，头顶斗笠身披蓑衣赶着马车，靠近了以后众人无不惊愕，凌傲天开口：“崔大哥，你这是？”

来人正是凌傲天的亲家，崔振山，当年江湖战力排名第一的神话级人物。崔振山来到送葬队伍跟前，面色铁青，双眼中布满血丝，一看就知道崔振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崔振山没有理会走在最前方的众人，下了马车后径直走向海帮主的棺椁，走到棺椁前，单手轻轻抚摸着棺椁，声音颤抖：“老伙计，咱们虽然认识的时日不多，但是我心里认你这个兄弟，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了，周老弟他们做事都要瞻前顾后你别怪他们，我也能理解，但是我的兄弟不能白死，岭山城里只要是我这三天查到和那些人有关的人的头都在这里，我知道他们的贱命不足以来给你赔命，我崔振山在此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用九幽谷的谢老鬼和黑风寨的黑老鬼的头来给你祭祀，你放心的去吧，但愿下辈子，咱们能早点认识，老哥哥和你没处够啊。”

崔振山一番话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心酸落泪，杜老四快步走到刚才崔振山赶的马车前，只见马车上整整齐齐放着六个大箱子，杜老四赶忙招呼孟广等人过来帮忙，六支巨大箱子整齐摆在地上，就连杜老四这种早就看惯了生死的血性汉子都感觉心跳有些莫名的加速，如果刚才崔振山说的是真的，那这箱子里肯定就都是人头，可是这么大的六支箱子，得装多少人头才能装满，杜老四不敢想象。

崔振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缓缓开口：“先把海老弟安葬了吧，然后咱们再用这些畜生的头引火烧纸。”

一切流程按照习俗履行完毕，周万和崔振山这个辈分的人返回东海城，只留下了一些晚辈在海帮主的坟前继续完成最后的一些步骤。

凌家议事大厅中，崔振山在下人的帮助下脱去蓑衣，凌傲天前后的检查崔振山的身体，崔振山有些不耐烦：“我只是年纪大，又不是废物，那些人怎么可能伤得了我，只是岁数有些大，这几天连续折腾下来的确感觉有些累了。”

周万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转身给崔振山递了过去，开口问道：“崔大哥，您去岭山城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好派些人陪你一同去啊。”

崔振山苦笑一声摇摇头：“其实我心里清楚，岭山城那些家伙肯定是真凶的替死鬼，你们让那些四海会弟子闹的声势越大，那就越说明真凶其实并不在岭山城，我说的对吧？”

凤鸣道人点点头：“崔大哥说的不错，您既然知道那些人不是真凶，为什么还？”

崔振山随便坐在一把椅子上，长叹一口气：“海老弟多好的人啊，我也算是在江湖里漂泊了半生的人，奸诈的、唯利是图的、不择手段的，我什么人没见过，但是像海老弟这样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帮会帮主都快当成一座城市百姓的父母官的帮主，我真没见过。你们既然放出风直指岭山城，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真实意图，但是我能确定岭山城里肯定有人和海老弟遇害有关系，凌老弟了解我，我心里有气必须发泄，至于后果不后果，我无所谓。”

周万也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那不知道崔大哥此次前去岭山城有没有什么发现？”

崔振山喝了一口茶，轻轻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认真的想了想：“这次我杀的人中除了九幽谷和黑风寨的人以外，还有万骨洞、绝命山庄和亡魂殿的高手，这些家伙多少年没出现在江湖上了，现在突然一下都冒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并且从东海城开始，滨玉城和岭山城的官府明里是掌握在朝廷手中，但是其实都是由这几个帮会控制，就连岭山城这次刚过去的城防军守将和副将都是他们的人。”说到这里崔振山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铁青的凌傲天，语重心长的劝了凌傲天一句：“凌老弟，恐怕你一直守护的匡朝，可能气数真的不会长久了，按照我的江湖经验来判断，大司马如果不是这几个帮派的人，那就是这几个帮派和大司马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现在的天子就听大司马一人的话，石猛在天子那里似乎也没有多少话语权。所以我还是劝你要做好一定的思想准备。”

凌傲天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唉，崔老哥，您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如过天下百姓真的再次回到几十年前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我会出手的。当年我和先帝一起的时候，先帝也不止一次的和我说过这个话题。当时我还以为先帝是在试探我的忠心，看来他早就看到了今天的局面。”

周万见凌傲天情绪更加低落赶忙开口安慰：“咱们现在也不用这么悲观，毕竟大部分地域的百姓还是能够正常生活的，只是江湖事我还是想江湖了，既然那几个门派都已经开始干涉朝政，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听闻此言凌傲天由悲转喜，看着周万难掩心中的激动：“周大哥，您不是一直不太愿意干涉这些事情吗？”

周万勉强笑了笑：“十年前你找我的时候我的确不愿意这么做，说实话，即便是今天我也不想，但是这件事往小了说，咱们已经和九幽谷那几个门派闹翻了脸，我们如果不出手灭了他们，日后定然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往大了说就是你总说的，咱们毕竟是匡朝的子民，和先帝交情也都不浅，尤其是经过东海城和滨玉城大战以后，我也相信了你的决心，我们自诩了一辈子英雄好汉的称为，的确应该为这天下苍生多做些善事。”

凌傲天眼中光彩熠熠，起身朝着周万抱拳施礼：“周大哥，我凌傲天替天下百姓谢谢你了。”

