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巧做安排
“这是在小镇,没几个主顾,如果到了大城镇里,当然得招个伙计。你就说,离这最近的大城镇是哪吧。”
“南乡镇,就在东南方。”
“好,我就去南乡镇帮你盘下一处临街的药铺,我出本钱,你做掌柜,行不?”
周掌柜眼珠转了转,“你是要跟我合伙一起做药铺生意?”
“可以这么说。”
“那你得答应以后给我供货。”他想到了以前路边儿给他供货的情景,真的很爽。
陆离本意不想给自己找这个麻烦,但为了庄翠云,一咬牙,“好!”
“一言为定,咱俩五五分帐。——我这就去赎庄翠云,赎回来你俩就成婚。”
“不行!要成婚也是你和她成。”
周掌柜再次跳了起来,“你的女人为何要往我身上推?”他不明白陆离为何突然这样说,他不是一心想娶庄翠云吗?
“我没有推,只是个建议;你娶了她后,如何对她,我也不管。”
陆离的后半句,周掌柜打死也不相信,不过他有他的坚持,无论如何,他是决不会娶庄翠云的。
陆离掏出一锭百两的银子,“拿去赎吧!”他身上有谢长安帮他争取到的五百两银子,还有他自己原来带的一百两银子,一共有六百两银子。“别让她知道是我让你赎的她。”他最后叮嘱道。
陆离很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把庄翠云送回她父母那里,再嫁一次人,只是让她的人生多了一段不幸的遭遇。
陆离想入非非,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比前两次时间都长,周掌柜终于回来了。他进了门之后,又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转回身去,看向后面,好像等着什么人进来,接着,陆离就看到了久违了的庄翠云。
陆离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想与庄翠云见面,如果想,就自己亲自去赎了,何必找周掌柜帮忙呢?他以为,赎人,需要写卖身契,需要签字、画押,怎么也是明天的事,今天周掌柜也就是去谈谈可不可行,如果可行,谈谈价格。没想到周掌柜办事是这么个风格。
周掌柜也很郁闷,如果他一个人回来,不知道路边儿还要让他再跑多少趟,这都傍晚了,再跑天就黑了。他也奇怪,自己就像怕得罪路边儿一样,不得不为他奔波劳顿。
一开始周掌柜给十两,崔家不同意,周掌柜就问对方想要多少,对方就要了个天价,五十两,用五两银子娶回来的,直接加了十倍。周掌柜就说,五十两也行,人必须今天带走,拖到明天我就不要了。她丈夫虽然留恋她的美色,但为了五十两银子,赶紧找人写卖身契,周掌柜就说,不用找别人,这些我都会写,于是周掌柜写好了契据,双方签字画押,周掌柜付了银子,拿了契据,就把人带回来了。
这件事,也让他刷新了对金钱的理解,以前他就知道金钱的力量很强大,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强大。刚娶过门没几天的小媳妇,五十两银子就买过来了。不过这价也太高了,五十两银子,都能娶好几房媳妇了。他的心情很矛盾,即觉得侥幸,又觉得钱花的冤得慌。
庄翠云对这件事却很淡然,她嫁到了夫家,就相当于是夫家的一件物品,用来干什么,或是被卖掉,她都没有说话的权力。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已经认命了,不管再遭遇什么,她都能处变不惊、随遇而安。老天爷,你不是就想处罚我吗?来呀!什么时候把我这条命拿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就是一个世俗之人的坚强,在劫难重重面前,她认命了,顺从了,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所以她坚强,所以她无所畏惧。
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陆离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庄翠云先开口了,“原来是你。”
“不是我,”陆离指着周掌柜说道,“周掌柜要去南乡镇开药铺,需要人手,你勤劳能干,非你莫属。”
周掌柜的心想:当着我的面,你就编吧!
“共花了五十两。”周掌柜说道。
“剩下的五十两,是你的工脚钱。”陆离的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谎言。
天已经黑了,周掌柜关了店门,掌了灯,到后面去做饭。
“老周!”陆离突然改了称呼,“我趁天黑赶到南乡镇,查看一下有没有出让的药铺。饭菜做好了你们俩就先吃,别等我,我今天就不回来了。”
周掌柜心想:这什么脑筋?趁天黑了赶路。“明知天黑了就不要去了,明天再去也不迟。”说话时并用眼睛瞥了庄翠云那边一下,那意思:你走了我和她两个人怎么呆?
陆离执意要走,才不管他们两个怎么呆,他在这更尴尬,不知道庄翠云那对他还剩下多少恨意呢。更主要的是:他想避开这顿酒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吃世俗的饭菜的,再不走,等会开饭了,坐在饭桌前不吃饭,该如何向两个世俗之人解释?
而且,对于陆离来说,确实是:趁着天黑赶路才方便。
陆离赶到南乡镇的时候,还不算太晚,大街上还有人流走动。他在房脊上穿行,留意着临街的药店。这时有一队提枪佩刀的兵士涌进了一家药店,一家陆离正在关注的药店。
“掌柜的,把所有治刀伤的药材都给俺拿上来,俺全包了。”进屋后一个领头的喊道。
掌柜的不敢怠慢,忙着取药打包,包了一大包递给领头的,领头的接过来转身就走。
“哎——军爷,还没给钱呢!”
“记帐!”
“记,记帐?记谁的帐?”
“记你爷爷的帐!”
