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记笔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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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腿上的剑

见到青铜俑被毁,稀罕古物的大爷哪里还忍得住,也不避讳小祖宗究竟是什么身份,当即大骂了起来:“你个齐孙!你有毛病吧!动那俑弄啥哩!”他气冲冲的就要上去揍小祖宗。还好我和刚子极力把他给拦了下来,我一直念叨着大爷别闹了,你又斗不过他,才把他的火给降了下来。

大爷其实也是聪明人,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小祖宗,我能感觉到推搡时他根本没怎么用力,只是好面子找个台阶下。“别拦我!别拦我!今天我要和他鱼死网破,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苑家的列祖列宗。”我当时架着他真想就那么放他过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鱼死网破的方法。但念在毕竟有叔侄情分上,我就没戳穿他。不过他从小在我心中立下得威严形象可是碎得一干二净,他比我想的还要油滑不少,不亏是个混江湖的哈。

“小祖宗,你看这事儿闹的,不过你毁了我们祖墓的东西,得给个解释吧,你到底要干啥呀?”我问道。小祖宗回答说自己打算去见一下这墓主,毕竟自己跟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弄清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躺在墓道的棺材里。他说墓主一直躺在这里,可能这里面的事他多少清楚一些。至于断掉俑头,纯属是为了给他当个见面礼,整个青铜俑太重了,下去不方便。

我听完立马眉头一皱,心中草泥马奔腾!你这见面礼可真够重的。身为半个古玩圈的人我都想抽他了,这妇好俑要是一出土那肯定是国宝级文物,就这么被他毁了,这要是说出去,光是个毁坏文物罪也够你吃几年牢饭的了。

“俺不过是物归原主,毕竟它一直心念着这东西。还有,恁要跟俺一起下去。”小祖宗看着我说,我当时一惊,说凭什么啊!我、我招你惹你了,干嘛要拉我下去。“因为窝哩直觉告诉窝,窝绝对见过恁,斗是一时想不起来,指不定带着你能问哩更清楚点儿。”

“你直觉个der啊你!小爷我都说了没见过你没见过你了,你怎么还咬着不放啊!要下你自己下,我才不去。没事儿去找僵尸玩儿,我有毛病啊我!”我愤愤的说道,再说那洞又暗又臭,更是加具了我的抗拒。

“那不是僵尸,是药尸,它不吸人精血,也没牟僵尸嫩厉害。再说有我保着恁,恁怕啥呀?”小祖宗说。我脱口而出一句废话!甭管他是僵尸还是药尸,你当然是不怕啦!武功那么高、身材那么好,眼还那么利、脸还那么仙,僵尸怕你还来不及呢!我一点儿身手都没练过,我哪来的底气不怕啊?

我正说着,老祖宗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小祖宗眼睛一瞟,说了句来不及了,二话没说竟是直接拽起了我往洞里塞。我哪里挣扎的过他,只能心里直骂他娘的头,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背朝地的摔到洞里面去了。

小祖宗也随后跳了下来,我指着他的鼻子骂:“我靠!小祖宗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有你这么霸王硬上弓的吗?”

“俺救了恁不止一次,恁就当还俺个人情吧。”小祖宗面容冷淡的说,但他说的有理,我也只能咬牙饮恨的忍着他。他告诉我,刚刚老祖宗的声音停了,很可能是阳气快耗尽了的缘故。它现在就凭着一口气儿吊着,要是再不抓紧点儿时间,它可能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我起身看了看,这洞是真没多大,大概也就三四步的长度,倒是比预计的深些,伸手都碰不到棺材底。但下面黑漆马虎的,腐臭加苦药味儿比外边浓了不止一个度,呛得我喉咙眼儿痛。但奇怪的是,我依旧没看到老祖宗的影子。

“天赐,牟事儿吧?”此时上面传来大爷声音,我刚想扭头回答一声没事儿。就看见一只枯手扒在棺材上面,吓的我把话又吸了回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小祖宗!上面!在上面啊!”我怕的手忙脚乱,赶紧把小祖宗抓过来,说你可得说话算数,要保着我啊。大爷听到我在叫喊,就问我什么情况,但我眼下只能顾着自己,也没胆子去搭话。大爷又叫唤了几声名字,之后也没响了,原本我还能看到他半个头,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我此时和那干尸四目相对,难怪我说一直看不到它的影子,原来它是藏在了棺材底儿下面。我就想怎么和蜘蛛一样,它此时好像也察觉了我和小祖宗发现了它,口中又是咯咯咯的弹了几下牙齿。随后嘭的一声,他整个掉到了地上,就像是体力不支了一样,可能真的就像小祖宗说的,它的阳气快耗尽了,已经是油尽灯枯。

现在的它,连站起来都很艰难,看到它这副样子,我倒也没那么怕了。小祖宗和我慢慢靠近它,谁知他居然是害怕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在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墙脚靠去,似乎在寻找安全感。我当时匪夷所思,心说窝里个乖乖,现在世道真的是变了,鬼怕人呐!

