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待成绩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康可每日都很焦躁，只能是去第六界消磨下时间，以至于第六界公司的人来学校找她的时候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最近上线时间太长被抽中为幸运用户了……
“我们来找你是希望你能用你的知识研究帮助我们提升系统底层硬件配置，让整个仿真更加流畅逼真。”
“啊？什么？”康可刚从孪生世界出来，还沉浸其中，一脸懵，“哦，那我把我爸妈电话给你。”
“不用了，我们找的就是你，我们觉得你在这块的研究更有前景，而且你今年也快16岁了，是可以出来接一些研究工作的年龄了，我咨询过你们老师，学校里有很多学生开始接社会上的研究型工作了。”
关于这点康可很明白，夏因和陆攀星都有接一些工作，只是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在这个学校里呆着，父母从来不会给自己零花钱，几乎从来没有要自己花钱的地方。她没想过进入社会的事，也没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结束每天晃晃悠悠无拘无束的生活，只是现在自己和白执的下一年的项目也欠缺经费，或许是该开始工作挣钱了。
“所以……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希望你能开发出比当下更高级别的算法性能，通过更新的层次结构来实现。你也知道第六界现在还不能实时更新场景得靠用户社群去更新，而且同一个时刻单个场景只能开出三个分支。现在我们正计划上实时环境更新的系统，并将场景开出无限分支，而这需要更高效的底层计算方式的支持。”
康可想了想自己迟迟未决的下一年的研究课题，又看了看对方身上第六界的名牌，很是心动，毕竟又能完成研究，又能一边为自己最喜欢的公司最喜欢的虚拟世界做贡献，何乐而不为呢？
她连问都没问工资报酬，就火速答应了下来。
现在是个人人都知道要靠自己努力的时代，这一代智人的父母都慢慢开始觉得给子女知识就足够了，自己这辈子辛苦赚到的钱吃喝玩乐用尽就好，并且越是传承有用知识的父母越是这样想的。虽然上一代还不是智人，但社会观念的迭代是异常迅速的，人们逐渐不以富有为荣，伴随而来的便是消费主义至上，享乐主义盛行……
虽然从前的书里写的都是人们在二十多岁才会正式开始工作，但这种情况下康可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
于是在接到工作后，她就全身心投入了进去，连闻超都被她吓到了，她从来没看到康可那么认真专注的样子，才发现原来只要有她感兴趣的事，她也是能褪去吊儿郎当的样子，心无旁骛的。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成绩颁布的那天，闻超拿着奖学金分配结果给她看的那一秒。
康可看着白执的二等奖学金，不知该是何感受，每年都是这个结局，或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当他看到袁起的三等奖学金时，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嘴唇。
或许如果不是自己，他就能拿到更高的奖学金的，毕竟她的选题和成绩那么的好，如果不是自己，他的考试能发挥的更好的……
“你……你不查查自己的成绩吗？”闻超看着康可呆呆的表情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榜上没我，所以没什么好看的。”
“没事，你总会拿到奖学金的。”
“我不在乎，我只是……超，你说如果不是我闹那么一出，袁起是不是完全有机会拿到一等。”
“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之前都没有做过完整的研究，能靠选题和考试拿到二等已经是极限了。你不要多想，自责了。”
“我没有。”康可的语气依旧像平时那样冷淡。
人之初，性本恶，如果不能通过道德与法律的学习约束每个人的行为，一切确实都会变得非常可怕。
康可这才慢慢开始理解这所学校的意义，而这也是她与学校渐行渐远的开端……
午后，太阳异常的硕大刺眼。康可绕着教学楼图书馆转了两圈，才最终在图书馆一楼一个庇荫的小角落里找到盘腿坐在地上专心看书的袁起。
看着袁起专注的侧脸，康可轻轻走到他身边蹲坐了下来。
“之前是我说话太重了，对不起。”
袁起听到康可的声音才发现她来了，眼神中露出一丝惶恐，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话。
“哦……没事，我都习惯了。就是短暂的解离性体验而已，我经历过许多次了。况且是你及时送我去了医务室，所以……抵消了。”
“解离性体验，那是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就好像精神和肉体短暂分离了，我小时候癫痫病发前经常会有这种体验。我现在偶尔还在研究这个，你要感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研究。”袁起很轻松地说道，仿佛并不是在分享一件自己的痛苦经历。
在听完袁起流利快速地说了那么长一段话后，康可对他有所改观，似乎他不是之前印象里那个结结巴巴，不敢说话的怯懦男生了，至少在他谈到自己专攻的时候他是自信的。
“那你也用不了第六界，装不了内置耳机和其他传感器？”
“是，我神经系统太脆弱了，连头环医生都不太建议我用。”
“是……是吗？”康可低下了头不知怎么回答，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相对闭塞的环境里，不知道怎么与袁起一样的人相处，“那个……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我前两天看到一个实验很有趣，是在两个小鼠脑内嵌入神经植入物，通过激活植入物，小鼠便开始交朋友，关闭植入物后，小鼠便停止交友了。”
