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的罗曼蒂克和柴米油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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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己买房自己过,我惹谁了

十根美甲镶钻的华丽手指在商场的射灯下熠熠生辉,顾芊芊一边吹着指甲一边凑到顾盼的眼前,献宝一样显摆说:“姐,亮瞎你的眼了吧。多好看,你也整一个?”

顾盼兴致缺缺:“十个手指头搞成这样还怎么做饭,不要!”

见老姐站起来拿卡付账,顾芊芊拿起收银台上挂着的一个亮闪闪的手机链,对收银员说:“再加上这个!”然后,她喜滋滋地挂在了自己已经被美钻武装得几乎看不到原来模样的手机上。

“做什么饭啊?我姐夫赚得这么多,要是我就天天在外面吃大餐。”

“做饭不是为了省钱,做饭是生活,懂不懂?”

“不懂!”顾芊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生活就是把自己打扮得金光闪闪,然后去最漂亮的地方吸人眼球,做饭跟生活有半毛钱关系?

顾盼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说:“芊芊,你难得来新港一趟,想要什么姐给你买。”

顾芊芊看着自己的钥匙链和亮闪闪的指甲,脸上闪过了一丝愧疚:“姐,你马上要结婚了,用钱的地方多,我哪能用你的钱?”

顾盼沉默不语,看向了自己的鞋子。

看着自己老姐脸上的表情,顾芊芊猛地睁大了眼睛,说:“姐,别告诉我你那天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啊!真不结婚了,你有病吧?”

“是真的不结了。”知道瞒不住,顾盼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跟顾芊芊说了一遍,她不求自己这个妹妹真能理解自己,只求她能多少知道自己在这段别人看似撞大运的感情里,有诸多不如意,别拆她的台。

顾芊芊果然不能理解:“姐,我姐夫说得也没错啊。人家长得帅,别的女人喜欢,也不是他的错。难道他还得为你去整容啊?人家算得清楚说明人家有头脑,难道你真不想要精明的老公,想抱只小狗过日子?最重要的是,他给你钱花不就得了?房子你住着,贷款不用你还,还给你家用,给你零用钱,你上哪儿找这样的老公去?你都28了,还能跟我一样指望以后找个大富豪啊?”

顾盼叹了口气,她本来就疲惫至极,根本也不愿意解释了,看着国际购物中心里闪亮的一切,与其说是在对自己的妹妹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我是28岁了没错,就算我今年是68岁,我也不愿意生活在物质与金钱的虚幻中,变成一个爱无能。金钱有价,情义无价。一个连爱都不会的人,就算挣了再多的钱,他也只能是个面瘫,拥有不了幸福。”

顾芊芊不认同:“姐,听说你老妈把你要结婚、新房买在了新港市中心、老公开宝马的什么什么巴拉巴拉跟所有人都说了。咱爸自己晚上喝醉了酒说早先离婚没管你,心里一直对你愧疚,现在看你有个好结果,高兴死了。你说你这婚说不结就不结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得多受不了啊?”

顾盼惊恐地睁大眼睛说:“芊芊,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妈,否则你姐要是命丧街头,你就是杀人凶手。”

顾芊芊打了一个冷战:“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我就是替你可惜,你看你之前大豪宅住着美滋滋的,可现在该怎么办啊?”

孟家傲从二楼的扶梯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顾盼,她旁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他也认识,就是顾盼同父异母的妹妹顾芊芊。他悄悄地站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把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情突然像坐过山车一样,高高低低不是个滋味,听到最后还有些窃喜。

顾盼不知道有人正看着她,撇撇嘴说:“我现在住朋友那儿,正在找房子,走一步说一步吧。总之现在已经比我当年来新港的时候好多了,那时一无所有都能留下来,现在我有朋友有工作,也不会在陌生的街头动不动就迷路,有什么好怕的?”

顾盼把顾芊芊送上了高铁,回到胡潋滟的房子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个时候胡潋滟还在客户那儿,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碗面算是填饱了肚子,准备回去收拾屋子、洗衣服。胡潋滟跟张景山这两口子活脱脱是两只车轱辘,每天马不停蹄地运转着,想在他们家做顿饭,不仅没有油盐酱醋,连锅都没有。

活了这小三十年,除了幼时跟奶奶在一起还有和孟家傲谈恋爱的两段时间外,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居多。可生活无论再怎么艰苦,她好像也都没有像这两口子生活得这么潦草过。甚至从大二开始谈恋爱后,她和孟家傲就很少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心情好便对生活有了很多新奇的感觉。在他们简陋的出租屋里,她喜欢尝试各种奇怪的菜式搭配,沉浸于中和那些酸甜苦辣各式的调料,她认为那些就是生活的味道。

“顾盼!”月朗星稀的夜色中,孟家傲突然从后面绕到了顾盼面前。

刚从超市采购归来的顾盼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两个大袋子差点掉到地上。

“孟家傲,你怎么在这儿?”顾盼皱着眉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就孟家傲一个人,浑身戒备地看着他。

“顾盼,一定要这样吗?”孟家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路上一直跟着顾盼。很多往事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刚才在超市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恍惚,觉得他们根本没有分手,还像上学的时候那样一起到超市采购,然后回家一起做饭。当年他选择和女同事一起出国结束了这段校园恋情,可是每每一个人的时候,最能让他内心平静的画面还是和顾盼在一起时的情形。不知不觉他就跟着她走到了这里。

顾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和孟家傲是一次巧遇,根本没可能想到这个前男友是一直在跟着她。她之所以会环视四周,是怕人家的小女友不知道又从哪里蹿出来。没办法,从小到大她最怕的事情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因为有了之前的那一次,她这次是条件反射。

“我怎么了?”迎着孟家傲深邃的目光,顾盼觉得自己的大脑又不灵光了。

孟家傲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画面发生,他有些急切地说:“顾盼,如果我知道你现在过得这样不好,我根本就不会结婚。”

顾盼的眼睛登时瞪得溜圆,这是什么节奏?

孟家傲的眼圈有些发红,他想过来拉顾盼的手,可是看到她手上重新提起来的两个好像地雷一样的大塑料袋,完全找不到机会。

“我是说,我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不是我,你不会一个人选择继续留在新港,你也不会一个人背井离乡辛苦这么多年。我是想说,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最亲近的人,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向我开口。”

顾盼想了想,所有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现在就有个要求能提吗?”

孟家傲眼底迸射出了希望的火花。

她说:“麻烦让一下!”

张景山焦急地等在饭店的包房里,他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可是致远银行这个年轻的少帅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是对他们公司的产品有意向还是没意向啊?要知道为了攻下致远银行,他已经做了三个月的努力,而且这一单是今年第一季度他完成任务、拿到工资、拿到奖金的唯一希望。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这单最后也黄了,说不定公司就把他裁掉了,甚至公司就没了。

听到脚步声,张景山的心都要飞出来了,他赶紧站起来过去开门,只见杜青翰和楚帅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赶紧上前,殷勤地把杜青翰搭在手臂上的西装挂在衣架上,还细心地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土。

杜青翰皱了皱眉头,坐在了餐椅上。他这几天一直出差,这个张工一直约他谈合同,反正他也不想回家,便叫上楚帅阳一起来了。本来说是在饭店楼下的咖啡厅,没想到这个张景山竟然告诉他在楼上,还订了桌。

张景山赔笑道:“杜总,你百忙之中好容易抽空见我一面,今天咱们一定得好好聊聊,不醉不归。”

杜青翰冷着脸:“我们吃过了,直接谈事吧!”

张景山被噎得够呛,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其实他做项目经理也是赶鸭子上架,从平时工作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到现在每天跟客户没话找话,他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被人这么单刀直入地一说还是做不到随机应变。

楚帅阳揉了揉太阳穴,憋笑道:“张工,跟我们少帅不用搞这一套,你就直接讲你们最终的报价,还有我们几轮建议后你们实施时的关键点,其他的都不用。咱就一个小时的时间,等我们走了,你叫上亲人、朋友、同事过来享受这一桌子的大餐吧,别浪费。”

张景山脸都绿了,这一桌子酒菜好几千,要是直接发工资就好了。他看着杜少帅和楚帅阳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无奈之下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们对面,开始毕恭毕敬地讨论起协议来。

另外一个包房里,顾盼第一次见识了市场部金牌公关胡潋滟跟人家拼酒时的软实力,这姐姐实在是太能喝了。即便是这样,赶上好酒的客户,胡潋滟也有些受不住了。无奈之下,滴酒不沾的顾盼同学只得挺身而出,英勇替好姐妹挡酒。后遗症就是没过多久,胡潋滟还没咋地,顾盼一个人跑到洗手间大吐特吐。

杜青翰从昨天开始在澳门时就一直发烧,实际上这一周他的精神状态都特别不好。银行里几个竞选副行长的前辈钩心斗角,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战。每天夜里很疲惫却睡不着,顾盼的那句话总是回荡在他的耳边。

烦,真心烦!

他的手机一直开着,职业习惯24小时开机,可只要铃声响起永远都是因为公事,顾盼那个女人竟然一通电话都没有给他打过。其实他更气自己,女人不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吗?或者说更像是一只猫,翻起脸来便冷酷无情,甚至不用翻脸就已经离你而去。

对着镜子,他冷笑一声:我真应该庆幸在以前失败的爱情中吸取了教训,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婚姻中没有付出太多感情。

嘶!头顶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今晚直接去住酒店,回到自己的公寓,估计会更烦,没可能睡着。

杜青翰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洗手间里传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呕吐声,他顿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不多时便看到一只猫一样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这是顾盼离家出走后的第八天,杜青翰再次见到这个女人,又气又笑直至咬牙切齿。

顾盼晕乎乎地抬起头,不怎么清楚地看见女厕所里竟然站着一个男人,而且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三秒钟后猛地尖叫起来。

“啊——”

变态,变态,打变态。顾盼是个行动派。这么想着,她便拿起手里的皮包向前面的男人抡了过去。

杜青翰一把抓住她的皮包,正想说话,只见外面已经又进来了“方便”的男人。人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嘴角抽动着说:“打扰了,打扰了!”

顾盼这个时候脚下虚浮,刚才抡皮包太过用力,使得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地就扑到了杜青翰的怀中。

这种情形谁见了都会误会。

杜青翰的脸更黑了,猛地一松手,见顾盼便软软地朝地上扑去。他磨了磨牙,赶忙先一步把这女人捞在了怀里。

顾盼的意识因为这两次剧烈的动作清明起来,她仔细看向身旁这个“变态”,顿时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杜青翰,你怎么跑到女厕所来了?”

“这是男厕!”杜青翰咬牙切齿地说。

在身后陌生男子的笑声里,顾盼被某人像拖小狗一样,拖出了洗手间。

黑色的皮鞋、笔挺的西裤、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蓝色衬衫、英俊得能让人尖叫的面容,杜先生果然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过得非常好。离开她顾盼,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估计连片段都算不上。

“杜青翰,你好!”

看着小女人冲着自己咧嘴笑的时候又一阵干呕要吐的样子,杜青翰真有一种把她绑回家的冲动,可他没忘,他被这女人给甩了。

“顾盼,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分手后心情沉重跑来买醉的,像你这种又傻又笨的女人还敢喝酒,你就不怕被人卖了?”

