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二天一大早，大雪再次棉絮般的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待徐煜阳醒来的时候，屋顶已经全是白的了。
徐煜阳打了个喷嚏，他自己都忘记自己是什么什么睡着的了，不过望着窗外的白色世界，即使注定难行，他也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赵帅恒决定立刻出发。
路上，雪还在下着，甚至在出了市区之后雪丝毫还没有减小的趋势，高速都封了，所以徐煜阳和赵帅恒走了另外一条山路。
这里是山区，人烟稀少，单单是布了雪的盘山公路就有六七公里，一路上，海拔也是从100多米急剧上升到600多米，更不用说道路两旁绝壁千仞，石雪层叠了，总之，开车来这里的每一秒钟，赵帅恒和徐煜阳都吊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事实上，就连徐煜阳也有些后悔他们这趟来的实在是有些冒险了，他们本可以更保险的过几天再来的，但是他没有听赵帅恒的建议。
而赵帅恒似乎一眼就看出来了徐煜阳内心的愧疚，他嘴里一边嚼着口香糖提神，一边小声调侃：“放心吧，我开车技术好的很，我不会让咱俩命丧这‘公路奇观’的，不信我给你表演个漂移？”赵帅恒说完车速就真的快了起来，只是他的强颜欢笑不仅没能让徐煜阳放心，反而让徐煜阳身体内的每一处精神都跟着他的话紧张到了极点，随着车的猛一打滑，徐煜阳的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别漂了，神经病！”
徐煜阳他们最终在五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
山上，气温更凉了。
大雪虽然已经转小了，但是蚀骨的冷风却更是厉害，冷风的密集的如同刀啸，赵帅恒本想让徐煜阳休息一下的，但是无奈徐煜阳还是选择了拒绝，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他实在害怕后续再发生什么夜长梦多的事。
于是，赵帅恒和徐煜阳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调查。先是廖鹏昌的表哥、他的邻居、他的朋友，他的牌友，然后，他们又走访了这个村的村委。
而根据走访的结果显示，廖鹏昌的表哥竟然五年前就死了！
“又是五年前？”
徐煜阳下意识嘟囔道。而当他问起廖恩博时，村民竟然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想了很久，邻居才说这个孩子已经失踪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所以早就没人记得了。
原来，就在廖鹏昌从这个村子里走出去去M市打工后，廖家的人在村里就更没什么人在意了，只是谁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怎么的后来廖鹏昌抢劫出租车还持刀杀人的消息还是在村里子疯传了起来，谣言传的越来越邪乎、越传越吓人，所以，当警察把廖鹏昌的无人抚养的儿子廖恩博带回来后，这个不过七岁的孩子也被全村人挂上了“恶童”、“杀人犯的儿子”的恶名。廖鹏昌的表哥本也不想照顾这个孩子，再加上这些难听的话，他便刚好也趁着机会把孩子送走了，至于送给了谁，后来他怎么样了，没有人知道。
“那就没有一个人关心过那孩子，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吗！？”徐煜阳惊讶不已。
但是无奈，后来的好几个村民也都验证了这种说法。他们都说当年他们村谁也不愿意和杀人犯扯上关系，所以压根没人在乎那孩子，就连他那个廖鹏昌的表哥也遭到了村里的不少白眼，就别说杀人犯的直系亲属了。
徐煜阳头皮发麻，他愤恨的想要骂人，但是当他看到对面村民一脸无辜的表情时，他就连最后的义愤也散尽了。就好像他提前就能知道他的所有的力气终将会打在棉花上一样。是啊，有些人民智未开，和这些人较真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晚上从村民家出来后，徐煜阳虽然很难过，但是他也只能生闷气了。
“去吃点饭？”
在路上，因为村支书意外的不在家，所以他们提前的结束了工作，也就再这时，赵帅恒才想起来他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和城市不一样，夜晚的山区有种令人胆寒的寂静，才刚过九点，整个村子就已经黑透了。路灯关了，就连小超市都关了门，只有村口的一家小菜馆还亮着了灯，成为了这附近的唯一光源。
昏黄的光亮下，周围的光秃秃的树晃动着黑洞洞的枯影，徐煜阳和赵帅恒坐在这影下吃饭，当两个小菜和几瓶啤酒上齐后，赵帅恒还给徐煜阳倒了一杯酒。
“我不会喝酒。”徐煜阳立刻说。
“不会喝也可以学学。喝酒能暖身，还能调节心情……”
“调节心情？”徐煜阳心虚的压低了声音。“我又没有心情不好。”
“话都那么少了还没有心情不好？”
徐煜阳扶住塑料酒杯。是啊，自己明明就在生闷气，还有什么不能给赵帅恒说的呢？徐煜阳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太闷了，所以稍微想了一下，他便还是诚实的说了出来。
