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围追堵截
“店家,能给碗水吗?”陆离奔跑了一天一夜,又饥又渴,见路旁有个茶亭就走了进去。他当年离开小青山的时候,曾带了二十两银子,但他的所有东西放在了昆仑派的住处里,所以此刻他身无分文,只能要碗清水喝。
店小二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拿水壶。
这时两个戴着草帽的人直朝他走来。陆离心中一惊,身形暴退。那两人虽然戴着草帽,脸上也化了妆,但眼睛不能化妆,陆离认得——这两双眼睛,是昆仑派两位俗家弟子的眼睛,是陆离朝夕相处的师兄的眼睛。
可他身形刚一暴退,就撞入一个人的怀里,那人就像事先在后面等他一样,身体与他一接触,就立刻双手环抱住他的腰,陆离挣脱不开,而前面的两个人也同时向他扑来。
陆离大急,脚用力一蹬地,身体猛向后倒靠,两人的身体同时倒退了出去,前面的两人扑了个空。而退去的方向上,陆离记得那有一根柱子。身后那人的后背重重撞击在柱子上,那人一声闷哼,紧接着一声惨哼,因为后退之时,陆离手肘后击,正中那人的肋下侧腰,那人手上力道一松,陆离乘机猛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向斜刺里冲了出去。前面的两人第二次扑来,却扑到撞在柱子上之人的身上……
昆仑派的大殿之上。
“俗家弟子们骑快马好不容易赶到他前面,并且预先埋伏,但几人联手都未能抓获他。师兄,你还认为陆离只是个昆仑俗家弟子吗?”元武盯着掌门师兄说道,“他在山上这两年,没少学咱的昆仑武学,如果让他逃了,我昆仑绝学就要流传在外了。”他咬咬牙接着说道,“师兄,快下击杀命令吧。”
元白掌门本就心情郁闷,被元武说得心烦意乱,他不太想理元武,对一旁的元因说道:“那两名外门弟子,还没有出手吗?”
元因答道:“那两人勉强能跟上他,只是已经连续奔跑了几天了,体内真气早已见了底,即使有机会动手,估计也是没力气动手。”
“既然两名外门弟子的体内真气见了底,那他体内的真气不也应该见底了吗?”元白掌门说道,这“他”当然是指陆离。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他小小年经,这等轻功,怕真的是神偷候思空的徒弟,如果真是这样,情况不好说,也许很快就要跟丢了。”
“唉!”元白掌门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似乎也无其他法可想,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说道:“传下命令,如果实在不能活捉,就当场击杀吧!”此时此刻,他也有些后悔,如果事情刚刚发生之时,就果断地派出内门弟子或是方字辈的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何至于到如今这种地步。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秉承着“内门弟子不受俗事打扰,外门弟子不轻易下山”的原则。
已经三天了,陆离连续施展轻功奔腾之下,体内真气消耗殆尽,他想找机会恢复一下真气,可那两名外门弟子始终不即不离地跟在身后。自从在茶亭里被袭,他再也不敢走大路,专拣荒无人径的小路走,每天翻山越岭、穿林越涧。
他突发奇想:可不可以边奔跑边调息恢复真气呢?可他刚一试,就忍不住咳嗽起来。通常都是在盘膝打坐,身心两静的状态下调息恢复真气的。人在疾速奔跑之时,体内真气在诸经之中急速流转,若此时调息,会与正在急速流转的真气相逆冲,气息一逆就忍不住要咳嗽。陆离马上放弃这一荒唐的想法,勉强行之则会受内伤。
夜幕降临,树林里一片黑暗,陆离靠在一棵大树后休息,另两个人也在不远处停下来休息。他们不敢太靠近,怕遭到陆离的暗算。而陆离也不会趁着夜色逃走,因为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一旦走动就会发出脚踏草地的声响,而对方就会顺着声响跟过来。最关键的是,双方真气都耗尽了,都需要调息恢复。
陆离饥渴交加、疲睏至极,三天了,他只有一次机会摘到几个小小的野果子吃。他闭上眼睛就想美美地睡上一觉,但又一想,不行啊,睡着了,就会被抓到了,就会被废了武功。所以他以强大的意志力盘膝坐好,神光内视,强打精神运气调息,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几缕星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在陆离的头顶上,他仿佛看到这几缕清冷的光辉穿透他的身体投射在他的丹田上,让他的丹田也泛起一层朦朦的青光。他的丹田并没有向往常一样一团火热,而是只有些许温热,而清冷的星光又带给他一丝丝的清凉之感,究竟是温热还是清凉,他也说不清楚,仿佛是即温热又清凉的感觉。这种感觉沿着诸条经脉漫延开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百骸都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之中,使他忘记了饥渴,忘记了睏乏……
