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陆将军,男女授受不亲
验尸房内,遂安将江中白换下的血衣平铺着,正逐寸检查着,漫不经心地对元秋说:“所以,你方才为什么不直接问?”
不等元秋回答,凤娘就开口说道:“崔清雅和长嘉公主关系这么亲密,尚且不知江中白的身份,他有意隐瞒,又怎么会随意向我们坦白。”
遂安将那衣服翻了个面:“好歹我们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呢,如果没有我特制的金疮药,他早就没命了。”
凤娘嫌弃地捻起血衣,打断了遂安的动作,上下扫视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一件破衣服,你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十遍了,有什么好看的。”
遂安斜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凤娘无辜地撇撇嘴,将那衣服扔回桌上。
一旁的炉子上,锅里的水刚好沸腾,遂安将那衣服投入锅中,鲜血瞬间就将整锅水染红,看着凤娘惊讶的神情,得意地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昨天晚上我在医治江中白的时候,发现在他的指甲缝中藏着一些细碎的砂砾,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找来竹签刮下来,果不其然,和庄氏棺中用作防腐的香料一模一样。这乳香之所以能沾衣带而久久不散,是因为这种香料遇热就融,能粘在衣袍上,哪怕多次浆洗都不会掉。要是我能在他的衣服上找到,说明庄氏尸身失踪,与他脱不了干系。”
遂安将那衣服捞起来,稍稍晾凉,又将衣服里的水拧回到锅中。
“你那边怎样了?”
凤娘看着那一锅沸腾的血水,捻起绣帕,捂了捂口鼻,又很快放下了:“和崔清雅说的一样,自从长嘉公主离开以后,每天就到清鹂馆喝酒,酒品还不好,喝醉了就闹事,砸了不少的杯盘碗碟。听张妈妈说,如果不是看在崔清雅的给他赔了不少钱的份上,早就不让他进清鹂馆的大门了。倒是清鹂馆来了一个新人叫雪桂,说是要择个好日子,要给她办一个名花会。”
“看来这个雪桂姑娘姿色绝佳,凤娘,你说说看,她和你相比,谁更好看?”
凤娘翻了遂安一个白眼:“虽然你姑奶奶我美得天怒人怨,国色天香。但我是那种以色侍人的人吗?肤浅,实在太肤浅了!”
遂安被凤娘逗笑,连元秋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少打岔,肯定是那姑娘太美了,你才这么说的!”
“谁知道呢!张妈妈把她当宝贝似的藏起来,连一日三餐都让人送到房中,谁也没见过她。不过听说,那姑娘自打娘胎来,身上自带异香。”
元秋抬头:“自带异香?”
“嗐!多半是张妈妈为了抬高她的身价,编了个故事罢!”
“你说的名花会在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晚上啊!你不会也想去……”
元秋玩味一笑:“名花倾国两相欢!我们也去赏赏这朵香花!”
一旁的遂安连忙举手:“我!我也要去!”
元秋和凤娘看了她一眼,默契地说道:“小孩子不许去!”
两人便各自去准备,只留在遂安一个人。
此时,锅中的水已经熬干,锅底只留下浓稠的一层琥珀色,空气中的香味愈发浓烈。遂安喜形于色:“嘿!成了!”
……
清鹂馆门前车水马龙,不少贵胄都闻讯而来,准备一睹雪桂姑娘的名花之姿。
“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热闹!”
路人经过,看到如此繁华的场景,也忍不住停下脚步,互相谈论。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清鹂馆的张妈妈新得了一位小娘子,不仅色艺俱佳,身上还有芳香扑鼻,几天前,张妈妈就张贴告示,要开个什么名花会。只要出价最高的,那位小娘子就单独和他见面,而且还献舞一曲。”
“还有这等热闹!我也要去看看!”
“唉……唉……等等,你有钱吗?”
“没听说过看热闹也要钱的。”
“今晚不一样,听说那小娘子要求,凡是今天要进清鹂馆的,必须先交白银五十两作订金,不管能不能竞价成功,那钱都不退了!”
“呦,这不是白花钱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进去?难道那小娘子真的长得像天仙一样?”
“别说长得像天仙,哪怕是看真天仙也用不了五十两,不过是有钱人摆款而已。走吧!走吧!我们这些穷人,也就只配到街角打酒喝去!”
……
刚下车就看见陆继明等在门前,元秋心中无奈叹息:小舅舅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难道素心阁出“内鬼”啦?
身旁的凤娘忽然感到阵阵寒意,转头看去,元秋正用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连连解释:“不是我啊!让陆将军知道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我怎么敢让他知道。”
“小秋儿,我等你很久了,赶快来,我在里面订了一个包厢,今天人多眼杂,记得低调行事!”
三人刚抬脚,远远就听见有人喊:“元秋姐姐!”崔清雅穿着男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紧紧将元秋抱住。
元秋只觉得自己被抱得呼吸不过来,边将崔清雅轻轻推开,边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崔清雅抱着不放:“我可是这里的常客,听说今晚要办什么名花会,自然要来看看热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听说了吗?今晚的这个雪桂姑娘,可是……”
崔清雅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抓住衣领,生生地将她从元秋身上扯下来,不由地惊呼一声:“唉……是谁……”
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放大了的陆继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刚刚还不停一张一合的嘴立刻停了下来,扯了扯乱了的衣襟:“陆将军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穿的是什么?”
崔清雅才反应过来,方才抱着元秋的时候,自己身上穿着男装……
元秋打个圆场:“好啦!小舅舅你不要凶清雅,人家是女孩子。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吧!”
凤娘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对,相聚也是缘嘛!听说张妈妈为了今天的名花会,还准备了一批青竹酒呢!我们赶紧去尝尝鲜!”