“我就是忽然觉得……廖恩博其实也挺可怜的。”徐煜阳叹了口气，看向眉头越挤越紧的赵帅恒。“我知道我不该对嫌疑人产生多余的影响理智的看法，但是……他确实够惨了。试想下，正常的孩子谁会在他四五岁的时候看到父亲的虐待别人，杀害别人呢？就更不用说后来他刚脱离了父亲，又再次被亲人嫌弃、抛弃了，所以如果真的是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喂，我没听错吧，你在帮嫌疑人说话？……”
“不是……我只是很惋惜。”
“呵，我才不管他过去怎么样，但是结果就是他爸杀了张尧、杀了那么多人、还间接害死了老张，而他呢，他不仅没有悔改，他还有可能也像他父亲一样成了个杀人犯！你不是还说他很有个能就是L吗？所以不管他过去怎么样，如今他已经犯下了罪不可恕的罪行，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当然知道！”徐煜阳快速舔了一下嘴片，“只是……”徐煜阳语速越来越慢，时刻关注着赵帅恒的眼神，“只是……同情犯人的经历和理智的将他逮捕并不冲突，所以……”
“停！”
——而徐煜阳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话还没说完，赵帅恒就真的生气了。他面无表情的喝完了一瓶啤酒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呼呼”的夜风下，气氛忽然就尴尬了起来，这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那时候，因为不了解，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冰山，而如今……
“赵帅恒……”
徐煜阳压低了声音，他并不愿意因为一个杀人犯而把喝酒的气氛弄僵，但是只可惜赵帅恒却似乎本能的以为他又要为那个杀人犯开脱了，所以他直接就把塑料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吃饱了，你吃完就先回旅馆吧。我去买包烟转一圈再回去。”
*
事实上，就像赵帅恒走后徐煜阳感到了后悔一样，走后没多久赵帅恒也后悔了。因为自己和张松柏的特殊关系，以及怀疑廖恩博很有可能还和翟宇的死有关，所以那个时候的他完全听不得一点徐煜阳“偏袒”廖恩博的话，但是如今细想起来，徐煜阳似乎也确实不是那个意思，是他自己太敏感了。
是啊，徐煜阳小时候也没有双亲的关怀，他也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所以他确实会对廖恩博产生一点同理心，难道自己连这一点也不能理解？自己的专业性呢，都去哪了！？
深夜，赵帅恒因为自责而想了很多，就连回旅馆的路上，他都在烦躁的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对徐煜阳“没话找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继续强装下去？他沮丧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摸着他的头顶。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内心的更隐蔽的那个倾向，但是有时候男人就是那么固执的一种生物，道歉就在嘴边，但他就是无法轻易开口。
“妈的，你一个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真是够了！”
赵帅恒自己都嫌弃自己了，他骂着，索性打开了旅店的房门，看情况随机应变。
只不过他没想到，随着门吱扭一声被打开，迎接他的竟然还是黑漆漆的房间、硬邦邦的双人床、和没有空调温度的冰凉发冷的空气。
难道徐煜阳还没吃完饭，这么慢？
赵帅恒看了看表。
22：36pm。
距离他们吵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按理说徐煜阳早就该回来了，难道他又自己一个人去走访了？
赵帅恒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一点不安，他拿出了手机，犹豫了几秒钟后最终默写背的按下了徐煜阳的手机号，只不过就在他的手指悬在拨打按钮的瞬间，一阵“砰砰”敲门声却首先打断了他。
“这么晚了乱跑什么！你不是有房卡吗？！”
赵帅恒生气的松了口气，他本以为是徐煜阳的，但是只可惜带着情绪打开门后，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依旧不是期待的那个人。
相反的，那是个个头极高的、穿着绿色军大衣的、因为赶路而显得极其蓬头垢面的狼狈的男人。“你是……”赵帅恒疑惑的皱起眉，而男人未等赵帅恒说完就主动出示了一下证件，而后他就迫不及待的上下打量起赵帅恒，同时伸出了手，声音低沉且急切：
“您好，我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我们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想找您协助调查。”