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沈家祖宅(2)
推开卧室房门,门扉开启之际,沈愈一个趔趄险些向前扑倒。
垂首一看,只见水泥地面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手指轻触水珠,在鼻下嗅了嗅,没有什么味道,应当是返潮所致。
屋内颇为宽敞,约摸八十余平米的样子,布局精巧,分为内室与外室,恰似一个雅致的套间。
外室最为夺目的当属一架紫色屏风,质地温润,纹理细腻,上悬药王孙思邈的一幅卷轴画像。
药王仙风道骨神态祥和,目光深邃的望着远方,仿佛在俯瞰着世间苍生。
屏风之前,还摆放一张花梨木方桌,其色泽深沉,木质坚实,彰显着岁月的沉淀与厚重。
方桌两侧各置有一张太师椅,椅身遍涂红漆,虽材质难辨却透着一种古朴气息。
在南边向阳之处,陈列着数十盆盆花,品种繁多,姿态各异,本应是一片生机盎然之景,可惜除了那几盆仙人球尚顽强地坚守着一抹翠绿,其余的皆已枯萎凋零、
沈愈脚步匆匆,几步上前推开内室的木门。
这是他的房间。
室内装修风格简约质朴,墙壁刮大白,简单的滚了乳胶漆,窗帘是米色的,此刻正随风轻拂,还有一个白色衣橱静静地伫立在墙边。
靠窗还摆放着一张木制单人床,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实木床,甚至油漆都没有刷。
北墙的写字台上,陈列着一台国产电脑以及一对品牌音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可惜,本应整洁的房间,此刻地面却一片狼藉。
一次性饭盒与纸杯散落各处,足有二三十个之多,喝完的易拉罐矿泉水瓶在角落里堆积如山。
各种方便面包装袋以及小零食的包装纸,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让沈愈全然无处下脚。
尽管窗户大开,微风徐徐拂入,但屋内那股酸腐刺鼻的味道依旧浓烈刺鼻,沈愈本能地抬手捂住口鼻。
仰首朝屋顶看,吊扇仍在不停旋转,扇叶嗡嗡作响。沈愈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也暗自松了口气:“不是进贼,依此情形来看,老爹怕是跑到此处躲债来了。”
言罢,他长舒一口气,转身迈向院外。
老宅的前院,有两间厢房分立两侧。
其中一间被巧妙改造成了厨房,另一间则变为卫生间。
沈愈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轻轻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刹那间,一股清泉喷涌而出。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心中满是欣喜,毕竟他数日前出门之际,因疏忽忘记缴纳水费,家中已然停水多日。
自己老爹总算做了一件令人欣慰之事,竟默默的缴纳了水费!
突然,沈愈好像想到了什么,旋即苦笑一声,心中暗自思忖:他若不充水费,在此处又怎能生活?这般酷热的三伏天,素有洁癖的老爹怎堪忍受不洗澡的煎熬?
没办法,只能自己辛苦一下了。
沈愈先将那干硬如石蜷缩成一团的墩布放入拖把池,使其慢慢浸泡松软。随后,他又前往厨房,取来一包垃圾袋与一包湿巾,再次折返至自己的卧室。
床上的被褥污渍斑斑,油腻发霉,已然无法再用,沈愈毫不犹豫地将其直接丢弃。
他拿起抹布,细致入微地将床榻的每一寸角落擦拭得一尘不染,而后从衣柜中取出崭新的床单,轻轻铺上,动作娴熟而利落。
一番忙碌之后,他足足清理出三大袋垃圾,沈愈捂着口鼻,将其丢进至街道上的垃圾桶中。
待他回来时,墩布已然变得柔软湿润。
沈愈手提水桶,手持墩布,全神贯注无死角的清洗地面,直至地面恢复了往日的光洁如新。
他方才前往卫生间冲淋一番,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物。
烧水沏茶,端着茶杯,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开一本近期古董拍卖价格实录,很快便沉浸在文字世界里。
“老爹向来只敢在我的屋子肆意折腾,爷爷的卧室,他怕是绝对不敢涉足。”沈愈心中暗自揣测,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缓缓起身,轻轻推开客厅右侧房间的木门。
与左侧沈愈那简约质朴的房间截然不同,此间屋内纤尘不染,干净整洁得令人心生赞叹。
除了因久未通风而略显闷热之外,竟嗅不到任何的异味,仿佛时间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不忍破坏这份宁静与纯粹。
其装修风格相较于沈愈的房间,可谓奢华至极,二者相较,不啻天渊之别。
实木地板泛着温润的光泽,水晶吊灯高悬于顶,华彩四溢。
席梦思床上铺着精致的床品,柔软舒适。
壁挂空调、真皮沙发、精致的花梨木书桌上,笔墨纸砚与棋盘棋子摆放得错落有致,仿佛在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文雅趣事、
“爷爷的威严犹存啊,即便已然离世,老爹依旧不敢踏入他的房间半步,只能强忍着闷热龟缩在我的屋里。”沈愈轻声喃喃,缓缓走到窗前,抬手轻轻推开窗户。
微风拂面,马上吹散了些许屋内的沉闷。
随后,他踱步来到东侧靠墙的紫檀木书架旁,目光被其上的一物吸引。
书架之上,摆满了的旧相片。
在第一个黑色镜框之中,一位面容慈祥和善的老人,正满心欢喜地抱着一个周岁左右的婴儿,那开怀的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温暖而又动人。
随着目光的下移,相片中的婴儿逐渐成长,从天真无邪的儿童,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朝气蓬勃的青年,而老人却在岁月的流转中,须发渐白,皮肤上的皱纹也如同镌刻的时光印记,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沈愈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镜框的边缘,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思绪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在脑海中肆意翻涌,一段段与祖父共度的生活片段,如同幻灯片般在眼前不断闪烁、切换。
沈愈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祖父临终前躺在床上,紧紧拉着自己的手,那满是担忧与不舍的神情,以及语重心长的叮嘱:“启南啊,爷爷感觉自己大限将至。这辈子爷爷已无憾事,只是唯独放心不下你。
“爷爷在东江与楚州,承蒙众人厚爱,亦对诸多人士有过恩情,爷爷在时,尚有三分薄面可依,可爷爷一旦离去,这份情分恐怕便会渐渐淡去。
“你父亲生性散漫,难以照顾你,往后你定要聪慧机敏些,见人主动问候,逢人常带三分笑意,遇事切莫冲动莽撞,定要三思而后行!
