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午的天气很好，李川坐在教室里，隔着墙都能听到阳光舒展的声音。他的座位在角落，离窗子很远，只能遥遥看见几柱斜斜的光束。盼兮就坐在窗边，正仰头听课，披散下来的头发上铺满了淡淡光辉。他一时看得愣神了。

“李川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老师突然停下来，看着李川，“超光速的伟大意义是什么？”

李川猝不及防，连忙收回目光，犹豫地说：“超光速……可以用在宇航技术上。”

“嗯，不错，你这个答案让我很自豪，尤其是当我想起我这门科目就叫宇航技术史的时候。”

教室里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像蜂鸣一样，迅速扩开。李川感到了窘迫，但并未低头，好在老师及时抬手压住了笑声，说：“既然你不清楚，就好好听课。还有谁知道吗？”

几只手举了起来。老师扫视了一下，冲窗子的方向点点头：“司盼兮同学，你来说吧。”

“超光速的出现，解开了时间和空间对人类的束缚。从此，人类的脚步可以真正踏足太阳系以外的土地。当技术成熟以后，整个地球都集中发展宇航业，这也是大殖民时代开始的标志。文明的种子像蒲公英一样在各个行星间发芽生长，促成了联盟的成立。”盼兮清晰地回答，声音清脆，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很好！”老师打了个响指，“升考的时候，考官们会喜欢这样的答案的。”

很多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盼兮身上，有仰慕也有嫉妒，但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手放在桌子下面，低头看书。这时已经没有人注意李川了，他斜靠在墙壁上，看着面前的人头和背影，突然有些失落。而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这时，他的便携通信机振动了一下，按开一瞧，是“放学后你有事吗”这几个字。他纳闷地看向发件人那一栏，立刻浑身一颤，几乎从座椅上跳起。老师的目光再次射过来：“李川同学，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事没事。”李川连声说，手下意识地遮住通信机屏幕上的“司盼兮”三字。

本来放学后他想去给保罗——他的狗的名字（源于一部他钟爱的电影）——买点药和食物的，但他的手在通信机上按动，迅速回复：“没有事情。”本来他还想在后面加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但想了想，又删掉了它。

“那你等我一下吧。”

李川的手有些颤抖。他抬头望去，盼兮的背影被笼罩在阳光里，轮廓被勾勒出淡淡的金边。她低着头，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看通信机。李川愣愣地看了很久。

“嘿，晚上跟我去酒吧。看门的我认识，可以放我们进去。”刚放学，刘凯就凑过来。

“去酒吧干嘛？”

刘凯呆了一下，这时才发现李川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很高兴，但又尽力压制着不让笑容表现出来。“去酒吧干什么？难道是喝酒吗？”他露出暧昧的神色，“当然是去找姑娘们了。你不能总是独来独往，得约个姑娘出来，那时候你才知道，人生是多么的有意义。”

“今天不行，我有约会了。”

“哦，我的朋友，”刘凯鄙夷地看着李川，摇摇头，“你不能把你的右手当做约会对象的。”

李川的脸顿时憋得近乎绛紫，拿出通信机，“是盼兮，不是我的右手！”刘凯拿过来一看，顿时明白李川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了，他上下打量着李川，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好半天才说：“没有道理啊，还是她约你？”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李川一天。盼兮性子冷，在班上除了必要的交流外，跟谁都不太亲密。尤其李川还是班上的异类——圣辉高中是贵族学校，学生个个都家境优渥，只有李川，家境贫寒，邋里邋遢，而且独自住在城西的破楼层里。除了刘凯，基本上没有人愿意跟李川有太多的接触。

“该不会是——她喜欢上你了吧？”

李川心里咯噔一下，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想……”他抓着脑袋，却也想不出盼兮约自己的合理理由来。

“还是有可能的。你看，你虽然邋遢了些，家里也不富，而且还整天骑个奇奇怪怪的自行车，长得不好看，个子也不高——咦，这样一说，还真的没有可能了……”刘凯用力拍了一下李川的肩，“但或许盼兮就喜欢这样的呢！这么多年了，追她的人组成一个战队，随便武装一下都能打到坎塔圣殿里去。但她一个都没看上眼，没准她就喜欢你这一款的！”

李川还是摇头，但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窗子边。盼兮正在收拾东西，背影秀挺，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说不定是，”他一拍脑袋，“说不定要跟我讨论课程，嗯，交流一下学习……”

刘凯冷哼一声，不屑道：“得了吧，就你那成绩？基本上知道你的排名也就知道班上的人数了，还交流学习……你要把握机会，盼兮可算得上是校花，不但漂亮，性格也温柔，据说她还擅长做家务，去年郊游的时候做的菜让所有人赞不绝口……”他喋喋不休地讲着盼兮的好处，最后郑重地拍着李川的肩，“总之，你要是有了她，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管家，一个厨师，一个保姆……”

“去你的！”李川正要发作，抬头却看到盼兮已经收拾好，抱着书本，站在窗子边。

“好吧，既然是盼兮，我想酒吧的姑娘们你是看不上了。那我先走了，不过，明天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临走前，刘凯凑近李川耳边，小声说：“嘿嘿，或者让我猜猜发生了什么，至少，你要给我六十九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