经过一晚上的调息,陆离真气恢复了大半,体力了恢复了许多。天刚蒙蒙亮,陆离就准备动身了。出发前,他从树叶上吸食了几滴露珠,润了润喉咙,算是早餐。他想:传说中仙人们食风饮露,大概就是这样被逼出来的吧!另两个人也马上反应,跟了上来,他们俩个一晚上也是抓紧时间恢复真气,况且他们出家弟子的上乘内功心法不是俗家弟子的功法能比的,他们的真气也恢复了大半。
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轮较力。
陆离心想:为什么非要运转轻功,动用真气呢。既然体力恢复了一些,就纯粹用体力奔跑不就行了!可以节省真气的消耗。他想到就做,跨开大步,像不会武功之人一样跑了起来。可不久就有新问题产生了,疲劳感袭来,睏乏不已,眼睛都开始有些睁不开了……
朦胧之中,他被一群人包围了,他心中一惊,醒了过来。难道刚才做了一个梦?在奔跑之中做了一个梦?几天没睡,看来自己是太睏了。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射来,他赶忙一哈腰,一枝弩箭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好险,再晚醒一会,自己就没命了。紧接着又有数道弩箭射来,陆离舞起双掌,像流云一般,将弩箭纷纷打落,正是他在昆仑山腰处,观看流云时领悟的掌法。
前面树林里转出几个人来,手里拿着弩弓。陆离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脚下猛然加速,调动真气,展开轻功,向斜前方冲去。眼前空气突然波动了一下,弹出一条绊马索来,陆离挥掌拍在绊马索上,身体借势凌空跃起,一个跟斗翻过绊马索,脚步不停继续奔逃。但他的身左、身右、身后同时出现了人影,跟着他一起全力奔跑。这时,他们离开了树林,经过一片略微平坦的蒿草地,陆离冷静地侧头看了看这几人,都不认识,昆仑派的内门弟子,他没见过,但内门弟子应该没这么多吧,所以他认为这些人应该不是昆仑派的,而是昆仑派找来的帮手。
左侧那人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飞镖,就在陆离近距离的注视之下,掷向陆离。要避开这把飞镖很容易,或者提升一下速度,或者减慢一下速度。在这种全力奔跑的情况下,再想提升速度不太可能,而减慢速度却可以。但是,减慢速度,陆离就会陷入包围圈之中。所以陆离没有提升速度,也没有减慢速度,而是左手反手挥出一掌,打落了飞镖。就在他掌打飞镖的同时,右侧那人纵向跃起一丈多高,由上至下,直向陆离的后脑蹬去。在那人的脚离陆离的后脑还有半尺距离的时候,陆离猛地抡起右掌向后击去。他没有回头,但他清楚地知道空中那人离他的距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但他就是知道。陆离的手掌与那人的脚掌相击,陆离借着这一蹬之力,加速向前奔去,而那人在空中一个后空翻,双脚落地,但他的脚掌底一阵疼痛,他已经不能再参与追赶了。
前面又是树林,陆离直奔树林而去。通过刚才的一掌,陆离已经与众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身后众人,好像并不在意“入林莫追”的江湖规矩,并未减速,紧随其后。
就在陆离进入树林的刹那,就在他身旁正在经过的树上,一片刀光闪电般落下,直劈他的头颈。情形与刚才那一镖极其相似,只是比刚才那一镖快了许多倍,根本不容陆离多想,陆离想也不想,抬手撩天一掌。他这一掌很冒险,如果对方是一把切金断玉的宝刀,那他的手掌很可能被削断,即便不是切金断玉的宝刀,凭借着这样惊人的速度,也能对他的手掌造成重伤,他来不及抬头看是什么刀,他没有时间做其它选择,只是本能地挥出了手掌,并无意中用出了“懈”字诀和“崩”字诀。
“懈”字诀之所以难,是因为要用手掌皮肤敏锐的感触,在感知到对方力道的同时,并在对方力道的催动下,顺着对方的力道做同向运动。对方的力道速度越快难度越大。也就是说在陆离的手掌与对方刀刃相触的瞬间,就要在刀劲的催动下与刀刃同向运动,也就是后撤,以懈掉部分对方刀上的力道;相当于把快速挥出去的手掌再快速收回来,不仅要精确运用自己的内力,更要巧妙运用对方的力道,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极难。而比“懈”字诀更难的,是“崩”字诀。而更更难的是,将“懈、崩”两字诀同时用出。而陆离在这一瞬间做到了,因为只用“懈”字诀是不够的,手掌撤回来,刀依然会砍掉他的头,而在生死存亡之际,他险之又险地做到了。在刀锋离他头部仅有两寸的时候,他把“懈”下来的力道没有浪费,而是反弹了回去……
刀背反撞在出刀人的额头上,数道人影在出刀人的身旁一闪而过,紧随着陆离进入了树林。出刀人摸着流血的额头喃喃地说道:“为什么受伤的会是我?”