顾盼心底一阵愤慨,这个男人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杜青翰你误会了,我现在改做市场了,是过来陪客户吃饭的。你想太多了。”顾盼看着某人英俊得不像话的脸,借着酒意恶向胆边生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长得帅也不是天下人都要喜欢你。杜青翰,你这个爱无能,你这个面瘫,老娘受够你了。”

她从来没这么调戏过杜青翰,做梦的时候都不敢。看着面前这个疯女人,杜青翰的脸一瞬间变成了白纸,刚要发作,忽然见顾盼的身子一矮,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走廊角落里的张景山把一切尽收眼底后,嗖嗖地缩着脖子,生怕杜青翰和顾盼任何一个人看到他,赶紧夺路而逃。

杜青翰看着怀里这个肥嘟嘟的小女人,温暖的触感似乎一下子抚平了他内心的烦躁,下一秒,他就有种想要把她扔在地上的冲动。可是他没有那么做,看着这个可气的女人,他深吸了口气,费劲儿地抱起她向电梯处走去。

顾盼是在一阵头痛中惊醒的,这辈子她都没喝过这么多酒。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问自己,换工作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可她为什么要选择一种不适合自己的工作?难道就没有别的适合自己的方式赚到钱吗?她叹了口气,把头重新钻进被子里,突然感到了异样。自己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男人,杜青翰?

这是哪里,这儿不是胡潋滟家,是杜青翰的公寓?

昨晚,杜青翰是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天。果然睡眠是对抗疾病最有效的方式,他退烧了,而且越睡越深,无意识地将一只手伸了过去,把身旁的顾盼搂在了怀里,感触又肉又软抱起来很舒服,他一觉睡到了天明。

“杜青翰!”顾盼的脑子嗡嗡的,她拉开某男放在自己腰上的熊掌,慢吞吞地像蚕蛹一样往外钻。

什么情况?分手前每日都是背靠背,现在分手了却变得亲密无间了?

顾盼有种错觉,昨晚喝醉的那个不是自己,而是旁边这位杜先生。

杜青翰被一阵响声吵醒,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当看到顾盼慌乱要逃、一脸后怕的表情,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我昨天是出于人道主义,觉得既不能把喝醉的你扔在饭店也不能把一个单身女子随便找个酒店房间一扔,才把你带回来的。”

“其实昨天胡潋滟就跟我在一个包房里。”顾盼着急地说,“我的天,她一定找我找疯了。”她坐起来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果然已经没电了。

杜青翰这个时候也已经坐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做的是让这个女人把剩下的衣物打包后马上离开。

可是想到她昨天那个样子,他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其实完全可以再大度一点。

“晚上我回来吃饭!”这是他能够表示退一步的极限,再多说半个字就不是他做事的风格了。想着昨天面前这个女人为了工作跟人拼酒,他感觉很不好,于是黑着一张脸冷声命令她:“马上把需要陪酒的工作辞了,这种工作不适合你!”

顾盼急急忙忙地给手机充上电,向胡潋滟报了一个平安,哪知道人家早就晓得自己和杜青翰在一起了,完全没有半点不放心,并且告诉顾盼,她今天临时出差!

顾盼挂了电话,这才慢半拍地想起刚才某男说什么,晚上回来吃饭?

她苦笑了一下,这个霸道强势的男人自己可以说,婚爱结结,不结滚。当她主动提出分手,他却根本不当一回事,说到底,他还是觉得她没有资本跟他谈条件。

她可以认为他是在挽留自己吗?如果是这种挽留方式,她拒绝!

顾盼收拾好自己走到客厅的时候,杜青翰已经上班去了。她把公寓收拾了一下,然后才去上班。

走到离小区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顾盼听到自己右边的假山后门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声:“杜青翰,你自己也承认根本不爱顾盼。难道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不知道感情是用来经营而不是用来考验的,你生我的气生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肯原谅我吗?”

没有听到杜青翰的声音,顾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是在偷听别人的隐私。这个女人应该是杜青翰的前女友吧?这个男人还会生气说明心里是在乎这个女人的,看来她说人家爱无能是错误的,只是不爱她顾盼罢了。

“青翰,你倒是说话啊?难道你真的希望我找个不爱的男人随随便便嫁了?你若是觉得这样能报复我,能心里好受,我就马上答应我妈去相亲!”

“我希望你能幸福,我没有生气,我说的是心里话。”杜青翰的声音很温柔,几乎颠覆了顾盼对这个男人的所有印象。

“可我的幸福只有你能给!”女人的哭声更悲催了。

“我已经要结婚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杜青翰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疲惫。顾盼觉得他或许跟自己一样,早就对这个将就的婚姻充满了倦怠。

“可是你不爱她。她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不愿意看到你不幸福,更不愿意你一辈子就这么度日如年地活着。我的心情就像你也不希望我随便找个人嫁了一样。你能懂吗?”

“云翳!”初恋女友任何时候在男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的位置,杜青翰的声音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我没有度日如年,你想太多了!”

“青翰,我……”接下来云翳的哭声变小了。顾盼也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走了。她和杜青翰的婚姻始于这个男人的主动,后来却都是凭着她的一腔孤勇。她努力了、争取了、放弃了,她也终于不再留恋了。

如果女人的婚姻是要面对挑剔的公婆、冷漠的男人、纠缠暧昧的女同事、虎视眈眈的前女友或者未来人生路上的各种女人,那么作为经济独立的个体,她为什么不可以选择一个人的生活?

有个公益广告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那么没有男人是不是就没有麻烦?没有婚姻是不是就没有小三,就不会将一众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变成仇敌?

顾盼下班回到胡潋滟家的时候,张景山早回来了,而且正在卫生间里洗澡,还没有关门。

“老婆,给我拿一下肥皂,用完了。”

顾盼顿时涨成了大红脸,她和张景山也很熟,可是遭遇此情此景,她觉得还是别扭。她正在找出租屋打算尽快搬出去,可是这个季节正是学生们开学的时候,房源格外紧张。而且房租便宜的,居住条件太差,她毕竟已经不是大学生了,对生活环境还是有一定要求的。但是钱多她也舍不得,毕竟房租就是白给人家的钱。

顾盼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张景山从浴室里探出了头来,看到是顾盼,“哎哟”一声,嗖的一声钻回了浴室,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尴尬,浴室的门被关得砰砰直响。

顾盼做好了饭,准备叫张景山一起吃。她走到客厅里,听到他正在卧室里打电话:“家里有潋滟的同事,你们来了也没地方住。我哪知道她什么时候走啊,潋滟也不在家,别扭死了。”

张景山挂了电话,从开着的门缝里看到了顾盼,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尴尬。

顾盼说:“景山哥,谁要来啊?你要是有事,我搬出去住也行。”

张景山无奈地啧啧两声,从卧室里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为难地说:“我表哥的孩子要来新港做手术,说是什么先天性心脏病。你也知道儿童医院那个地方,外地人来看病都挤在楼道里等着排队。他们想住我这儿,唉,你说都赶寸了。”

顾盼挠挠头,感觉自己确实给人家添麻烦了,而且还是人命关天的大麻烦。

“孩子看病可是大事!张哥,我过几年就搬走了。”

“过几年?”张景山喝了一半的水从嘴里一泻而出,直接从沙发上蹿了起来。

顾盼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过几天!”

张景山松了一口气,可脸上的表情还是不怎么好看,干脆叹息了一声说:“算了,我让他们就住楼道吧。孩子等不及了。你待着吧,我给他们去儿童医院占楼道去。”

顾盼赶忙拦住他说:“楼道怎么住啊?连孩子加大人的太受罪了,这不行!”

“谁说不是呢?我大姑、大姑父、表弟表弟妹一家子全来了,你说说这事弄得!”

“景山哥,你去接孩子吧。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走。儿童医院的楼道里空气差,容易交叉感染,孩子抵抗力弱,别再传上别的毛病。”

张景山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想了想说:“顾盼啊,潋滟是个暴脾气,她跟我表哥有点不愉快,这件事你可先别跟她说啊。要不然,我们家可又该爆发世界大战了。”

自小寄人篱下的顾盼很快便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这样的情形不言而喻,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胡潋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自然希望他们夫妻和睦,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人家夫妻俩吵架呢?

“景山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跟潋滟提孩子看病的事,我已经找到更好的地方了,所以才搬出去的。”

张景山看着神色淡然的顾盼,心底也涌上了一股歉意:“顾盼,对不起啊!”

“没关系!”顾盼甚至笑了一下。从小到大借住的滋味,她体会得最深了。哪怕是在父母各自的家里,也会看到继父、继母的脸色,更何况张景山只是闺密的老公,能有这种态度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张景山看着顾盼拎着皮箱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说:“顾盼,其实你直接回杜行那里不就行了,不用这么委屈自己,一个女孩子到处找房子,何必呢?”

杜行?杜青翰升官了?难怪!

顾盼自嘲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直接拎着皮箱走了出去。

“顾盼,你可一定要回杜行那儿啊,要不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算我求你了,别让我心里不得劲儿,行吗?”除了怕老婆以外,张景山活了30多岁,真的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可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他现在说得好听是高级工程师、市场部总监,实际上还不是等人赏饭的乞丐。公司一天有项目,他一天就有收入,可是公司已经连续半年没进项了,他不知道哪天就得下岗。

顾盼看着满脸苦楚的张景山,挤出一个笑容,说:“景山哥,你放心吧!我回去,别惦记着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压力和负担,不给别人添麻烦是顾盼从小养成的习惯。

看着顾盼的背影,张景山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对于顾盼亲口答应回杜青翰那儿的这件事,他深信不疑。

谁不想住豪宅,日子越过越好?他和老婆胡潋滟两个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日子依旧过得水深火热。胡潋滟这位闺密只要不是真正的奇葩或缺心眼儿,哪会真的放着好日子不过?

当顾盼的人影消失在楼梯处之后,张景山急不可耐地拿起电话给杜青翰拨了出去。同样作为一个男人,在酒店走廊看到杜青翰对顾盼流露出的那种目光,他可以断定自己这个大客户根本不想分手。现在他张景山帮了杜青翰这么一个大忙,给他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难题,这比送多少礼、请吃多少次饭拉关系都有用吧?

杜青翰下班后早早地就回了家。公寓里黑着灯,一尘不染干净得像个酒店,他本来火热的一颗心马上就凉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正视顾盼要分手的这个问题。她不是在闹情绪,她是真的要分手。

杜青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起了一支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顾盼对他来说绝对不是非她不可的一个女人,他只是不想再找别人磨合,对于家里存在这样一个女人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她做的菜的味道,习惯了她慢吞吞的语速,习惯了她的身影在这个房子里晃啊晃,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重新去认识了解其他女人了,仅此而已!

烟灰无声地烫到了手,他的神志归位,把烟蒂狠狠地碾进了烟缸里。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电话号码,他烦躁地皱起了眉头,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短短几天内,顾盼再一次拎着皮箱游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连续打了几个中介的电话,确定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时,她有些抓狂地坐在了街边的长椅上。一个被风吹起的塑料袋在她的头顶盘旋着,带着沙尘的风狠狠地灌进了她的领口。这是要下雨的节奏?

果然,没过多久,天空便掉下了豆大的雨点。路边的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从她的身边驶过,她打不到车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就在她发呆的工夫,一辆电动车从她的身旁呼啸而过,猛地撞到了她的皮箱,她整个人被带得摔倒在路边。

皮箱的盖子被撞开了,里面的东西像垃圾一样滚落到了地上,顾盼的鞋跟也断了。她不得不冒着风雨蹲在地上,一件件地往皮箱里抢东西。雨越来越大,身旁的人都匆匆地经过她的身边,无人注意到她。

顾盼觉得自己好像被遗落在了一个孤单的世界里,别人的世界她撞不进去,她的世界无人关注,她讨厌死了这种感觉,她告诉自己必须摆脱这种漂泊的生活。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无依无靠地过活,可是以前年纪小,如今她已经快30岁了。她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她想有一个家。

这时,一张沾着泥浆的广告纸赫然出现在了马路上,上面的一句广告语直击她的心房,让她的心瞬间融化了。

“只需50万,让你在新港有个家!”

只是须臾之间,在她走过充满泥泞的28年的人生路后,有一盏灯塔就那么矗立在了黑暗的雨夜中。谁说女人想要一个家就必须要结婚,要找一个男人?