当时的沈愈,只觉祖父身体康健硬朗,怎会有此等忧虑之事,于是便好言安慰了一番,随后便回屋安然入睡。
怎料,次日清晨醒来,却惊闻祖父已然与世长辞,天人永隔。
祖父在世之时,心中一直怀揣着抱重孙子的殷切期望,然而直至生命的尽头,这一心愿亦未能达成。
每每念及此处,沈愈的心中便满是愧疚与自责,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难以释怀。
沈重楼。
楚州沈门的嫡脉。
自打出生那一刻,便尽享荣华富贵,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
“锦衣玉食”一词,于他而言,绝非虚言,而是真实生活的生动写照。
年少时,每当他外出游历,身后至少会跟着十几个侍从,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斗彩鸡缸杯品茶,永宣青花瓷碗碟用餐,就连熏衣所用的香炉,亦非明代宫廷御用香炉而不用。
沈愈有时会打趣问道:“您是不是如同电视里演的那般,整日遛狗玩鹰、欺男霸女的恶少?”
沈重楼听后,定会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豪迈:“那些人不过是给我扇扇子、搬东西的小厮罢了。咱们沈家对待府中之人向来宽厚仁慈,再说欺负老实人有何乐趣可言?还是肆意挥洒银子与修炼武技最为畅快!”
上世纪二十年代,兵荒马乱,局势动荡不安。
沈重楼与同窗郊游,不幸被东极山一群号称“草上飞”的盗匪绑架。
凭借敢搏命的胆识,成功从强盗手里逃脱。
仅仅半年后,他便孤身一人上山报仇,亲手击杀这伙盗匪的头目“落云雕”以及几个作恶多端的手下,并一把火烧毁了他们的老巢。
一时之间,声名远扬。
次年,楚州又遭遇了一场浩劫。
一伙数百人的盗匪趁乱攻破了楚州城。
这伙盗匪的老巢位于东江,盘踞于鸡鸣寨。当时,东江已成为江南省城,防御森严,盗匪们深知前去无异于自寻死路,于是便将目标转向了楚州。
当时,楚州周边水灾肆虐,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涌入楚州城。这伙鸡鸣寨的盗匪便乔装打扮成流民一起混入了城中。
一进城,他们便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沈家作为富家大族,自然首当其冲,成为了他们的首要目标。
那一年,沈重楼年仅二十三岁,却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果敢与坚毅。
他先是果断遣散府中亲眷与下人,而后亲自率领府中护院武师,与鸡鸣寨的盗匪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正面交锋。
单单他自己就凭借一柄雁翎刀斩杀了十三名盗匪,其英勇之姿令敌人胆寒,吓得盗匪们只敢在沈家大门外叫骂威胁,甚至不敢轻易翻墙入院。
然而,强盗向来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且极为阴险狡诈。见正面强攻难以得逞,他们竟丧心病狂地选择了火攻。
刹那间,沈家那前后六进的宅子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经此一役,沈家家业遭受重创,毁去大半,最后仅剩下前后两进的规模。
沈重楼临危不乱,他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部分家中护院通过地道逃生,一边奋勇抵抗。尽管身中三枪,却依然顽强不屈,最终凭借着一枚精准无比的金钱镖,成功击杀了这伙鸡鸣寨盗匪的大头领。
群龙无首之下,剩余的盗匪们顿时乱作一团,被随后赶来的官兵一举击溃,逐个斩杀。
身受重伤的沈重楼在击杀匪盗首领后,本该好好再城内养伤,不过很快鸡鸣寨的人就来寻仇。
从城内杀到城外,沈重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躲进了东极山藏经峰的一个山洞中养伤。
就在他伤势日益严重,几乎陷入绝境之时,一位进山避雨的白发道长偶然间发现了他。
这位道长是东江青牛观的观主青云子,进山采药时见沈重楼虽身负重伤,却气宇不凡,且颇具慧根,不禁心生怜惜与爱才之意,于是当即将沈重楼收为入室弟子,并倾囊相授,传了他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
更有传言,青云子还将一生所学的风水秘术也传给了沈重楼。
或许正是这一段奇遇,改变了沈重楼的人生轨迹。
此后,他从楚州大族的继承人逐渐转变为一名淡泊名利的道家弟子。
而照顾师父青云子,也成为了他日后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正如沈重楼自己所言,他仿佛拥有武侠小说中男主角的命运,自幼生活优渥,锦衣玉食,一生之中红颜知己相伴,好不惬意。更难得的是,他所拜的师父乃是医仙级别的高人,在其悉心教导下,他不仅习得一身精湛医术,还对古玩有着极高的造诣。
凭借着这两门绝学,于他而言,赚钱早已不是难事,只要他愿意,财富便会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