“嗯，我知道，这个实验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光遗传学，怎么啦。”
“你说我能不能给人也植入个类似的植入物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具体怎么去设计呢？”
康可只是随意问一句，她有时在想要是能给白执也植入个这样的东西以博得他的好感，或许自己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但这话却又把袁起吓到了，他知道光遗传学确实可以用在行为控制上，也知道康可他们这样的人已经在身体里植入多个传感器了，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但大脑终究不是可以轻易被植入的地方，大脑不仅对于他俩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对于每个人都是如此。袁起微皱眉头，摩挲了下略显干涸的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康可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怕他又有什么不良反应，只好笑着说道：“我和你开玩笑的，哈哈，我才懒得为了这件事敲代码呢。我是有件工作上的事情要问你，我最近接了第六界的工作，要改进底层计算架构，但我思路还不是很清晰……”
静谧的午后，两个少年伏案讨论着各自的想法，分享着彼此的知识，康可很久都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感觉了，袁起也是……
直到内置耳机传来夏因的简讯，打破了这一切的和谐。
康可摸了下耳垂，读取了信息：“康可，快去叫校长来白执实验室，他在做违规实验。”
康可从来没听夏因说话那么着急过，赶紧联系了闻超，让她去找校长，自己冲去了实验楼。
又是那面熟悉的玻璃，是自己熟悉的两个身影，但这场景却是她完全想不到的。
夏因用尽力气抓着白执的手腕，不让他动弹，白执依旧一身白褂，反手藏了个培养皿在身后，夏因想用另一只手去抢却抢不到，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康可，快把他手里的培养皿拿过来。”
康可看了眼白执冷漠的眼神，自然是要去抢的，她和夏因是多年好友，自然是更向着夏因的。
“不要动。”白执看着康可缓缓说道。
虽然他的声音很慢很柔和，但却异常有力量，像是一种命令，另康可无所适从。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在用人脑干细胞做实验。”
人脑，又是人脑，康可不禁想起了刚和袁起的对话：“你在做什么实验？”
白执没有回答，没有任何表态，正当康可又想上手去抢，校长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培养皿碎裂的声音。
“怎么回事？”校长的声音充满怒气，大家只好低下头乖乖站着，夏因也只好放开白执的手腕。
“夏因，你说怎么回事。”校长瞥了一眼康可，康可只好装作没看到，别过脸去。
“我新采购的实验器材被误送到了白执的实验室，所以我过来和他确认一下，但我发现他在用人脑干细胞做实验，这是明令禁止的。”
“白执，怎么回事？”
“那不是人脑干细胞，我和你们解释不清楚，而且我这也没有你要的器材。”
“那送货员和我说了就是送到了你这的。”
“那是我新订购的。”
“怎么可能，你哪来那么多实验经费？”
“不关你的事。”
校长看着两人这么争执，一时不知怎么拦，只好岔开话题。
“康可，你怎么在这，怎么哪都有你？”
这种没必要回答的问题康可是绝不会答话的，她满脑子思考的都是夏因和白执的话。
“白执，你和我来下我办公室。其他人各自回去吧。”
这是校长头一回和白执有那么多直接接触，他在学校那么多年，白执的母亲有特别交代过，所以他几乎没有怎么管过他。
“康可，你信不信我，我真的看到了，我很清楚，那就是……”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她和夏因，陆攀星从实验楼走出来，微风阵阵，火红的夕阳从塑胶跑道另一头缓缓下落。
“我们三个好久没这样一起走走了，我有点乱，你们陪我走一会儿吧。”
夏因和陆攀星回想了下，却是如此，他们三个7岁8岁就认识，一直到现在八年多了，小时候一直一起在校园里玩闹，现在纵使都还在学校，却都在各自忙碌着，很少能聚到一起。
“我上次听到林艾曲说要给白执提供经费，而且比一等奖学金的金额还要多。”
“是吗，所以器材的事确实是我搞错了？”
“有可能。”
“但他违规实验的事一定是真的。”
“所以他今年申请的研究课题是什么？”康可明明知道却还是转头问了夏因。
“灵长类动物大脑的新皮层结构，但这并不是他能用人脑干细胞来实验的理由。我怀疑这和他研究课题没有关系，是他在做私活。”
夏因一直是个守规则的乖学生，他自然也见不得别人破坏规则，他完全不知道康可对白执的特殊感情，也便没有注意自己说的话。
“算了吧，校长会查清楚的。”康可思忖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但其实她打算自己把这件事查清楚，她也很好奇白执究竟要做什么。
“小可，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沉闷。”还是陆攀星看出了康可的不对劲，主动询问了起来。
“啊，没什么。”康可挽起他俩的手臂沿着塑胶跑道小跑起来，笑着说：“快，先跑两圈，然后我们去吃好吃的啊！你们来追我！”
就这样，夕阳下，三人打打闹闹，你追我赶，构成了这座沉闷校园最美丽的风景线。
“把你给校长的头环的序列号发我。”夏因跑到了最前面，康可突然抓住陆攀星的手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