她要自己买一间房子,有一个永远属于她自己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把她赶走。那是她的家,无论外面有多大的风雨,她都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避风港。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遗忘了她,她也有寸瓦遮身。

未来无论会遇到多少艰难困苦,就算没有一个坚实的胸膛可以依靠,她也有四面的砖墙给她遮挡出一片天地。

过去的感情经历一次次地告诉她,房子比男人靠谱多了,不是吗?

此时,顾盼站在风雨里,脸上流露出无比坚定的表情。眼前风雨交加的天幕竟然让她看到了晨曦的光亮。她要自己买一间房子,要把28年人生中缺失的安全感通过这间房子全部找回来。

这间房子是她自己的厚厚的蜗牛壳,是她渴望已久的爸爸的怀抱,是她不曾拥有过的老公的臂膀,是她从小羡慕别人的妈妈裹住自己孩子的暖暖的身体。

顾盼的眼泪随着雨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可她的心里却翻涌着因为希望滚滚而至的温暖。

私家菜馆里,楚帅阳看着精神不济的杜青翰啧啧两声说:“哥,今天这顿饭我可是专门为了请我嫂子的,你自己一个人来我是真不待见。你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还不让我见大嫂的真容,我真心怀疑你心里有鬼!”

杜青翰也不搭理楚帅阳,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瘦削的脸颊在阳光下更显坚毅,比平日略显颓废的面容又让他多了几分潇洒不羁,引得周围经过的雌性生物纷纷驻足。

“哥,听说我嫂子是个本分姑娘,要不是我了解你,还真以为这么藏着掖着原配是为了小三小四五六七八九呢!”

杜青翰嗤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稍纵即逝。

这个时候,旁边一桌的一男一女也在交谈,看不出是情侣还是闺密,反正酒意正好,说话声也不知不觉地越来越大。

女人说:“什么都是假的,钱才是真的。事实证明,不光男人有钱可以娶到美女,女人有钱也一样可以娶到帅哥。所以说,像我这种女人再也不把时间浪费在男人身上了,有那工夫不如去赚钱,等我成了富婆,也可以左拥小白脸、右抱小鲜肉。姐豁出去跑市场了!”

杜青翰的神经被刺激了一下,面色一垮,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男人明显已经喝高了,大着舌头说:“男人,要么高傲地单身,要么马上结婚,何必浪费自己宝贵的青春,去养别人的老婆,还养得那么认真!”说完哐当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杜青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喂!”

“杜行,我是张景山,可算打通您的电话了,这几天给您打电话,您怎么不接啊,我有特别重要的事要跟您汇报呢!”

杜青翰深抿起嘴角,皱着眉头说:“什么事,说吧!”

张景山见杜青翰接了电话,声音紧张得都颤抖了起来:“杜行,我是想跟您说,顾盼这些日子回家了吧?”

杜青翰当然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回应张景山,眼见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帅阳投来的八卦眼神,他站起来向饭店的门口走去。

张景山见杜青翰不回答,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是默认了,他赶紧邀功道:“其实她回家之前的日子都住在我这儿!”

“嗯?”

楚帅阳眼见着向门口走去的杜大帅头发丝瞬间冒起烟来,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最近杜大帅自燃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张景山被这个上扬着的音符所带来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赶紧一拍脑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媳妇是顾盼的同事,也是她在新港唯一的朋友,她在回家之前一直借住在我家!”长长地舒了口气后,他接着说道,“然后我媳妇出差了,我就想了一个办法,让顾盼在我家借住不了。您也知道最近新港出了好几起单身女子被害的事情,还有现在正是学校开学的时候,在新港找房子那是老困难了。而且顾盼这人财迷得要死,肯定舍不得住像样的酒店,找个小旅馆更是鱼龙混杂。经过我略施小计,连吓唬带甩脸子,她不回家才怪。杜行,我帮了您这么个大忙,我们公司项目的事情,您是不是……”

杜青翰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拧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饭店门外,声音里无法抑制地带出了凄惶的语调:“你把顾盼赶出来了?”

张景山还沉浸在邀功完毕的喜悦里,这个场景他已经在镜子前模拟了无数次,就算察觉出了杜青翰的异样,可如同写好的程序一样,只能按步骤进行。

“是啊杜行!就是三天前下大雨的那个晚上!我就说您是贵人多福气,不仅有我替您果断出拳,就连老天爷都跟着帮忙,那雨下得可真是时候!我当时可是劝了顾盼好久,才让她回家去的。您看看我这不仅得罪了顾盼,连老婆都得罪了。您可得给我补偿啊!”

张景山暗自心酸,为了一单生意,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连撒娇卖萌都使上了。他们夫妻俩日子过得看似让人羡慕,其实他心里没有一刻是踏实的。如今生活对他来说更是没有后路,不进则退。现在为了能得到项目,就是让他给杜青翰下跪,他或许都能考虑一下。

杜青翰一听就炸了,偌大的新港市,她在唯一可以落脚的朋友家被赶了出来?他不但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委屈和心疼。或许在他心里,顾盼早就已经是他的老婆了,想着她一个人在雨中前行的胖胖的背影,他真想把张景山拖出来暴打一顿。

“把顾盼公司的电话告诉我!”杜青翰冷冷地吩咐。

张景山迅速说出自己老婆公司的电话,奴音十足地说:“杜行,您要是记不住,我给您发短信吧?”

“不用!”杜青翰已经迅速把八个数字记到了脑子里。

“那您看我什么时候再约您谈谈项目的事情!”

“你们公司彻底出局了!”

顾盼从单位请了假,坐公交车转地铁来到了松江新苑售楼处。小户型刚放了出来,长队一直排到了马路上。顾盼排了半天的队,才发现人家都是排着交钱的。懊恼自己慢半拍的同时,她赶忙从队伍里出来,一溜小跑进了售楼处。

售楼小姐很热情,帮顾盼用计算器算了一下,柔声道:“我们这里最小的是70平方米的小两室。单价3万,总价210万。首付最低三成,再加上税金,您只需要准备房款70万即可。”

“70万?”顾盼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惊悚地抖了抖肩膀。太贵了,她银行卡上的余额加上杜青翰一次性还给她的装修贷款一共也就60万。每个月还要还银行的装修贷款,再加上还房贷,一个月的工资根本不够。也就是说买这个房子,她既凑不够首付也还不起贷款,坐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还是赶紧去看别的房子吧!

“顾盼!”

孟家傲一眼就认出了顾盼的背影,他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手上的户型图瞬间就明白了。顷刻间,他心底便翻涌起无限的欢喜来,脸上的表情更是浮现出抑制不住的激动。

“孟经理,您认识这位小姐?”售楼员双眼也冒光了,有经理给折扣,提成有望了。

“小刘,你先忙吧。顾小姐是我朋友,我来招呼她。”

顾盼看到西服笔挺、一表人才的孟家傲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才想起来,之前被自己丢掉的他的那张名片上好像就写着什么房地产公司经理,难道就是这家公司?

生活中处处充满了巧合,巧合中不仅会有惊喜,有的还充满了肥皂泡。

售楼处的经理办公室内,孟家傲给坐在沙发上的顾盼倒了一杯茶,然后直接坐在了她身边,眼底都是灼灼的目光,让她感觉非常不自在。

“孟家傲,你们楼盘最小的户型对我来说也太贵了。你不用招呼我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一次孟家傲没有再让顾盼离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顾盼,当初这个楼盘制订设计方案的时候,我有幸也参与其中并作了发言,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吗?”

顾盼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她要是强行离开,这个人搞不好会更激动。这间办公室正面都是玻璃墙,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会想什么呢。

“不知道!”

看着顾盼慢吞吞的表情,孟家傲脸上露出一个大男孩才有的微笑:“当时我坚持这个项目主打小户型。因为我想起了咱们两个人刚来新港住小出租屋时的日子,那时我们虽然没钱,可每一天都是幸福的。我想为新港千千万万的青年男女圆梦,想让他们也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孟家傲目光炙热地看着顾盼,眼圈泛红。

顾盼低着头没看见某人的真情流露,无奈地叹惜着:“你们这个价格别说青年男女,就是青年男女他妈妈也圆不了梦。”她就算借到首付,也还不起贷款。梦是个好梦,就是离她太远了。

“我可以帮你!”孟家傲看着顾盼,“别忘了,我是这儿的项目经理,手里不仅有折扣,还有用于内部消耗的低价房。走,我先带你去看看样板间。”

不得不说,孟家傲最后这两句话确实吸引了顾盼。她以前听胡潋滟也念叨过,买房子的水很深,折扣低价房都在开发商手里,难道孟家傲手里真有特别便宜的房子?

孟家傲看出了顾盼眼底的希冀,他突然想起当年两个人一起蒸大闸蟹、一起蒸鱼,然后一起看着时间等着美食出锅时,彼此眼中也是跳动着这样的火花。他的心忽然也醉了。

售楼处里三个刚刚送走客户的小姑娘凑到一起,看着小户型样板间里穿着鞋套、英俊帅气的孟家傲热情无比地给顾盼一寸寸地介绍着房子,脸上都流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什么情况?项目开盘这么久了,咱们孟经理什么时候亲自给客户介绍过房子啊?”

“这女的谁啊?你们看咱们经理的眼神,分明就是苍蝇见到血的节奏。”

“孤陋寡闻了吧?这女的是咱们孟经理的前女友。”

“孟经理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你怎么知道这是他前女友?”

“天苍苍野茫茫,一枝‘红杏’要出墙!”

“那天我听林聪在咱们经理办公室哭呢,好像说的就是什么前女友巴拉巴拉的。那女的一看就有公主病,也就是家世好,否则谁愿意伺候娇小姐?”

“果真情人还是老的好,天涯海角忘不了啊!”

三个人说着说着,眼珠纷纷凝住了,同时往样板间的门口望去,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声:“妖孽!”

三个人正准备比赛谁先冲过去的时候,站在样板间门口的杜青翰已经大步走进了样板间。

“先生,您得穿鞋套!”最先冲过来的售楼员才喊了一声,就因某人高冷的气场瞬间被封住了嘴巴!

杜青翰给顾盼的公司打了电话,知道她请假来看房子了,也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离开自己。他还依旧当她是结婚的对象,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分手的事情宣扬得漫天飞了。

按照正常的处理方式,他就应该彻底对这个女人不闻不问。可他常年在职场中养成的杀伐决断、绝不拖泥带水的习惯这一次竟然没有拧过自己的心,还是跑到售楼处打算看她一眼。毕竟他以前也体会过那种被房东赶出家门的滋味。他竟然在担心她,更没想到他放下手上无数的工作急切地跑来,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

前男友吗?杜青翰嗤笑了一下,女人果然是最现实的动物,他一直想不明白顾盼为什么突然要悔婚向他要爱情,原来是有了备胎。那他还纠结什么!他杜青翰是傻了疯了,才会被同一类石头绊倒三次。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家装,顾盼觉得这间70平方米的房子就像一个魔幻的城堡,满足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天生就有的公主梦里的所有幻想。因为她知道,这房子一旦拥有就彻彻底底属于她一个人了,她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想怎么鼓捣就怎么鼓捣,不用顾及别人的看法。

长这么大,顾盼觉得自己几乎没有任性过,因为从小到大就没有人会给她任性的空间。她必须中规中矩地生活,这样才不会被人嫌弃。这个时候,她几乎看到这个漂亮的房子插上了翅膀,飞着向她靠拢过来。

她猛地一哆嗦,视线里不再是金光闪闪的漂亮房子,而是高冷酷帅的杜青翰。他浑身冒着寒气站在她的面前。

孟家傲早就发现了这个一直注视着顾盼的男人。无形中几轮比较后,他心底的郁气全面爆发了,几乎是冲到顾盼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

杜青翰张张嘴,突然觉得哪怕再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包括继续站在这里,都是对男人尊严的亵渎。

顾盼看着杜青翰高冷傲然地转身,仿佛根本没看到自己一般,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第一反应竟然是追了上去。

“顾盼!”孟家傲也追了出去,一想到这里毕竟是他的工作单位,几秒钟之后他便恢复了理智。这个突然出现却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他一眼的男人,真心让他不爽了。

顾盼一直追到了马路上,终于拉住了杜青翰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杜青翰,你等一下!”