“怪了,小祖宗,它怎么就这么怕我们呐?”我问。小祖宗看了看它,察觉出了些异样,说老祖宗的腿上好像插着什么东西。听他怎么一说,我也才注意到,老祖宗腿上好像真的插着一把剑呐。由于老祖宗是侧身葬,半个身子又浸没在那白物里面,所以刚刚没发现呢。

“奇怪,哪儿来的剑呐?”我问,照理说肯定不会是活着的时候刺的,莫非是死后被人鞭尸?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小祖宗说不知道,但有只剑插在腿上,绝对不安生。他准备上前帮老祖宗把剑把下来,怎知老祖宗跟见了阎王似的,抖的更厉害了,完全不想让他靠近的意思。

“我去,丹凤眼克鬼克怎么厉害的嘛?”我实在是羡慕,但小祖宗却显得很犯难。他头一转,我当即料到他什么心思,“诶,别!别看我!我可不去!”我立马说道。

“这可是恁远祖,他怎遭罪恁这做子孙哩不管管?”小祖宗气场凛然的说。但这招我可不感冒,我才不管它是不是我远祖嘞,我连我亲爸长什么样我都没兴趣,隔代亲也没隔十八代怎么远的呀。

“那恁大爷嘞?他也这样想?要是让他知道祖宗有难恁不帮忙,他会咋想?”我本来还在得意,一听他拿大爷镇我,我的脸又渐渐起来淡下去,“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嘛!”

带着不爽,我猫着腰子靠近老祖宗。我心中默念:“老祖宗,苑氏后人帮您拔剑来了,你可千万别乱动啊。”所幸老祖宗也是怕的不敢回头,一直所缩在墙角,没对上脸,我也不至于太紧张。

我来到他大腿根旁边,发现那把剑整个插进了它的大腿里,由于它的皮肉都是干的,所以伤口还有皲裂的痕迹。我吞了吞口水,又对着老祖宗后背拜了一下,念叨了声多有得罪,才敢把手放上去。

我两手使劲用力,边晃边抽,但那柄剑像是卡在大腿骨里面去了,而且由于紧张,我手心直出汗,难拔的很。我咬着牙说老祖宗到底是得罪谁了呀?什么仇什么怨啊?居然插这么深。

老祖宗是药尸,倒是没有什么疼痛感,反而是安静下来了。就像是知道我在帮它似的,很是配合,最后我两个鼻孔闷了一口气,一下子把剑抽了出了。但用力过猛,我可是摔了个屁股墩,整个屁股都酸了。

我看了看自己拔出的那把剑,剑是青铜剑,但这把剑是残的,整个剑刃像被斜截了一段,也就大概一个胳膊的长。但这剑倒是很沉重,也很锋利的样子,而且冷的冰凉,不知为什么,握着它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看着那剑有些痴迷,刚一抬头,就发现老祖宗的脸已经停在前面,吓得我是弃剑而逃,赶紧躲到小祖宗后面,我推了推他说:“呐,剑我已经拔下来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老祖宗这时趴在地上看着我们两个,但眼睛瞟到小祖宗时,还是把头侧了过去,不敢看他。它拾起了那剑,右手拿出了一绺黑物,“诶,小祖宗,那是你的头发呀!”我反应过来道。

老祖宗把头发缠在剑柄上,颤颤巍巍的递了过来。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在害怕小祖宗,但好像又有什么请求,“小祖宗,它这是什么意思啊?”

小祖宗没有回答我,而是口中咯咯咯的又说了两声腌臜语,老祖宗也咯咯的回了一句。“它说,它想拿这把剑,换我的俑头。”小祖宗说。

接下来小祖宗蹲下来又和它谈了起来,这次只谈了不到半分钟,最后小祖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递过了手中的俑头,把剑换了过来。我知道小祖宗刚刚可能是在问自己的事情,就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但他摇摇头,说没听出什么东西,老祖宗已经彻底神志全无,除了会念俑其他什么都不说,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害,合着搞了半天,又白忙活了呗。”我看了看老祖宗,它双手捧着那具断掉的头俑,后退了些许,好像是得了什么宝贝。盘坐下来后又用脸蹭了蹭那头俑,一会儿左蹭一下,一会儿右噌一下,我觉得它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清楚了。直到最后它把头俑抱在了怀里的时候,我是彻底看呆了,“小祖宗,你说,难不成它还记得它娘妇好将军不曾?”

小祖宗告诉我,理论上说药尸就算制成了,大脑的损坏也是无法避免的。就算能留下什么,大多也是类似动物的生物本能反应,像那种凶一点儿的腌臜,就是只剩饥饿和进食的本能。至于情感这东西,从来没人放在腌臜物身上过,毕竟这腌臜玩意人见人厌。

我也叹了口气,想老祖宗这辈子也干了不是荒唐事儿,到最后最想的还是他娘啊!我在这时候居然也想起我妈了,看着抱着头像的老祖宗,真是有种莫名的心酸感,估计我妈现在还在世界的某个点快活吧!

我和小祖宗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它的头一顿,停止了抚头的动作。“它阳气彻底耗尽了,恁打算咋处理它?”小祖宗突然问我。

“啊,我看这儿挺好的,那就让老祖宗在这儿待着吧,臭是臭了点儿,但清净啊!起码不会有人再来掀他棺材盖啦。”我捏着鼻子说,其实我只是想赶快离开这儿,要不然可能又是我被老祖宗回去。“话说回来,这下面真是臭的一塌糊涂,到底是什么味道,总觉得除了腐味儿和药味儿,还有一股怪味。”那味道越闻越恶心,我膈应的说:“不行,真是上头,到底啥玩意儿!”我寻着味源看过去,发现那味道来自于一些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