……
崔清雅一到包厢,就命人将挂在围边的竹帘卷上,陆继明本想出言阻止,却被元秋拦下:“算了小舅舅,由着她吧!这名花会本来就是来一睹雪桂姑娘芳容,遮遮掩掩反而引人注目。”
崔清雅见有人撑腰,胆子又大了起来:“就是,来这地方,不就是为了玩乐的吗?陆将军要清净,不如早点回家,不要扫了我们的雅兴!”
“崔小姐要是觉得陆某扫兴大可以离开,陆某可没有强迫崔小姐和我们一起啊!”
崔清雅正想发作,身旁元秋开口:“我邀请了!舅舅不善言辞,清雅你大人有大量。”转身对陆继明说:“小舅舅,清雅性子洒脱,就在这里,增了不少乐趣,再说,人多热闹,我许久还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喝酒了!”
崔清雅一把将元秋抱住,又用自己的脸在元秋的脸上蹭了蹭:“还是元秋姐姐好!看在元秋的面子上,本小姐不和你计较!”
“聒噪!”
“老古板!”
此时,楼下正中央的舞台响起了一阵琵琶声,弹琵琶的女子正是有琵琶仙子之称的银仙姑娘。只见她身穿一袭漂色衣裙,一架琵琶被她抱在怀中,纤纤玉手拨弄琴弦,指法变化多端,仿佛是在琴上舞蹈。琵琶声时而清越,如出巢黄莺,时而低沉,如泣如诉。一曲《雨铃霖》弹毕,赢得在场每个人的连声喝彩。
对面的包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满堂的喝彩:“银仙姑娘好琴技,不知道姑娘是否赏脸,和我单独喝一杯。”包厢被竹帘遮挡着,看不见包厢里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剑的侍从在围观的观众中径直开了一条道,走道舞台面前,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银仙姑娘,请吧!”
银仙露出为难的神色,抱着琵琶向包厢的位置微微鞠身:“这位公子,我们清鹂馆只卖艺,没有陪客人饮酒的规矩。恕奴家不能奉陪!”说罢,转身想要下台。那侍从身形一轻,翻越舞台,挡住了银仙的去路。
这时,台下的一个客人为银仙抱不平:“这位公子,银仙姑娘说了不愿意,你又何必础础逼人呢?”话音刚落,那侍从手中打出一枚暗器,正中客人的肩头。周围的人见状,都噤了声,默默地低下头。有几个胆小的,借送伤员找大夫的由头,悄悄溜走。
那侍从又对银仙冷冷地威胁道:“姑娘,我们公子可没有多少耐心!”说罢,直接抓住银仙的手腕,准备强行将她带走。
元秋开口为银仙说话,却被陆继明的眼神制止。
陆继明低声说:“不要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要轻举妄动。”
不曾想,崔清雅翻过围栏一纵而下,轻巧地落在了侍从和银仙之间,将侍从抓住银仙的手牢牢抓住,脸上带着笑意:“这位小哥听不见吗?清鹂馆的姑娘没有陪酒的规矩!跟你家主人说,要喝酒,到隔壁平乐坊!”
崔清雅趁其不备,将侍从的手往下一压,顺势一推。那侍从向后倒退几步,松开了银仙的手。崔清雅看向银仙,安慰道:“姑娘别害怕,快躲起来!”
侍从叫嚣道:“少多管闲事,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躲在竹帘后,装模作样,是不是没脸见人啊?”
那侍从被激怒,抽出长剑就向崔清雅劈去。崔清雅随手将挽发的簪子拔下,握在手中当作自己的武器,双手往前划去,那侍从的脸上立刻多了一到伤痕。一头秀发随之如瀑布落下,散落在肩上,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飞扬。随之脚尖一点,向后滑出几步,和侍从拉开距离。又是一剑直向她的门面刺来,崔清雅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将簪子横在面前,可一支簪子怎么可能挡得住那凌厉的剑锋,眼看着尖锐的剑尖就要落在身上,一只酒杯从二楼落下,打到了侍从的手腕上。侍从吃痛,手一松,那把剑应声而落。
陆继明也翻过围栏,从二楼落下,挡在崔清雅面前,一脚就将那侍从踢翻在地。只见那侍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杀人啦!”于是众人连跪带爬地往大门跑去。
张妈妈见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就开始哭天抢地:“哎呦,造孽啊,我的爷!我这生意以后还怎么做啊!”
“张妈妈你现在才来啊!方才怎么也不见你给银仙说句话啊?”凤娘缓缓下楼。
这张妈妈从前不过是清鹂馆一个管事的妈妈,一直就看不惯旧的掌柜立什么不陪客人喝酒的规矩。在她看来,这些姑娘都是摇钱树,不要说陪酒了,恨不得将清鹂馆改成第二个平乐坊。半年前,掌柜的不干了,才让张妈妈接了盘,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清鹂馆弄得乌烟瘴气的。旧的歌姬但凡有一些体己或者有恩客的,都赎了身,只留下像银仙这样,无依无靠的,逼不得已留了下来。
张妈妈坐在地上,喊得更加起劲:“你知道什么!你们这些白眼狼,一个个都攀了高枝去了,这清鹂馆自我接手后,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陪杯酒怎么了,又没有让她卖身!都已经出来抛头露脸的了,还装什么清白!你们几个,不但打了我的客人,还毁了我的名花会,断了我的财路,你们还有理了!”
陆继明不胜其烦,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扔在地上。张妈妈见钱眼开,连忙捡起来,揣在怀中。
“你以后不能为难那些姑娘,如果被我知道你强迫她们,我带人把你铺子封了!”
张妈妈看着怀里的银子,又忍不住咬了一口,连连点头:“是……是……都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