杜青翰没有回头,看着顾盼抓着自己的一只手。他清晰地记得摊牌那天,她也是这样抓着自己,看似是乞求,嘴里吐露的却是最绝情的话语。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女人这种生物了。要钱、要感情、要分手、要解释,每一次都要得那么理直气壮。

他站在原地,冷冷地开口:“松开!”

顾盼也意识到了这是在街上,他们两个人这样的情形,让人看到会误以为是情侣吵架,便赶紧听话地松开了手。

耳边传来杜青翰冷酷嘲讽的声音:“顾盼,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本事。”

顾盼愣了一下,飞快地转到男人面前,此时他冷漠的表情以及嘴角的嘲讽像一把刀割伤了顾盼。在他眼里或者是在所有人眼里,她这个28岁的胖女人如果不是遇到杜青翰,恐怕连结婚都困难!如果可以,她应该大声地嘲笑回去,最终她却软趴趴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脚踏两条船!”

杜青翰脸上的表情更冷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都不重要了。我如你所愿,我们分手了。”真的要分手,也应该由他说出来,“我很后悔,后悔当初因为同情可怜选择了你。单纯要找一个女人,你确实不够条件!”

说完,杜青翰头也不回地走出样板间,向售楼处的大门走去。他是在后悔,后悔的是这些日子以来为这个女人浪费的精力。不仅如此,他甚至已经开始讨厌自己了。之前他竟然为这个女人担心、为她心疼,他简直疯了!

他应该在她第一次不听话想要悔婚的时候,干脆果断地结束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前面的马路上汽车发出了尖锐刺耳的鸣笛声,杜青翰仿佛听到了心门重重闭合的声音。

从此之后,杜大帅又恢复成了那个看轻女人、不屑婚姻的铁血男子。

真诚?爱情?他真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物质。

顾盼看着杜青翰一寸寸地消失在光晕里的身影,一颗心还是没有软着陆,在慢慢下沉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重重的碎裂声。

同情、可怜、不够条件的女人?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杜青翰把他心里一直所想的真正说出来。

怪不得她以前的所有努力、所有争取都像一滴水投入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泛不起一丝涟漪。就在刚才,她希望分手也不要有任何怨怼,她不想让他误会,现在看来,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同在一段感情之中,两个永远不平等的男女,除了冷漠外连怨怼都是一种奢望。

如果一段感情的结束,必须以毁掉所有的美好为前提,那么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是不是根本就不该开始、不该去爱?不去爱,就不会被伤害。

顾盼打了一个寒战,难道冷血也会传染吗?她可不想做一个爱无能。爱情随遇而安、宁缺毋滥,可没有人不期待幸福降临。

咖啡厅的包间里,顾盼一直神游天外。孟家傲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这是他的初恋,她如今生活得不好,刚刚被男人再一次抛弃,她应该再次回到自己身边,而他将会成为她的救世主。

“盼盼,今天你也看中了我参与设计的这个楼盘,说明我和你之间真的有缘!”坐在对面的孟家傲突然拉住了顾盼的手。

满脑子都是杜青翰的顾盼头顶立刻飞起三条黑线,嗖的一声,用尽全力收回自己的手。她想不明白,时隔四年后的今天,孟家傲摆出这样一副热切殷勤的样子,就好像当年是她琵琶别抱、他才是被甩的那个一样。

“孟家傲,你做什么?”

“盼盼,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家。我可以给你!其实我在设计这个房型的时候,真的想过与你有重逢的一天。”

“难道你带我来咖啡厅,不是说房子折扣的事,而是跟我重续前缘的?”

“都是一回事,你差的房款我可以给你补上。我说过我会帮你!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我喜欢吃你做的菜,我喜欢你带给我的家的感觉。盼盼,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顾盼有点蒙了,凭借她单纯的头脑,她一时没弄明白孟家傲到底想表达什么。他这是发烧了,还是失忆了?

“孟家傲,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盼盼,你现在生活成这样,我怎么能安心去结婚?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才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能没有你。人这一生太短了,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不容易,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孟家傲,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我跟你都分手四年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可你要知道,你结不结婚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孟家傲激动地看着顾盼:“怎么没有?你就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许我真的能平平静静地跟林聪结婚,可是老天偏偏让我又遇到了你,就是因为你,我才和林聪出了问题。你要对我负责,对我的婚姻负责!”

顾盼完全理解不了孟家傲的思维,不怎么擅长争论的她脑袋一时间卡壳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家傲看着毫无气势、小女人到骨子里的顾盼,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占了主导,今日他志在必得。

“盼盼,给我点时间处理我和林聪之间的事情。或许我跟她的婚礼还会如期进行,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我会娶你的,你要相信我。我孟家傲对天发誓,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我和你的家,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又是一个救世主?顾盼心说。

孟家傲看着顾盼迷茫略显无知的样子,却不知道一杯冷水怎么就泼到了自己脸上。他彻底傻了,呆呆地看着面前依旧毫无气势的顾盼。若不是她的手里还拿着杯子,他真不相信是她泼的自己。

“顾盼!”孟家傲有些恼羞成怒,“难道你还想着刚才那个男人?你们已经分手了,他已经不要你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对你好、爱你的男人只有我孟家傲。婚姻不过是一个形式,你何必这么较真?”

顾盼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她真不明白,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为什么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她不是白富美,不是白骨精,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继续胖着研究做菜的女人。不行吗?

“盼盼,别再离开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孟家傲的手再一次去拉顾盼的手。就在这个时候,顾盼的手机像炸弹一样响了,她连忙接通,里面是胡潋滟机关枪一样的声音,各种问询,各种暴怒,此时人已经杀到售楼处了。

顾盼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着说:“潋滟,你快来一下,我在对面的上岛咖啡。”

“顾盼,谁欺负你了?杜青翰是不是,你等着!”

三分钟之后,包厢门被打开了,胡潋滟怒发冲冠地冲了进来。一见是孟家傲,小宇宙顿时更猛烈地燃烧了。

“嘿,说你呢,干什么呢,欺负顾盼,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孟家傲看着顾盼,他没想到半路能杀出个程咬金来,本来想先走,没想到这人来得这么快。

“盼盼,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插手,你让她走!”

胡潋滟冷笑着走过来,看着孟家傲眯起了眼睛:“我算是明白了,你小子这是趁着我们顾盼感情的空白期想乘虚而入?你可够恶俗的!就这么狗血的肥皂剧,剧情现在再来反转,难道不知道再忠实的观众也早就已经换台了吗?”

胡潋滟之前已经知道了顾盼和孟家傲当年分手的原因。两个人来新港找工作,开始都很不顺。后来孟家傲被女上司看中了,拿一个出国培训的机会做诱饵,然后这位先生就义无反顾地甩了顾盼。现在再来重续前缘,以顾盼的为人要是能答应,她胡潋滟今天把眼珠子抠出来扔地上踩三脚。

孟家傲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胡潋滟:“这位小姐,我和盼盼的缘分未断,你一个外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先生,您还要怎么断?我看您就该自我了断!”说着,胡潋滟直接把桌上盛着冰水的玻璃壶拿起来,潇潇洒洒地全都扬在了孟家傲的头顶。

“顾盼,跟这种人废个屁话!我们走!”

胡潋滟拉着顾盼走出了咖啡厅,恨铁不成钢地对顾盼说:“你呀,就是嘴巴不给力,我今天是没时间,要不然我非骂死那渣男不可!”

顾盼撇撇嘴:“算了,今天倒霉,别提这事了!”

胡潋滟看着顾盼,内疚极了:“张景山这个浑蛋,我一回来就跟他急了。他说你回杜青翰那儿了,狗屁!你要是能回去,我胡字倒着写。”

“你别怪景山哥,他也有他的难处,我现在找了一个跟大学生合租的房子,一张床位一天50块钱,挺合适的。等我买了房子就再也不用搬家了。”顾盼由衷地说。

胡潋滟的眼圈红了,想着顾盼还和一帮学生挤在廉租房里,心里特别不好受。

“顾盼,张景山其实都是骗你的。我也是才知道致远银行是他们公司的大客户,杜青翰是主要负责人,他是为了钱才把你赶走的。你别搭理他,跟我回去吧!他再敢炸刺儿,我就把他轰出去!”

顾盼摇摇头:“你别总对景山哥那么凶。他挺怕你的,可有爱才会怕,要不是他爱你,怎么能一直受着你这个暴脾气。别因为我惹得你们两人闹意见,我有我的打算,你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对吧?”

胡潋滟刚谈崩了一个大客户,无功而返。或许是最近工作上太不顺,或许是生活上压力太大了,或许是看着自己最好的姐妹没地方住,买房子自己一毛钱也帮不上,她的心脏突突地难受,眼前瞬间一阵模糊。

“潋滟,潋滟,你怎么了?”顾盼看着猝然晕倒的胡潋滟,吓坏了!

医院里人满为患,拍了心电图拿了结果,又等了半小时才听到医生喊胡潋滟的名字。

50多岁的女大夫拿着听诊器听了听胡潋滟的前胸后背,皱着眉头说:“除了头晕,是不是还有做噩梦的症状?”

胡潋滟点点头,心说,这大夫神了。

“不睡觉的时候,总是心情烦躁、焦虑不安。忙得四肢朝上,仍旧感觉虚度了一天。经常大脑空白,就好像间歇性失忆,总是患得患失,莫名其妙地想哭?”

顾盼担心地问道:“大夫,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严重吗?”

女大夫看着心电图:“心电图没事啊!把舌头伸一下!”

胡潋滟赶紧伸舌头。女大夫眉头又皱了一下:“舌头有点抖,你心脏没事,是抑郁症前兆。说白了就是压力太大了。暂时不用开药,我给你开几天假,休息一下,放松放松就好了!”

胡潋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大夫,您甭开了。我歇不了,而且就算歇着,我的心也静不下来。”

女大夫瞪着胡潋滟说:“见到你这样的小年轻我就生气。现在拿命换钱,明天拿钱换命,回头得了大病,不怕爹妈心疼啊?”

胡潋滟表情麻木地说:“大夫,您孩子估计已经跟我差不多大了吧?”

女大夫点点头。

“所以您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不赚钱,我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胡潋滟站起来就往外走。顾盼拿着病例和心电图恭敬地对大夫说:“对不起啊,我朋友这会儿可能又抑郁了,您别见怪!”

女大夫看着胡潋滟的背影,推了推眼镜:“我看你不仅有抑郁症,还有神经病!”

张景山今天在电话里被刚出差回来的胡潋滟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这路人。致远银行的项目彻底折在了他手里。半年了,整个公司等着这一单救命发工资呢。今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精神恍惚。

可是天大地大,老婆不高兴最大。为了补救,他拿信用卡预订了私家菜,买了玫瑰花,专门向胡潋滟负荆请罪。

胡潋滟也不想怪罪自己的老公,毕竟他没有外心,也是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可她的心情就是好不起来。这些年,她努力了,付出了,没有享受过一天放松的生活,那么努力,为什么还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老婆,吃完饭,我带你做头发去吧!”

“嗯!”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相信老公,希望就在眼前,难关马上就要闯过!”

胡潋滟扑哧一声笑出来,深深吸了口气说:“你就吹吧你!”

菜式上齐,气氛渐好。张景山暗自松了口气,赶紧给老婆大人夹菜:“媳妇,这是你最爱吃的奶油小牛肉,多吃点!”

胡潋滟尝了一块,味道不错,可看着桌子上的四个菜,突然皱起了眉头:“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三百!”

“连花儿呢?”

张景山不知道气氛怎么突然又变了,结结巴巴地说:“那也不到四百!”