其实追赶的众人都没有看明白,都以为陆离的掌法巧妙,巧妙到可以拨开弩箭,可以打落飞镖,可以……那刀——他们没看明白,实际上,陆离的掌法确实巧妙,但,光有巧妙是不够的。
陆离感到头疼,又是绊马索,接着还有麻绳编就的大网从天而降,还有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弓箭。他凌空跃起,一脚侧点在侧前方的树干上,身体借力一个侧空翻,升高一些,又一脚侧点在另一株大树的树干上,又腾起一丈多高,然后双脚落在了高高的横向枝杈上,接着腾身向前跃出两三丈远,落在另一个横向枝杈上,接着又跃起落下,在高高的枝杈间鹊起雁落,向前飞腾而去,避开了树下的埋伏、陷井。
只听得身后下方有人“啊”地一声惨叫,是踩中了其他人布下的兽夹,一条小腿鲜血淋淋,不能动了。
看来这些人也不全是一伙的,有些人相互并不认识。陆离这样想着,继续向前纵去。
在一处山涧旁,陆离略微停了下来,他捧了几口山涧水喝。虽然知道喝水不仅能解渴,还能止饿,但他不敢喝太多,因为喝多了会影响速度——体气真气的运行速度,而体内真气的运行速度决定了他的反应速度。前路还不知存在怎样的凶险,他宁可忍饥挨饿,也不敢大意。
这一天,他共遭遇了三轮拦截围攻,每次他都像第一次一样,雷霆出手,迅速破敌,第一时间冲出包围圈,绝不纠缠。
而迅速破敌,迅速逃走,都是极耗内力的,此刻,他的真气又要见底了。还好,天色快黑了。那两个昆仑派的外门弟子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在其他人围攻他的时候,这两个人并没有现身,但也没有放弃对他的追踪。陆离不禁想:这两个人这几天也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光喝水不吃饭,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昆仑派并不怎么了解,内门弟子他没有见过,听说他们是不吃饭的,至于为什么不吃饭,他也打听过,听说是因为不干活,所以不用吃。而外门弟子一天只吃一顿饭,因为干活少,所以吃的少。只有俗家弟子才是一日三餐,因为俗家弟子干活多,体力消耗大。他到山上不久,也改成一天只吃一顿饭了,他发现只吃一顿也不饿。
唉,白白在昆仑山上呆了两年,整天只知道傻乎乎地担水,有那么多事情不知道都不知道。
到了晚上,双方就像事先商量好了的一样,互不打扰,各自打坐调息恢复真气。
陆离没觉得有多睏,情况比昨天晚上好多了,体内真气也有些许剩余,但他觉得还是要抓紧时间恢复真气才好。
他凝视着体内的一点真气,心中有些茫然,今天比昨天消耗得多,为什么还有点剩余呢?
渐渐地,他的视野朦胧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些管道,里面有红色的液体在流动,就像血一样,但是模糊不清,似乎是因为离得太近,或是离得太远的缘故,自己的眼睛在哪里呢?是在体内呢,还是在遥远的星空?但好像又不对,如果是离得太近,应该看不到全貌,如果离得太远,不应该这般大小。唉,好疲惫,陆离马上停止了内视,一阵精神萎顿。他看到了很奇怪的景象,不知道是什么,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很耗神,看了这么一会,就觉得精神很累。
运行小周天,炼气养神吧!
一股星光从头顶百汇穴而入,缓缓地落入丹田之中,与丹田中原有的真气互相融合、纠缠、翻转,越转越大。与昨夜一样,是即温热又清凉的感觉。他意念导引着这团感觉,下会阴,过尻尾,上命门,沿夹脊再上行,过亚门、玉枕到达头顶百汇。在百汇,他停了片刻,遥遥吸引着更多的星光投射进来,直到感觉头顶沉重无比,像是顶了一个装满水的瓦罐一般,他才引导着从前额下来,过鼻腔,再以舌搭桥,过口中下喉节,再路过胸前天突、膻中、鸠尾等穴,最后落入下丹田。如此运转了三百六十周天,这团真气越转越实,越转越大……
陆离神完气足,精神百倍,他站了起来。
小周天已毕,该运行大周天了。他在昆仑山曾听传道的师父讲过,小周天是从内去取,而大周天是向外去求。向外求当然指的是天清地灵之气,也称为“天地灵气”。只是天地灵气看不见,摸不到,无法把握,无处找寻。如果星光也算的话,那倒是看得到的。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感觉到练功时星光入体了。他浑身经脉早已记熟,大周天心法也早已不知练了多少遍了,只是一直都没什么进展。他立即扎下马步,两手抱空,运转起大周天功法,试图将无穷无尽的星辰辉光导入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