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论葫芦
当听到老者报出的这个价格时，沈愈的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旧货市场售卖文玩葫芦的摊位很多，价格也是参差不齐。
便宜的不过二三十块钱；品相稍好一些的，七八十块。
而那些手感、品相、包浆都非常不错的，也就一二百块而已。
一般来说，文玩葫芦的价格大致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然而，这老人张口就是一千五百块，实在是有些过分，简直就是把人当傻子坑。
“您老这摊子上摆的当真是三河刘的葫芦？”沈愈轻声问了一句。
老头捻了捻颌下稀松的胡须，一本正经地回道：“没错，如假包退，假一赔百。老夫就姓刘，三河刘乃是我祖上。”
沈愈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老先生，我听说老的葫芦器当色黄如金，时间愈久，色泽愈重。
“若是经过数十年不间断的盘玩，葫芦表面的包浆更是能达到一种天然坚厚的境界。实话讲，您老这葫芦器确实不错，造型精美雅致，但与真正的三河刘葫芦比起来，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哦？”听了沈愈的话，老者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沈愈继续道：“并且您这葫芦与真正的三河刘葫芦相比，单单包浆就不对。
“葫芦器的包浆是靠葫芦的油性慢慢外泄，而不是用出汗的双手乱盘，甚至是故意在葫芦上涂抹各种油脂，让葫芦的色泽看起来好似真包浆一般。
“您这葫芦虽然不是那种造假的包浆，但也不是真的。”讲到这里，沈愈住口不言，相信这位老者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老头好似没想到沈愈对文玩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他看了看沈愈，脸上表情颇为复杂，既有几分赞许的味道，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小生气。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好气地说道：“神韵、形状、色泽都到位的仿品三河刘葫芦，价格都要上万甚至数万块。我就算费心费力做出来，在这小摊上又卖给谁去？
“你一千五都舍不得花，肯花几万块买我的葫芦？”
“这个……”沈愈挠挠头，直接被问住了。
老头说的对，自己一千五都舍不得花，就算神韵、形状、色泽全到位的葫芦也确实不会花几万块买。
“好，算您说的有道理，但三河刘的葫芦器从清代咸丰年问世起就赫赫有名，其中精品葫芦器一件就要几百两银子。
“并且有传言，三河刘老葫芦的总数量不过千件左右，清末时就已经一葫难求，怎么到了您这就变成这么多了？单就这一点就有些说不过去吧？”
老头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顽童般的笑意，一副你小子跟我斗还差得远的得意模样，“呵呵，年轻人就是年轻。老头子我说这是三河刘的葫芦，但并没说是三河刘的传世老葫芦，你自己瞎理解怪我喽？”
沈愈倒吸一口凉气，“您，您这是玩文字游戏啊，这不耍赖吗？”
“狗屁文字游戏，我写的清清楚楚是‘三河刘葫芦’，你非得说是三河刘老葫芦，你还怪我了？小姑娘，你不要听他的，这葫芦你尽管买，要是别人说我这是假的三河刘，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见沈愈语塞，老头端起保温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对顾青青笑着说道。
顾青青哪能让沈愈受委屈？瞬间开启了伶牙俐齿：“您老这话就不对了，我不听我愈哥哥的，难道还听您的？
“况且我买到假的葫芦找来又能怎样，您这又没有店铺，随卖随走，我又上哪找您去？所以啊，这三河刘的葫芦您还是自个留着吧，我不买了。”
顾青青这几句话说的老头水都不喝了，“别啊，挺好的葫芦怎么说不买就不买了？”
“不买了，一块钱都不买，白给都不买！”顾青青放下葫芦，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了。
老头见顾青青气嘟嘟的模样，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小伙子，你今天算是来着了。
“看在这丫头的面子上，老头子赏你一些鉴定三河刘老葫芦的诀窍！
“你刚才说葫芦色黄如金，这话没错。但实际上，真正的三河刘老葫芦，紫润坚厚者有之，光可鉴人者有之，其色内敛微微泛金的亦有之，以后见到我说的这三种，你也要多加留意。”
老头的话让沈愈一愣，因为老人的这段话他好似在某个拥有三河刘老葫芦的藏家处听过。
这时，老头又叹了口气，“我家祖上葫芦的嵌口都是用象牙、琥珀、翡翠、宝石制成的，最不济也是用紫檀、花梨、红酸枝等名贵木材。现在不行喽，我老了，没时间到处寻摸好木头，只能勉强用点桃木、枣木。这些葫芦的制作手艺固然还是祖上传下来的，但与祖辈比可说天壤之别，不怪人看不上。”
沈愈掏出钱包，数出三千块，“老先生，承蒙指点，我想买您两个葫芦。”
“买啥买，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赶紧哄你媳妇去，等有时间了，可以再来找我聊一聊！”老人混浊的眸子中透出来的是游戏人生的那种简单直率，让沈愈更是心生佩服。
……
半小时后，沈愈与顾青青各自拿着一个三河刘葫芦，在一个遮阳伞下惬意地喝着冰镇可乐。
一番推让之后，沈愈终究还是买了两个葫芦。
不为别的，其一，顾青青着实喜欢。
其二，沈愈也要将这葫芦摆在店里，以告诫自己：三人行，必有我师！万万不可盲目自大！
嗡！
这时，顾青青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青青接起电话简单交谈了十几秒后就挂断了电话。
“是我二哥打来的，让我买一件清代官窑瓷器作为寿礼。”
沈愈微微点头：“那咱们就不能在地摊区淘宝了，只能去古玩店，而且还得是专营瓷器的古玩名店。”
十几分钟后，沈愈与顾青青站在了一座飞檐翘角、古香古色的三层仿古建筑前。
此楼建造得着实气派，屋顶为庄重的重檐歇山式，镶嵌青玉琉璃瓦。
门前六根朱红色的擎梁巨柱撑起一座避雨长廊。
廊内一字排开双门四窗，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可以看到店内陈设极为雅致。
长廊上方，悬有一块黑底金字之匾额，从右往左书写着“博古堂”三个鎏金大字。
阳光洒过，字体熠熠生辉，更显铁画银钩之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