胡潋滟放下筷子,顿时火大:“张景山你有病吧?找个面馆咱俩一共也花不了一百。你知道一个月贷款得还多少钱吗?你知道咱们家都快断粮了吗?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心里怎么一点数都没有呢?”

胡潋滟好不容易控制的暴脾气因为两个数字又自燃了。张景山见势不妙,赶紧闭嘴。女人心海底针,多做多错,不做全错。

正在这个时候,一男一女吃完饭从楼上的包厢里下来,回头的时候见到了张景山夫妻俩,赶忙走了过来。

“景山、潋滟,你们也在这儿啊,早知道一块儿了。”

这两个人是张景山和胡潋滟以前的同事,后来他们夫妻走了,这两个人一直干到了现在,也成了夫妻。

一通寒暄,免不了要彼此恭维,男人说:“你们两口子行啊,两套房没少升值,赚大发了。”

张景山笑着说:“得了吧刚子!谁不知道你今年在股市赚了大钱。我也想投,可钱都押房子上了,光看着你忙活了,自己干着急。”

女人笑着说:“有什么干着急的?潋滟,你跟景山把小房子卖了不就得了?”

刚子不认同媳妇的意见:“卖房炒股?得了吧,我是买不起二套才有闲钱。万一房子卖了,股市跌了,钱也没了,房子也没了,到时候你负责?”

“我负责不了!”女人笑着摇头。

刚子夫妻两个人走了,张景山和胡潋滟继续吃饭。胡潋滟好奇地问:“李刚在股市赚了多少?”

“投了60万,赚了50万吧!”

胡潋滟的筷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嘴唇一下子变得冰凉:“那不是赚了差不多100%,我们要是有钱投股市就好了!”

这句话说得正中张景山的下怀:“媳妇,我早就想跟你商量了。不如咱们把那套小的卖了,然后把钱放股市里。而且咱们俩都不稳定,正好能拿出点钱来应应急。”

胡潋滟正想着,旁边座位新来的两个男人一坐下就开始讨论股市。

“我跟你说啊,这股市听说下周一进入调整期,大盘直线向下。赶紧半仓,谁满仓搞不好就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胡潋滟只觉得自己一颗火热的心又冷了,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像是坐了过山车,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整个人又陷入了一贯的焦灼状态,怎么待着都难受。

另一个男人使劲儿地摇了摇头说:“股市不可能跌,就算调整也是正常。楼市可就不好说了,价钱不涨就是赔。我一哥们儿去年买房贷了100万,现在家里老人生病想卖房,卖了半年没卖出去,好容易找到了一个买家,可我哥们儿自己一次性还不清银行的100万贷款,又黄了。现在干挺着呢!”

“我就不信股市不可能跌!这世上最没准儿的就是股市。房子好歹在那儿是个物件,钱扔股市里了,回头打水漂一样没了,想哭都没地儿哭去。”

“胡说!现在股市是难得的大牛,傻子投钱都能赚。不怕赚得多,就怕你没钱投!”

胡潋滟听着,嘴里的饭菜越嚼越没了滋味。张景山看着自己媳妇,心里也不好受。以前胡潋滟是很好哄的,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难伺候。她和他是初中同桌,高中也是一个学校,大学一起考到新港。小地方出来的人能吃苦,这么多年她跟着自己在新港讨生活,买房置地什么也没享受过。每次媳妇生气的时候,他带着她吃顿大餐就过去了。可是今天,她拎着打包的剩菜,浑身写满了疲惫和落寞。

起风了,夜幕中胡潋滟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张景山心疼地走过去搂住了她的腰:“老婆,我带你做头发去吧!”

胡潋滟看着不远处地摊上叫卖的小玩意儿一直发怔,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摇摇头说:“不去。换发型不一定非得做头发啊,买根头绳绑起来不也一样换形象?”

张景山一阵心酸,想说什么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轻轻拍拍老婆的肩膀,把她搂在了怀里。

买房子没那么容易,顾盼一个月里搬了三次家,最开始和大学生一起合租的地方因为作息时间不一样,她实在忍不了了,就又在快捷酒店住了一个星期。现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跟人合租的一个小两室。下班回家,刚想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外面的门铃就响了。门铃响得就跟催命符似的,一声高过一声。

“来了!”顾盼跑到门前,轻轻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个人,顿时惊呆了,“妈,您怎么来了?”

“我来把你收回肚子里,重新给你补点脑子!”杨娇芬手比嘴快,上去就揪住了顾盼的耳朵,不解气地往里拽。

“妈,您别揪我姐,快放开!”

“段磊,你别掺和!赶紧给你姐夫打电话,就说我们带着你姐下午就回家!”

段磊是顾盼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25岁。大学毕业后一直没工作,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作家,想用自己的思想来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投稿多次都被出版社退了回来,写网络小说赚的还不够电钱呢,他坚信总有一天他写的故事会感动所有人,他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怎么还不去?”杨娇芬总算是松开了顾盼,自己气得坐在顾盼房间的沙发上,呼哧呼哧直喘。

顾盼接到段磊投给她的“不用担心”的眼神,轻轻松了口气,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杨娇芬:“妈,您别生气,喝点水吧!”

纸永远包不住火,可顾盼没想到自己的老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跟杜青翰分手的消息了。如果她没有猜错,一定是顾芊芊告诉了自己的老爹,然后老爹又告诉了前妻。

话说顾盼觉得自己的父母特别有意思。小时候妈妈强势,爸爸懦弱。妈妈整天指手画脚,爸爸对妈妈言听计从。唯一一次爸爸没听妈妈的话,在外面帮助一位年轻的阿姨,帮来帮去就搭上了自己,一次就彻底农奴翻身把歌唱了。老妈也没手软,对于出轨的老公,房子、票子,甚至连内裤都没给一条,彻底把自己不要的前夫空身赶出了家门。后来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顾盼,因为她,这对前夫前妻无论是见面还是打电话,都是吵吵吵,最后几乎都是以老妈暴怒、老爸服软告终。顾盼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让爸妈再为自己费心,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

杨娇芬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有了战斗力再次开口:“我不生气?我看你是想要气死我!你告诉我,这婚为什么不结了?”

顾盼看杨娇芬正在气头上,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索性像蜗牛一样先缩进壳里不吭声了。

见自己的女儿又成了包子,杨娇芬的吼声更大了:“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找到这么好的老公吗?你知道多少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工作好、哪里都好的大闺女现在还剩着吗?不作不死,你就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吧!”

段磊果断站在顾盼这一边:“妈!杜青翰父母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话里话外觉得我姐高攀了他们家。还有,杜青翰长得一副招蜂引蝶的桃花相。”他猛地皱起眉头,“姐,他杜青翰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是有,我找他去!”

顾盼惊悚地看着段磊,写小说的头脑果然发达,思路太宽阔了。

杨娇芬脸上的怒火因为儿子这句话消退了不少,脸色也是一变,愣了一下才带着余温气呼呼地说:“咱们家本来就跟人家门不当户不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是往上走啊,难道你要学我找个你爸那样的窝囊废?”

涉及自己老妈的前夫,段磊没了说话的立场,只能沉默了。

顾盼晕了,怎么好好的又扯到自己老爸头上去了?

“就是你爸那样的窝囊废还懂得乱搞呢!像杜青翰那样要才华有才华、要长相有长相、要钱财有钱财的钻石王老五,看好了是你的本事,到手了还看不住,你就是个废物!”

顾盼猛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得让杨娇芬顿时怔住了。

“你瞪我干什么,我哪说错了?”

“妈,我是你亲生的吗?杜青翰才是你亲生的吧?”顾盼突然觉得若是有一天段磊要结婚,自己老妈跟刘玉兰的腔调肯定会如出一辙。婆婆这种生物到底是怎么构成的?难道一个女人做了婆婆之后就不再是女人了?

杨娇芬脸色一白,声音有些颤抖:“这么说,杜青翰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搬出来的?老妈跟你找杜青翰说理去。他说好了要娶你的,想反悔没门!我闺女好欺负,她妈可不好糊弄!”

段磊拍拍宽阔的肩膀,也对顾盼说:“姐,他不娶咱还不嫁呢!不过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白受了!”

顾盼赶忙拦住杨娇芬,又拉住段磊说:“杜青翰没欺负我。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性格不合。这婚是我自己不想结的。你们不用去找人家了!”

段磊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冲着顾盼默默点了一千个赞。他觉得婚姻和爱情真心不能凑合。凑合的婚姻简直就是反人类、反宇宙。

“是你不想结的?你……”杨娇芬大巴掌扬起来,一下子就拍在了顾盼的后背上,自己的血压也噌地蹿了上来,差点晕倒。

“妈!”

顾盼忍着疼,赶紧扶着老妈躺下,然后找到药喂进老妈嘴里,自己也吓出了一身汗。等杨娇芬终于过了那阵难受的劲儿,她看着面前的女儿,一时间气势全无。她的短发散落到耳前,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不再是个家里家外什么事都往前冲的泼辣女人了,她只是个希望孩子好、无助又无能的母亲。

“盼盼啊,妈妈知道从小对不住你,可妈也没办法,都是顾面那个浑蛋害了你。妈只希望你能在新港早点有个家,有个归宿,我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别任性了,这样的优质女婿,被你瞎猫撞见死耗子遇到了你不珍惜,你将来后悔了就是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啊!你现在给杜青翰打电话,就说你后悔了,赔个礼道个歉,咱还接着结婚行吗?”

看着老妈哀痛乞求的目光,顾盼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痛。多少年了,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妈妈这样的眼神,会让她内疚到心痛,会让她觉得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可这一次她要选择一条为自己人生负责的路。

“妈,我不打!我也不想跟杜青翰结婚。我保证我一定会让自己活得好好的,绝对不会让你和我爸惦记!”

杨娇芬咬碎了门牙,坐起来吼道:“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过得好好的?再找个男人还能比杜青翰好?我告诉你,别以为长得像厨子的矮冬瓜,没钱没势没本事对别的女人毫无吸引力,也别以为表面上对你言听计从的男人就不会变心,一辈子对你好,你亲爸就是最好的例子!”

顾盼一脑门的冷汗,怯懦地说:“妈,这事跟我爸没关系,你别又扯他身上去。”

“我没说和他有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你,找对象就得找有钱、有本事、带出去有面子的。要是婚姻本来就是没保障的一种男女关系,将来注定得离婚,注定得在婚姻里受到伤害,那还不如先享受了,先不受穷了!”

段磊觉得自己老姐特别无辜,自己今天之所以跟着来就是怕顾盼一个人在新港被人欺负了。他的爸爸不是顾盼的爸爸,自然不会替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出头。而她的爸爸又是那样一个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主,若说能为这个老姐出头的男人也只有他了。

段磊坐在杨娇芬的身旁,从背后替老娘顺着气说:“妈,你想想我爸不就对你挺好的?要是每个人都对生活这么悲观,咱们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人跟人之间还怎么交往?我觉得吧,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别人好,别人不会感觉不到,可别人对你不好,就算理由再多,也有骗不下去自己的一天。我姐这么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要她开心就好,你就别勉强她了。”

顾盼直接给老弟挑大拇指点赞。

杨娇芬气得狠狠拧了段磊一把:“我悲观?你以为生活是你编的小说,一堆金光闪闪的男人排着队追你姐啊?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婚姻就是这么现实!你问问她,她准备怎么过得好好的?”

狭小的房间内,行李箱还堆放在地上,真正就像个寄宿者暂时栖息的地方,给人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既能听到对门年轻小情侣开得很大的音响声,又能闻到楼道里的垃圾散发出的刺鼻味道。顾盼看着这一切,比起当年自己来新港的时候似乎好不了多少。而那个时候,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孟家傲。

心有了依靠,再苦也不觉得孤独。身旁有个相濡以沫的人,无论住在哪里都会有家的感觉。如果说幸福的定义是心灵上有所依靠、精神上充实富足、经济上自给自足,那么她今后会毫不吝啬地给予自己幸福。有没有那个人,她都会对自己更好一点!