掌柜的心想,这不就是明抢吗?不禁往前追出了一步。
“苍啷,苍啷”旁边的两名兵士拨出了雪亮的佩刀,刀刃横在掌柜的胸前。掌柜的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额头上冷汗直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兵士们轻蔑地看了看他,慢慢地收了刀转身走了。
现在,到处都流窜着反隋义军,反隋义军不光和官兵打,义军和义军之间也打,乱得很,普通百姓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有些纪律严明的义军,对百姓秋毫无犯,有一些就是盗匪,杀人掠货无恶不作,像这种只抢东西没伤人的已经算是较好的了。
陆离把全程看了个清楚,但以此时陆离的道心,当然不会去管与他毫不相干之人的闲事。
原则上武林界不管凡人界的事,修炼界更不管凡人界的事,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不便插手。他在管庄翠云之事,是因为庄翠云与他有关,同时也说明他还处于“有为”的境界,远没有达到道家所要求的“无为”境界。而他管的方法,也是用的世俗之人的手段,拜托周掌柜的用银子去买,而没有用自身的武力去抢。
幸亏没有出人命,如果要发生命案,是插手还是不插手?陆离可要头疼了。下次见到南竹叔或是黄源真人,一定要跟他们讨教一下,碰到出人命的情况,该如何应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陆离这样想着。
以他对道的认知,只要不抱着任何目的性,包括积功累德的目的性,去插手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
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都在按照“道”——自然规律,在运转,不会偏袒好人,也不会挤兑坏人,万物均一,不偏不倚。各人有各人的寿命、际遇和命运,做为修道之人,已经脱离了尘世,不应该用自己的武功和法术去插手人世间的争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江湖草莽的信条。
很多修道之人,修行到了一定的阶段,就会外出行走江湖,为自己行善积德,正所谓内修外行兼备。内修,修的是性与命,外行,行的是功与德。殊不知,功德是积累了,道心却失去了。积功累德的结果是为来世积攒福报,当福报享尽一场空,又回到起点,重头再来,还是在这个循环当中。所以道家讲“无为”,因为道家已经看清了,只要在这个循环当中,这一切就都是虚的、空的、无意义的,不必去争。而真正的大道修行,就是要跳出这个死循环,不断向上攀升。而“上”究竟在哪里,需要去“悟”,宇宙中是不分上下的,这个“上”明显不是空间方位中上下的“上”。“上”就是通常所说的“天界”,如果知道天界在哪,无疑对悟道是有极大帮助的。南竹叔曾到达过月亮之上,也没能见到“天界”的所在。
通天大道,以无为之心,不断修行,不断提升,当跳出这个死循环之后,超脱生死,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就达到了“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这就是自由大道,陆离所追求的自由大道。
陆离知道,此时的自己还处于“有为而为”的阶段,远没有达到“无为而为”的境界。
兵士们走远后,陆离进了药店。掌柜的已经缓过神来,无精打采地看了陆离一眼,没有理他。
“掌柜的,生意怎么样啊?”陆离主动搭话。
“还没死。”掌柜的答道。貌似答非所问,其实这三个字是掌柜的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已经不止一次了,不是被抢就是被低价强买。生意难做,他已无心再经营这个药店了。
“现在战乱不止,受伤的人肯定多,药店的生意一定很火吧!我也想经营这么大一家药店,这一天得赚多少银子?”陆离环顾了一下店内,感慨道。
掌柜的心想:这位年轻人真不通世故,战乱时期还想赚钱?只是赔多少的问题。于是伸出了一只手说道:“你若是有此想法,这店,五百两银子兑给你!”
“五百两?——那算了,我还是找找有没有米店或者是布匹店盘下来,听说米和布匹涨价涨得特别厉害,也是特别赚钱的。”
掌柜的心想:年轻人,你说的前半句非常对,这几年,大隋抓劳工,义军抓兵丁,百户里有九十九户没有男丁,田地荒芜,桑麻不兴,米价和布价当然爆涨。可你得有本事能卖出去呀!而不是被人家以超低价强买。我这药店虽也亏本,但比起米店布店来要强一些,只是治外伤的药材被抢,其它药材还能留下。米店、布店一旦被抢可是亏得精光。
他也是不想让陆离亏得太惨,而且他心中的转让价格是二百两银子,还有让价的余地,于是说道:“三百两,不还价,我正好要去老家农村去养老了,便宜你了。”
“掌柜的老家在哪啊?”
“在城西三十里的刘家村,山沟儿里,偏僻得很……”掌柜的差一点将最后一句“没有兵匪打扰”说出口,觉得不对,忙硬吞了回去。
“好吧!我就接了你的药店。”
掌柜的见陆离答应得爽快,忙解释道:“我的药店后面还有庭院、正房,正房后面还有个花园,我可没有占你的便宜。房契都是在一起的。”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可虚得很,这年头,房子可不值钱。有全家逃荒的,有全家死光的,空房子多的是。
其实陆离之所以看中这家药店,也是因为店面的后面还有院子和大房子,房间足够多,可以让周掌柜、庄翠云住得舒服。
当下,两个人写字据,签字,摁手印。陆离签字时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周掌柜的全名,没办法,只好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以后再让周掌柜的改。庄翠云虽然知道他陆离的名字,但周掌柜只知道他叫路边儿,于是,他就写了“路边儿”三个字。
意外顺利地出手了药店,药店掌柜很高兴,他明天就要回老家了。他的家眷们当晚就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行李细软,他们在城里每日担惊受怕,早就想着回农村老家了。陆离要求掌柜的将药店的药材全都留下,其它的物品尽可带走。当晚,陆离就住在了药店里。
第二天一大早,掌柜的雇了几辆马车,只带了被褥金银细软等便于携带之物,载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家具等不便携带之物则全留给了陆离。陆离锁了店门,出了城,离开大路,抄无人的小路,展开轻功返回了丹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