突然在凌府院外响起一阵十分嘈杂的声音，从声音上判断来人应该非常慌忙，在场几位老人都是身经百战，目光齐齐朝着凌府大门的方向看了过去，之间石猛、韩侯爷、孟侯爷、冷侯爷和胡元帅样子十分狼狈，在凌峰泉和凌峰浩两兄弟的引领下快步朝着凌傲天等人的方向走来。

凌傲天急忙迎上石猛，眼神中全无刚才的兴奋之色，反而变成了一种急切：“你们身上这伤？”

石猛此时左手臂上绑着纱布，盔歪甲斜，面色也十分疲惫：“大将军，出大事了。”

崔振山站在凌傲天身后，双眼微眯打量着上次和上次见面反差极大的几人：“石将军，您别着急，院子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进到房中慢慢说。”

凌傲天看向院子大门处陆陆续续还有很多人正在进入院子，那些人正是这几位的家人，凌傲天和韩侯爷等人简单的打过招呼，拉着石猛的时候带着众人进入议事厅中，反手关上房门急切的问道：“你们做下喝口水，慢慢说。”

原来上次石猛因为西域战事紧张急匆匆的返回了帝都，同样他也听取了凌傲天的安排，战将多派大司马的亲信上阵，而自己派出去的人担任监军。可是就在一个月前，皇帝突然下旨要求石猛亲自统兵前去征伐西域，当时西域战事焦灼，石猛也没有多想便领命率军出征，可是当他带人出发以后，才发现自己身边居然一个自己的亲信都没有，全被换成了大司马的人，最离谱的是胡峰的爷爷胡元帅原本是负责镇守东北边境的统兵大元帅，此次皇帝居然绕过了他这个大将军，直接给胡元帅下旨命令其配合石将军前往西域剿匪，可是胡元帅和石将军的处境一样，身边除了卫队以外居然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信部将。

西域叛军好像提前知道他们的行踪一般，提前派出十万精兵前来半路设伏，石将军和胡元帅也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大将，在各种情况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仅带领三万士兵硬生生的打垮了十万叛军的数次进攻，可是最后奈何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只能败兵回朝，可是当他们回到帝都以后才发现皇帝根本不愿意见他们二人，更别说听他们解释，直接将二人打入天牢，幸运的是冷侯爷负责天牢的管理，在得知此事后，冷侯爷暗中找到韩侯爷和孟侯爷商量此事，最后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帮助石将军和胡元帅逃出天牢，只是这件事必然是公然违抗了圣意，这才带着几家所有家眷逃到东海城来投靠凌傲天，毕竟当年凌傲天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石猛老泪纵横，一只拳头重重的砸着自己的腿，咬着牙狠狠的说到：“这次的事明显就是大司马使的奸计，可是皇上他，他居然，哎，凌将军，属下这次真的让皇上伤透了心啊。”

韩侯爷一向足智多谋，为人也十分冷静，在一旁补充：“凌大哥，皇上好像中了什么妖法一样，只听大司马一人之言，实不相瞒，当时大将军出征时我并不知道，但是后来听说这次远征就是为了要石将军和胡元帅的命，只是谁都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如此能征善战，居然从我们眼中必死的局面中杀了回来，当时我们三人也都找过皇上，可是现在的皇上，连我这个叔叔的面子都不给。”

孟侯爷也是唉声叹气：“老韩，你就别说你这个叔叔了，他要是认你这个叔叔，能只封给你一个侯爷的爵位吗？咱们年轻的时候伴随先帝出生入死，什么时候如此心寒过，只是如果要我真的反了皇帝，我心中也的确还是有些觉得对不起先帝。”

冷侯爷扫视这议事厅中的众人，苦涩一笑：“我曾经在西域住了十年，对那里最是了解，区区二十万叛军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就扫平了西域半数土地，这里面水很深。”

凌傲天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胸腔内狂跳，现在自己面前的石猛等的狼狈模样和十几年前自己带着族人逃跑时的样子如出一辙，凌傲天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开口说到：“现在的局势远比你们知道的要复杂，西域所谓的二十万叛军本就是大司马养的私人武装，现在大司马又借助江湖门派势力取得了北国的控制权，恐怕现在南边的局势应该也不容乐观，如果皇上真如你们所说，只听大司马一人之言，那恐怕就算咱们没有动作，匡朝也危在旦夕了。”

胡元帅听了凌傲天的话也是深吸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匡朝这么完了？”

凌傲天返回自己的座位，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极强的气势，目光中精光闪现，这种气势就连一旁的崔振山和周万都感觉无法抗拒，凌傲天沉稳开口：“石猛，现在帝都及其周边守备力量如何？”

石猛有些看到现在的凌傲天有些呆滞，仿佛十几年前那个杀伐果断的凌大将军又回来了，石猛发现凌傲天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赶忙回过神来，不自觉的起身抱拳，十分正式的回到：“目前帝都常备守备军八十万，分布在中洲九成内，滚木礌石、弩箭火药不计其数。”

凌傲天傲气不减当年，冷哼一声：“哼，区区八十万守备军居然还分散在九座城中，给他们再多武器装备又能怎样。”

韩侯爷眼睛一亮，但是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恐，看着凌傲天开口问道：“凌大哥，当年八十万守军在您眼里可以不值一提，但是现在咱们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啊。”

凌傲天挑起嘴角微微一笑：“谁说没有，自从上次四海会灭了盐帮以后，现在门下弟子扩张了三倍不止，这些人虽然不如士兵，只要稍加训练，再有合理的指挥，绝对是一股不弱的战斗力。”

周万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确定的问：“凌老弟，难道你要？”

凌傲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六个字：“清君侧，救匡朝。”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