“妈,你说得对,我快30岁了,一个人在新港这么漂着也不是事,所以我想买房!”

杨娇芬差点一口热血喷出来,看看顾盼再看看段磊,最终又看向顾盼说:“你再说一遍,你准备干什么?”

“我准备买房!”

这句话好像炸弹一样在小出租屋里炸开了。隔壁的音响又放出了劲爆的《江南Style》。杨娇芬在大惊之后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

“你要买房?你哪儿来的钱?你为了忽悠我,这种理由都能编出来?”

顾盼说:“妈,我没骗你,最近我一直在看房子。我现在能拿出50万首付,买个二手的小房子,然后自己还贷款,以后您和我爸也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漂来漂去、居无定所、老无所依,而且你们谁要是来新港也能有个地方住。”

“你有钱?钱呢?”

顾盼说着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怕老妈不信,还特意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里面有60万,我已经看好了一套60平方米的小两室,说好了后天去交钱。”

“拿来,我看看!”杨娇芬不动声色地向顾盼摊开了手。

顾盼想都没想就把银行卡递了过去。段磊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姐!”可是他的阻止已经晚了,银行卡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杨娇芬手中。

“钱包也给我!”见顾盼犹豫了,杨娇芬干脆乘其不备把钱包抢了过来,然后从里面掏出顾盼的身份证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又把银行卡啪的一声折断了。

“妈!”

“妈!”

杨娇芬把银行卡的残骸扔到了地上,还不解气地跺了两脚:“我让你后天去交钱,我让你买房子!我让你脑袋不够用,我让你好日子不好过!女人自己买房子?你当你是大款还是富婆啊?我告诉你,女人就该乖乖地找个男人嫁了结婚,你买房子是想将来倒贴小白脸怎么着?”

段磊捡起地上的银行卡,气愤地对着杨娇芬大吼:“妈,你说话太过分了!是你思想落伍了。我姐买房怎么了?只要她自己愿意,谁也管不着!”

杨娇芬跟闺女动完气,又把战火烧向了儿子。说心里话,自己这个闺女虽然从小管得少,可还算是个省心的。这个儿子才是要她老命来的。大学毕业不找工作,就喜欢天天宅在家里编故事。最可气的就是家里张罗给他买房,他坚决反对。

“你这么支持你姐买房,怎么家里一张罗给你买房你就反对呢?”

段磊理所应当地说:“我姐买房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你们给我买房纯属是为了增加结婚的资本。我特别反对把房子跟爱情捆绑在一起。在我看来,真正的爱情根本就不需要房子。”

杨娇芬的世界彻底因为这一儿一女凌乱了。本该婚后相夫教子的女儿现在要自己买房做女汉子,本该早早毕业赚钱买新房娶新娘的儿子,为了什么狗屁理想不工作不买房,天天宅在家里。

“我理解不了你们乱七八糟的思想,我只知道顾盼你给我乖乖地向杜青翰承认错误结婚去。你这60万交出来,留给段磊买房用。你是女人,女人不需要买房子;你是姐姐,你赞助弟弟买房子天经地义!”

顾盼彻底傻了,银行补卡至少得半个月,她后天怎么去交房款?把这60万留给段磊?这不行,她必须负担起自己的人生,才有资格负担别人的人生。

“妈,这不行!”

“你要是不听我的,从今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妈,我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杜青翰出差刚刚下飞机就因为母亲刘玉兰一通生病了的电话赶回了家。竞选副行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不仅人际关系上要打点,方方面面的业绩也等着他来添砖加瓦。忙碌的工作让他觉得不结婚其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与其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真不如把精力都投入工作中。他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绝不再在女人这种生物上浪费一毛钱的感情。

按下门铃,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可里面站着的不是父母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长发及腰、高挑美丽的女人。

“青翰,你回来了?”云翳有些紧张。她感觉杜青翰较之上次见面的时候又消瘦了一些,可是看向她的目光凛冽又陌生,这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无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嗯!”杜青翰简单地应了一句,换了鞋走进屋子。

饭厅里已经摆好了一大桌子菜,刘玉兰从厨房里解下围裙走出来。

“青翰你怎么才回来?就等你开饭了呢。赶紧洗手去,云翳知道我不舒坦,一直跟我忙活了一下午,一会儿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杜青翰深抿起嘴角,直接去了书房。他走进去,看到父亲正在写毛笔字,喊了一声:“爸!”

杜秉严放下手中的笔,招呼着儿子说:“你过来,看看我写的这幅字!”他老人家见儿子不说话,自己眉飞色舞地演讲起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何?”

杜青翰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咱们中国人就是家文化,你连家庭都搞不好,做什么都是胡扯!从小到大,我跟你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大事。家和万事兴,我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咱们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传统的家庭,娶妻娶贤这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老理儿。”

外人若是听到这样一番言论,定会认为父亲教育儿子天经地义,话说得也极有水平,可杜青翰从叛逆期开始就忍受不了父亲大道理横行、千篇一律几十年的论调。若是以前他顶多不说话,可是今天他实在是不想忍了。

杜青翰挑眉:“爸!家和万事兴可没听说有让儿媳妇签不平等条约的。您不能光想着对自己的家庭负责,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家文化说的可不是画圈文化,几千年来一直说的是泛爱众,而亲仁!怎么传到您这儿,变成画圈文化了?改成了圈里的都顾着,圈外人都不管死活?咱们国家的家文化要都这么往下传,就直接叫画圈文化得了。”

“混账!你还知不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杜秉严马上摔了毛笔,拿起砚台就想砸过去。

刘玉兰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用围裙擦着手说:“哎哟!你们父子俩能不能好好说话,怎么一见面就顶牛呢?吃饭了,赶紧洗手去。”

杜秉严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杜青翰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我跟你妈这一辈子是自己享受了,还是不管你了?你自己问问良心!”

杜青翰一脸无奈:“您为什么不跟我妈自己享受?我宁可你们全都自己享受了,也不愿意你们总是干涉我的生活。别以为我不知道云翳今天为什么在咱家,你们总是这样自作主张,有意思吗?”

刘玉兰看着儿子心虚地说:“云翳是我找来的。这些日子这孩子变了不少。我也不知道你跟顾盼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连订好的酒店都退了。我就是琢磨着,你跟顾盼要是不合适,云翳怎么说也是跟你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知根知底,比外面现认识的女人怎么都强些!”

“妈,合着您这是跟我二婶学习呢?杜青刚没离婚,小三就进门了。我这刚退了酒席,您帮我把备胎都找好了。咱这传统家庭,家文化可真值得别人学习的。”

杜秉严看着自己儿子冷漠的表情,拿起桌上刚刚写好的大字就团成了一团扔在地上,不解气地对老伴儿说:“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刘玉兰推着老伴儿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后又折过来拉着儿子的胳膊让他坐在沙发上。她小声央求着:“青翰啊,这次是妈不对!你跟顾盼的事,我以后绝对不再掺和了,我让云翳吃完饭就走。”

杜青翰嘴角浮上一丝戏谑的笑容:“您以后也没机会掺和了。我跟顾盼分手了,婚也不用结了。你们当初非要借给我的房款,等我发了年终奖先还你们一部分,剩下的我会尽快还清。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回来是担心母亲的身体,如今看来她不但没事,而且好得很,他觉得自己可以马上走了。

刘玉兰和杜秉严同时愣住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同时都流露出了一丝凄惶之色。

杜秉严板着脸说:“婚姻是人生大事,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你们这是胡闹!”

刘玉兰拉着杜青翰的手说:“青翰啊,其实顾盼就是笨点儿,人还不错,也能照顾你,你这好不容易答应妈妈结婚了,怎么又反悔了呢?”这会儿她不再是装的,整个人是真的完全不好了。

“不是我反悔,是顾盼提出的悔婚。我也跟你们说一下,以后别再给我介绍女人了,恋爱结婚这种事情十年之内我不打算考虑了。我现在事业正到了紧要关头,没精力为这些无关紧要的破事分心。”

“十年?到时候你都四十多了,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刘玉兰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杜青翰脸色一白,上前一把捞住了老娘,把她扶到了沙发上。

一个小时后,杜青翰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坐到了自家的餐桌边。云翳就坐在了他身边。杜秉严夫妻坐在了他对面。自从16岁住校开始,很多时候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回家。每日父亲的教训就像一日三餐毫无遗漏。他也不想跟父亲顶嘴,随着渐渐长大,他慢慢发现如果自己不发言,父母便可以直接越过他,干涉他生活的任何一个方面。

从提出自己的观点到反抗到底,这么多年,他每一次回家都觉得很累。最后的结果便是从18岁之后,他没有因为任何一件事情求助过家里,就是因为他不想被控制。即便是这样,似乎也逃不开父母为他织就的那张大网。

尤其是母亲,他可以不怕父亲的威严,却不能不顾母亲的哀求和眼泪。当日买房交款的时候,他没通知任何人,没想到父母竟然拿着存折比他先一步到了售楼处。

看着父母在晨风中苍老的身影,那一瞬间,他的心也有所触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让顾盼写借条。早知如此,当时就算父母再坚持,他也不会借用他们的钱。

这个时候,无论是借条还是反感现在同在一张饭桌边的云翳,杜青翰觉得根本都与顾盼无关,这些都是他做人的原则。

“青翰,你尝尝这个土豆泥沙拉,是我在网上学的。”云翳见饭桌上冷空气太重,直让人忍不住打冷战,正好给了她向杜青翰献殷勤的机会。虽然她明显地感觉到这次见面比起上次他对自己更冷淡了,可是她不想放弃,他和未婚妻竟然取消了婚约,看来连老天都在帮她。

杜青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他还没到没风度到把土豆泥夹回去的地步。浇着蓝莓酱的土豆泥吃在嘴里有点甜腻,色泽看上去也很漂亮,可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眼前分明闪现过了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端到餐桌上的红烧小排骨、绿油油的清炒菜心、色泽鲜亮的冰糖葫芦。这么想着,他嘴里的食物顿时更没味道了。

“再尝尝云翳做的水煮牛肉,你以前最喜欢吃了。”

“云翳,你也吃!”

云翳笑着摇摇头:“阿姨,我最近减肥呢!”

刘玉兰看看自己帅气的儿子,又看看大美人云翳,笑着说:“云翳啊,你够瘦的了,这小模样啊,看着就让人喜欢又心疼!”

杜青翰眼见着老妈的筷子又夹起牛肉放进了他的餐碟里,他象征性地夹起来尝了一口,全是辣椒和调料的味道,根本尝不出牛肉本来的香味。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顾盼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时的专注表情,与他工作时认真专注的模样一般无二。

如果这么去看,其实他和顾盼都是一种人,对待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可以认真到一丝不苟。只是他选择的是事业,而她选择的是生活。

“青翰,好吃吗?”云翳紧张地看着杜青翰,只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顿时没了底。

杜青翰看着桌上六双眼睛齐齐地看着自己,还没有完全咽下去的食物更是如鲠在喉,这顿饭吃得太累了。他怀念之前自己一回家便摆上桌的可口饭菜,无论是何种菜式都让人回味无穷。而往昔桌上的气氛更是让他感到轻松和惬意。顾盼从来不会说减肥不吃饭这样的话,相反她从来都是吃得专注而执着,津津有味的表情很容易带动他的食欲。每当那个时刻,透支了一天脑力与体力的他被生活的气氛浓浓地包围着。他一下子便重新从写字楼三十几层的云端,回归到生命的真实。一下子把戴了一天的、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摘下来,把身上用来武装自己的沉重铠甲一件件地卸掉。

“青翰!”刘玉兰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杜青翰。她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年,儿子也是经常这样发呆,然后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忘不了自己是怎么苦口婆心、费尽心机、斗智斗勇才说服他同意相亲的。顾盼那个姑娘虽然怎么看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可她确实是儿子好几年来唯一看中的女人。以前无论那些相过亲的姑娘多么漂亮,对儿子费尽多少心机,他都连看也不看一眼。

“妈,我单位还有事,先走了!”杜青翰总是想起顾盼,更觉得不爽。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习惯而已,这个世界上早就已经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戒掉的了。

“青翰!”云翳看着杜青翰起身,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杜青翰却连半点回应都没有。看着他漠然的背影,她苦涩地笑了一下。

“阿姨,我也走了!谢谢您!”

“哎,云翳啊,你慢点啊!”

饭厅里只剩下杜秉严和刘玉兰夫妻两个守着一桌子还没怎么动的饭菜。杜秉严叹了口气说:“爱吃不吃,咱们自己吃!”

刘玉兰摇摇头,心脏是真的不好受了:“我说老杜,你儿子跟顾盼真就这么分了,我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呢?”

“有什么没底的?男子汉何患无妻?这也就是在新社会,要是在过去五斗米就能娶个媳妇。看现在把女人惯得,都没个女人样儿了。”

刘玉兰听了这话心里更不痛快了,恨了半天想把筷子扔桌上,可惜还是没敢,嘟囔着:“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想法,才跟你们单位的女同事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杜秉严心里也烦躁着,听到老伴又把20多年前莫须有的事拿出来说,火一下子蹿了起来:“找不痛快是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不嫌烦?”

“怎么不嫌烦?我都烦一辈子了。要不是青翰小时候你整天出差不回家,他跟你的感情会这么淡吗?一年年地在外面,回家看不顺眼就打孩子、训孩子、摆家长作风,现在真有事了,你倒是给我管一下,让儿子听你的啊?”

“我看你是最近没压力!”杜秉严大声吼了一句,见老伴儿及时闭上了嘴巴,他深吸了口气说,“依我看,顾盼主动提分手这事根本就不成立。她傻啊,放着好日子不过。现在小年轻结婚,有几个能住得起800万的房子,能找个年薪百八十万的丈夫?我看也就是你儿子看不上顾盼了,变着法地给顾盼脸上贴金,其实是他自己反悔了。”

刘玉兰皱着眉头:“不是吧?我看青翰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杜秉严大手一挥:“别说了!我把话放这儿,顾盼用不了多久就得给你打电话。得多傻的人才会干这么缺心眼的事。她就是跪着也得求你帮她。”

刘玉兰也没了主意,一会儿担心儿子又要选择几年前死活不肯结婚的老路,一会儿又担心地说:“老杜,你说青翰跟他们单位的那个方媚儿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啊?那姑娘眼睫毛都是空的,一脸风骚相,根本就不是个过日子人。咱可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杜秉严冷笑:“那就得看顾盼了。聪明的就自己想办法去,要是一根筋犟眼子,好男人自然不会留给她。她就应该跟你当年好好学习!”

“我当年?”刘玉兰顿时满嘴苦涩,即便是孩子都三十了,自己这么老了,想起当年的事心里还是一抽抽地疼。

20多年前,杜秉严和一起外派的女同事越走越近。她不仅强忍着愤怒拉扯孩子,还要给丈夫伏低做小,讨男人高兴,挽回男人的心。最后丈夫终于回归了,可是她足足瘦了20斤,以后的好几年里也被失眠和内分泌失调一直折磨着。多少次她也想过彻底爆发一次,可是她怕,怕丈夫真的不要她了,不要这个家了。

年轻的时候她一直活在极度的不安全感中,如今真的白头到老了,想起年轻时的那些事,她还是会愤然难受。如果她有一个女儿,一定不让她受自己当年的委屈。

“像我当年没囊没气的有什么好?”

毕竟是老了,她也不像年轻时那么怕他了,小声抱怨着站起来收拾桌子。杜秉严啧了一声,可看到老伴儿苍白的脸色及时闭嘴了。她身体不舒服,他也是真心疼!

这个时候,杜家的电话响了。

“老刘!接电话!”杜秉严在书房里吩咐着。

刘玉兰在厨房里擦了擦眼泪,解下围裙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拿起了电话:“喂!”

“亲家母啊,我是顾盼她妈,您最近挺好的啊?”

刘玉兰本来一愣,可听着杨娇芬在电话里亲热十足的声音,她悬着的一颗心渐渐落地,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顾盼她妈啊,您找我有事吗?”刘玉兰立刻挺直了脊梁,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出了势力的张扬,不咸不淡地说。

电话的那一端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传来了杨娇芬更加亲切的声音:“其实吧,我这次给您打电话就是想替我们家顾盼道个歉。孩子不懂事,前段时间跟青翰闹点不愉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吧,她根本就没有真要分手的想法,就是一气之下随口说说。您跟亲家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玉兰暗自心花怒放,心想自己老头子真是神了。顾盼能如期跟自己儿子举行婚礼在目前来看是最皆大欢喜的结局。她是真怕自己儿子从此又打定主意不结婚了,更怕儿子找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

“我说顾盼她妈啊!不是我说,你们家顾盼可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我们青翰是有好多女孩子追着、喜欢着的。你们家顾盼作为女人不得想着怎么笼络丈夫的心吗?她却和我们家青翰闹,愣是把我们家青翰往外推,你养的这闺女是缺心眼吗?还有,这结婚大事里里外外都是我们家操持的,即便是签个借条也是想让她表表忠心,她可倒好,还不乐意了?这不是要饭的还嫌饭馊吗?这叫什么事啊?”

脾气火暴的杨娇芬真想立刻把这个恶婆婆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一遍,还以为这是旧社会呢?她家里外头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要说真认同刘玉兰说的,当年也就不跟前夫顾面离婚了,可是想着顾盼手里的首付得给自己儿子买大房,便咬牙忍了。

可她有一件事没听明白:“借条?什么借条?”

刘玉兰愣了一下,没想到顾盼根本没把借条的事跟自己的亲妈诉苦。她赶忙岔开话题:“反正我就一句话,你们家顾盼这事做得太过分了。青翰现在是铁了心不要她了,她要是还想嫁进杜家,就让她拿出态度来。先不说我们家青翰还要不要她,就是为屁大点事这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拿离婚分手来要挟人,我们家老杜也硌硬坏了。你们看着办吧,我先挂了!”

刘玉兰的心情莫名地就完全好了起来,而书房里杜秉严也好心情地哼起了歌。一时间杜家所有的郁气烟消云散。

小出租屋里杨娇芬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低眉顺眼的闺女,心底翻涌出无限的愧疚之情来。她年轻时因为忙工作,这个孩子从小就扔给了老人,离婚后就更顾不上了。可是她也确实没办法,女儿既然这样了,儿子将来结婚时方方面面一定得风风光光地办好了,让人高看一眼。

“盼盼啊,他们家让你写借条了?”见顾盼点点头,杨娇芬狠下心来说,“你要是因为这个跟杜青翰分手,可就太傻了。听妈的话,跟杜青翰道个歉,给他爸妈赔个不是,你只要不跟他们离婚,将来钱还真用你还怎么的?你这首付留着给你弟买房,退一万步说,将来你要是真被人欺负,还不得靠你弟。指望顾面那个软柿子,更得让你被人往死里欺负。”

段磊在一旁气得冒烟儿,看向老姐的表情尴尬极了。

“妈!我不要姐的钱,你赶紧把身份证还给我姐。你看看你哪里像是我姐的亲妈,感觉就像是个卖闺女的老鸨子!”

“你个浑小子,写书写得你什么都敢说,我打你个没大没小的!”

“你打死我好了,别让我看着自己亲妈做伤天害理的事,默默羞愧而死!”

看着母子两个人在小屋内追跑起来,顾盼先是面上一垮,然后又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她实在是没想到暴脾气的老娘能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从小到大突发事件太多了,她倒不是不能接受。而且在某些方面,其实这种处理方法也符合老妈的性格,比如只要涉及弟弟的事,老妈的思维方式就会变得十分诡异,如同温柔恬静的继母一旦涉及妹妹芊芊的利益,也会像母豹子一样伸出爪子挥向任何人。

她能理解这种母爱,她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孩子,也会把自己全部拥有的、从小缺失的爱都给予这个全新的生命。

顾盼不嫉妒段磊和顾芊芊,因为一个人太久了,她已经适应了没有父母呵护的生活。看到父母各自关爱自己的子女,她也能从一种欣赏的角度去看待。

窗外风雨飘摇,顾盼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听着来自漆黑深夜中大雨的哗哗声。她的身上盖着被子,可还是觉得冷。隔壁的小情侣正在从网上看恐怖片,透过不怎么隔音的墙板可以听到女孩子因为害怕发出的尖叫声,然后便是男孩子恶作剧般的低笑,以及温柔的轻哄声。

即便看不到,顾盼也能想象到隔壁小情侣此时处于怎样的情形。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最好的爱就是陪伴,最幸福的生活便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最甜蜜的时刻莫过于在你害怕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能让你放心地依靠。

顾盼闭上眼睛,这一夜居然又梦到了杜青翰。时光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是她和杜青翰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两个月的时候。说是已经恋爱两个月了,可是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他经常出差,两人一个月见上一两次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互相见了家长、正在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男朋友。

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她生病发烧一个人去了医院。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想到的是杜青翰竟然在她打吊瓶的时候打来了电话。

顾盼没想隐瞒,但是也觉得没有告诉杜青翰的必要,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比陌生人熟悉不了多少。

“你在哪儿?”

杜青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威严。很多时候,顾盼都觉得这个男人更像是公司的领导。

“我这会儿在外面有事,你有事情吗?”

医院里人满为患,打个吊瓶也找不到床位,只能在输液室外面的走廊找了个输液的位置。她用胳膊夹着电话,自己挂好瓶子,然后费力地坐了下来。

“你的声音怎么了?”

顾盼一惊。不过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她已经发现了,杜青翰这个男人霸道冷漠,可有的时候心又很细,前提得是他感兴趣并且愿意做的事情。更多的时候,这个男人更像患了冰冻症,无论怎么接触,都没法让人亲近起来。

这时医院的广播响起:请428号病人去1号诊室就诊。

电话那一端的杜青翰声音沉了一下:“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顾盼真没想到杜青翰会这么说,她确实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多年几乎都是她一个人上医院,如果不是烧到40℃,她也许都不会往医院跑。

“谢谢你啊。真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你不用这么客气!”顾盼觉得很尴尬,这种情况如果让杜青翰不得不为了男人的风度和面子真赶过来,实在是给人添麻烦,完全没必要。

“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要么我现在去医院,要么我去你家门口等你。”

杜青翰的声音霸道至极,不容一丝质疑。顾盼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自己在人民医院。没办法,当初杜青翰第一次约自己出来时曾经顺路把她捎回家过。可惜时隔两个月,她早就已经搬家了,在电话里没法解释,她只能让杜青翰来医院了。

雨越下越大,天气冷得骇人。医院里已经没有地方停车了,杜青翰的宝马只能停在对面马路边上的停车场里。这个时间是下班高峰期,步行虽然只需要10分钟的路程,真要开过来,绕东绕西的也许花一个小时都有可能。

输完液后,顾盼的体温依旧是38.4℃,她穿着棉服还冷得瑟瑟发抖。见杜青翰沉着脸看时间,顾盼更加觉得抱歉难安。

“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杜青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的女人,心想,从他来这儿到两个人一起离开医院,足足用了两个半小时,可她当时在电话里对自己说马上要走了,这样的天气能打到车几乎是没有太大可能的。一个病人在路上折腾两个多小时回家,肺炎明天不但好不了,肯定还得更严重。

若是别的女人他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如今的杜青翰已经没了男人对女人该有的风度。一想到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他准备结婚的对象,而对方居然比自己还无法进入状态,他心底一波波地涌上异样的情绪来。

顾盼真心觉得浪费杜青翰这么多时间心里过意不去,可是看着某人的脸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在踌躇之际,突然一件大大的棉风衣从头到脚把她包裹了起来,鼻息间都是男子淡淡的薄荷香气。

“你跟我走过去!”

杜青翰说着过来拉顾盼的袖子,也许是凑巧刚好就拉到了她的手,他没有迟疑索性就坚定地牵起了她的手,领着她向前走去。

发烧中的顾盼,手被男人的大手包裹着,她只感觉到一脉脉的温暖从掌心传递过来,甚至忘记了挣脱。

杜青翰曾经有好一段时间单身在北京,那个时候他也是在租房子住。往事历历在目,看到顾盼住的地方,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久。时隔两个月不到,她又换了住处,这种遭遇对于任何一个外地人都不会陌生。让他吃惊的是,即便是这样一个有着30多年房龄的、简陋的一居室也能被布置得如此温馨舒适,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活的味道。

顾盼给杜青翰倒了一杯水便已经到了极限,她抱歉地说:“我已经好多了,今天谢谢你,回头我请你吃饭!”

杜青翰看着她苍白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自然知道她现在一定是难受极了,当年在北京的时候,他自己就差点病死在小出租屋里。而且,他在心底嗤笑了一下,这个小女人竟然把请客说得如此认真和尴尬,他可以肯定她根本就不擅长请不熟识的人吃饭,这么说只是为了不欠他的人情。

杜青翰坐在单人的布艺沙发上,从皮包里拿出电脑,极其自然地工作起来:“我想起还有个重要的工作没处理完,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

顾盼被雷得不轻,这个男人就是有这种气场,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反客为主。她想了想,周到地从烤箱里拿出一碟子加热后的小点心,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

“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尝尝,我不打扰你了!”

杜青翰没有回应,这是完全忽视顾盼的存在了。顾盼头顶划过三条黑线,默默地去自己床上安静地躺了下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还没到晚上,整个天空便完全陷入了一片漆黑的世界。顾盼冷得不行,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以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睡着了。

听到不远处的单人床上传来小女人均匀的呼吸声,杜青翰放下手中的事情,将头和后背完全靠在沙发背上,然后再一次打量这个房间。床上是以后要和他共同生活的女人,将来他们的家也会像这里一样干净、整洁,充满生活的味道,一瞬间他竟然有种幸福踏实的感觉。

顾盼是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女人,这一点在相亲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竟然在这一间小小的旧屋中全部找到了。他捏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味道像预料中的一样好。甜而不腻是他一直喜欢的味道。

因为心里有事,小睡了一下后顾盼便醒了。药力这个时候已经显示出了效果,她躺在床上摸摸自己的额头,上面有一层细密的薄汗,谢天谢地,看来是退烧了。她坐起来,听到厨房传来声响。她穿上鞋子走过去,竟然看到一个男人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在厨房里做饭。

杜青翰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顾盼,并不觉得有任何尴尬,他将锅里的白粥盛出了一碗,然后又把切好的小黄瓜放进了碟子里。他把粥和黄瓜端到卧室里小小的餐桌上,用命令的口气说:“吃吧!我不太会做饭,熬粥还是可以的。以前我发烧的时候,如果是在家里,我妈就会给我做这个。”

“嗯!”顾盼坐下来,什么也没说,拿起勺子把没有任何滋味的白米粥放进嘴里,黏热的感觉在喉中蔓延。病中的她忽然觉得整个人被包裹在一股淡淡的暖意中,神经也变得格外脆弱,不知不觉眼圈竟然红了。

杜青翰自然看到了顾盼的反应。浸淫职场多年的他自诩阅人无数,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姑娘会因为男人给做的一碗粥便感动到如此地步。如果他是一个坏人呢?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会很容易上当受骗吗?

顾盼将碗里的粥吃了一小半,便放下了筷子,然后把自己存在冰箱里的半成品拿到锅里热了一下,用碟子盛出来摆在桌子上。

“我之前下班有空时做的,没动过,你将就吃点吧!”

看着桌上一份简单却色香味俱全的炒饭,杜青翰顿时感觉确实饿了。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继续吃着餐具中的东西。他很快将一碟炒饭吃光了,抬起头,正看到顾盼对着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那一刻,他的心久违地体会到了剧烈的颤动,是不是可以认为,这种感觉是怦然心动?

雨越下越大,顾盼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杜青翰拿起外套准备离开,脚下却像是有密密的丝网牵绊着他一样,让他的步子越走越慢。他现在住的地方很大,准备结婚的房子还没有下来,面积会更大,可是他莫名地喜欢这间狭小的旧屋,不知道比起自己住的地方要温暖多少倍。

“别走!”

女人的声音像糯米一样柔软,他侧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夜,再看着屋内燃着的一盏小巧昏黄的壁灯。温暖的灯光将小屋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静谧而安宁的氛围中,让他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每次生病的时候顾盼都会想起奶奶,那个从小到大唯一对她百般呵护的人。那一年她只有13岁,奶奶被护士用白床单盖住脸的时候,她还在问医生,我奶奶什么时候醒过来?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奶奶输液?奶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奶奶在的时候,她还有个家;奶奶没有了,她就彻底没有家了。爸爸用卖掉奶奶房子的钱跟继母和妹妹换了一个大一些的两居室。爸爸要在妹妹的屋子里给顾盼加一张床,可是年仅7岁的妹妹哭得死去活来,最后连行军床也不让摆,她在父亲家住的日子里只能打地铺。

妈妈再婚后和婆婆一起生活,婆婆和继父对顾盼都很客气,可毕竟是老式小三居的房子,已经不算宽敞了,她只能和弟弟挤在一间房子里。那时弟弟也已经8岁了,平时有很多特长班要念。晚上,继父会在弟弟的房间里为他补习围棋、奥数、英语。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如果变成书柜上的变形金刚就好了。

病中的顾盼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往事,她不自觉地追着幻化成形的奶奶的身影,嘴里不断喊着:“别走!别离开我!”

已经走到床头的杜青翰去拉小女人伸过来的双手,冰凉得让人心悸。他下意识地挨着小床坐下,抱住了她。女人的身体异常柔软,在他的怀中渐渐安静下来,可他舍不得松手。

这样凄寂的雨夜中,谁说感到寒冷的只有她一个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病中的她轻轻地说了一声口渴,他拿起手旁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到了她的嘴边。一转眼,水杯已经见底了,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平日里拘谨老实的小女人这个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娇俏可爱。他感觉大脑嗡的一声,整个身体瞬间炙热起来。

好容易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想着去给她再倒一杯水,可她根本不知道危险,闭着眼睛搂住他的腰,像个孩子一样黏人地不让他走。他无奈地再次转身,看到她的脸微微仰着,两片小巧的唇瓣微微张合,在微弱的壁灯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别离开我!”

小女人的声音好像一直在扇动着蝴蝶翅膀,此刻他的心间猛然烧起了燎原大火,他只觉得再也难以自持,控制不住地吻上了她的嘴唇,然后一发而不可收……

曾有一瞬间他强迫自己恢复理智,毕竟她是病着的,可是她就像是个索取温暖的婴儿一般紧抱着他,就是不肯松手,而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更似熊熊大火一般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那天早上顾盼醒来的时候,杜青翰已经上班去了,桌上摆着他做好的早餐,依旧是白粥和小黄瓜。顾盼看着两样简单的食物,虽然已经凉了,可她心底翻涌起温热的感觉来,让她想把这份温暖一直留住。

“顾小姐,您这闲着没事拿我们找乐子呢?房子没钱买你倒是早说啊,我这都约了人家房主了,一会儿就到。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靠谱的人!”

中介所里,顾盼被销售经理数落得狗血淋头。她委婉地说:“常经理,这房子我不是不买,只是今日交不了钱,您看能不能跟房主说一下,这房子先给我留着,我过一段时间再交钱?”

常经理是个小年轻,这个月拼业绩已经拼红眼了,等着拿顾盼买房的中介费入股市呢。见到手的鸭子飞了,他真心有种杀人的冲动。

“姐姐,您知道今天是月底了吗?再缓缓就是下个月了!”

“下个月怎么了?”不就是提成这个月拿不到了吗?

“下个月就差老鼻子事了!”男经理拍着大腿说,仿佛今天就是世界末日。

顾盼从常经理的目光中分明看到了第二个胡潋滟,她能理解对方此时的心情,可爱莫能助。其实她心里更着急,看了这么久的房子,好不容易才看中了一套自己买得起而且还算满意的。如果说从小到大她已经忘记了对母亲的埋怨,那么这一次她是真的很生气。从来没有人给过她一个可以肆意生活的空间,她现在想靠自己的努力去换取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为什么要被阻止?为什么要被说成犯错误?

谁说女人必须嫁人才是正途?自己买房自己过,惹谁了我?男人像股票,选不好只能血本无归。可房子旱涝保收,实在不行还可以当包租婆,它不会背叛你,不会欺骗你,永远在原地等着替你遮风蔽雨。

就在这个时候,房屋中介所中跑进来一个男孩子,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来到顾盼身边。

“小磊,你怎么来了?”顾盼惊呆了。

段磊抹了把汗,从怀里把身份证拿了出来:“姐,老娘已经被我搞定了,她说不再反对你买房了,你把身份证收好了。”

“你怎么说服老妈的?”

“我跟老妈说准备出去找工作了,写文业余时间写,不在家啃老了。说到底老妈要是对我有信心了,就不会老想着霸占老姐你的钱。姐,你别生老妈的气,她说的话千不对万不对,可有一句话没错,你是我姐。我不再是孩子了,我可以保护你。”

顾盼点点头,心底涌上一丝丝暖流。她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足足高两头的弟弟,他笑的时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露出两个小虎牙,可他确实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新房子的位置不算好,可离顾盼上班的地方搭乘地铁、公交都很方便。虽然已经有将近20年的房龄,可小区整体环境还是不错的。小得不能再小的两居室,顾盼一个人住足够了,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把卫生搞一下,完全不用重新装修了。

有了房子,顾盼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眼见着窗帘、床罩、锅碗瓢盆、花瓶绿植一件件地摆放进来,人虽然累得虚脱了,可是心灵上暂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躺在充满阳光味道的床铺上,她终于体会到了结束漂泊的感觉。

躺在她身边的胡潋滟整个人却憔悴得不成样子。好友买房本来依着她的脾气必须送一份大礼,可她实在是钱紧,除了出车出力外,连想买的一套床罩,看到价格后也还是放弃了。

人没钱的时候,友情、爱情、亲情上秤后都变成了白菜价。她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眼泪就溢出了眼眶。

“潋滟,你没事吧?”顾盼真害怕了,不会是真得了大夫说的抑郁症吧?

胡潋滟摇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就是难过,我就是没想过自己这么努力可是活到33岁的时候还是这么一事无成,处处比不上别人,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你和张景山两个外地人一起在新港奋斗到有车有房,而且还是两套房,怎么还有这种想法?”

“我们有房子是因为第一套正好赶上买房的末班车了。为了这两套不能套现的房子,这些年我就没过过一天松快的日子。现在股市这么好,身边有闲钱的人都发财了,可我呢,我一分闲钱都没有,只能把5张信用卡透支了20万投进股市里。”

顾盼猛地坐了起来,头发都吓得冻住了:“你把5张信用卡透支了20万?要是股票跌了怎么办?信用卡每个月的利息多高啊?”

胡潋滟不服气:“现在的股市就是拼钱,拼钱你懂不懂?只要把钱放进去就能赚,放得越多,赚得就越多,没钱的只能看着别人赚钱。”

“可是股市哪有准儿啊,要是大盘跌了就是场噩梦!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没钱的越来越没钱,步步赶怎么办?信用卡套现炒股,你这心跳玩得也太剧烈了吧?”

胡潋滟一下子坐了起来,抹了把眼泪,直接拿起包冲向门口:“我走了,你自己收拾吧。”

顾盼看着胡潋滟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摔门声,然后大小姐人已经没影儿了。

这是什么节奏?抑郁狂躁二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